七.什麼也沒能抓到的手

熟悉的腦袋就像一顆皮球般掉落在遠處，鮮血更是噴涌而出，江晨默然的站在原地，他本以為自己的心中會產生些許不忍，但並沒有。

此刻他的心中並不是波瀾不驚的，有一種情緒取代了本該出現的怒火充斥著他的每一根神經，哪怕他明知自己的這種情緒不該出現，卻完全無法控制自己。

暢快……

那種全身的細胞好似都在歡呼的感覺讓他不寒而慄，他剛才可是親手殺死了自己相處了十年的同桌！

但他感覺到的卻不是對詭異的憤怒，而是彷彿得到了解脫和升華般的快感！

似乎這種事他很早以前就想做了，只是一直埋在心底不曾表露……

無比矛盾的感情在江晨腦海中激烈爭鋒，而在這時，一聲絕望到彷彿能夠穿透靈魂的凄厲叫喊在不遠處響起。

「啊！！！！」

「茜茜，你幹了什麼！！！」

一對中年男女狀若瘋魔般的跑了過來，眼中飽含著不可置信還有……仇恨……

『她的父母？他們竟然還活著？』

這對男女江晨認識，她從小學開始就一直都是江晨的同桌，她的父母江晨當然認識，只不過，這是他第一次在兩老身上看到這樣憎惡的表情，而且，憎惡的還是他自己。

「殺了你，一定要殺了你！」

飽含著熱淚和恨意的眼神死死的盯著江晨。

那種毫不遮掩的仇恨竟然讓江晨難得的感覺到了新奇。

以往他在村裡人的臉上只能看到虛偽的笑，不論自己做錯了什麼，得到的都是妥協，沒有人會責怪自己，更不用說這樣赤裸裸的恨意。

這樣極端的負面情緒竟是讓他感到了不曾有過的真實，以至於他打心底的感覺到了，高興……

『我還真是矯情啊。』

自嘲了一聲，江晨搖了搖頭。

「不要過來，站在原地別動，否則我不會留情。」

江晨雖然在笑著，但他的眼神卻很冷。

他能理解眼前的兩位中年男女因為自己女兒被殺的悲憤，也因此難得主動開口警告了一句，但如果因為這份悲憤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給詭異可乘之機，他不會留情。

『等等。』

看著兩人無視了自己的警告狂奔而來，江晨忽然感覺到了一絲違和感。

『如果她的父母還活著，她身上的血又是誰的？』

這樣一個問題忽然從腦袋裡冒了出來，江晨臉上的表情一愣。

他意識到，這次的詭異恐怕不是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同桌的父母在小路上奔跑，從昏暗的路燈進入短暫的黑暗，再從短暫的黑暗進入下一個昏暗的路燈，兩人的臉上忽明忽暗，就像兩張面孔在不斷的切換著。

一張，是江晨無數次見過的和善笑臉，另一張……

則是與同桌剛才一模一樣的獰笑還有完全漆黑一片的雙眼……

『傳染型的詭異？如果是這樣，或許她只是被詭異控制殺死了某個無辜的路人，身上的血被我誤以為是她殺死了她的父母，如果是能夠在普通人之間傳染的詭異，傳染的途徑又是什麼？接觸嗎？』

目光下意識的朝著同桌的屍體看去，女孩姣好的身體倒在一片血污之中格外的凄美，而在她的手心，那把原本滴落鮮血的尖刀卻不見了蹤影。

『怎麼回事？』

江晨一愣，視線在周圍的黑暗中掃視了一圈，他能夠清晰的看到不遠處拋飛出去的同桌的腦袋上恐懼與不可置信並存的表情，

眼角甚至還有晶瑩的淚珠正在滑落。

黑暗並不能阻礙他的視線，但他卻沒能看到那把刀。

一瞬間，江晨的腦袋裡想了很多，不過在兩個中年人接近到他身前五米以內時，他沒有再繼續思考下去。

『有哪裡不對勁，但……如果這次的詭異不是父親刻意放進來的，它的棘手程度絕對超乎想象，不能冒險。』

一邊想著，江晨的視線一邊落在了兩人臉上的面具上。

『也沒必要冒險。』

遲疑不再，他選擇了最簡單最直接也最殘酷的解決方法。

拳頭如同炮彈一般轟出，伴隨著嘭嘭兩聲，獰笑著的兩顆腦袋就好像西瓜般爆裂在江晨面前。

爽……

那種酣暢淋漓般的舒爽簡直無法形容，幾乎讓他呻吟出聲，一直以來壓抑在內心深處的負面情緒撕開了他自己構建的心靈防線肆無忌憚的洶湧而出。

江晨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的嘴角不再只是愉悅的笑，而是逐漸上揚到一個誇張的角度，雖然與他們臉上的獰笑存在區別，但感覺卻已經極其相似。

腥臭的血液此刻變得無比芬芳，江晨胸口劇烈的起伏著，臉頰旁滑落的液體也不知道是太過興奮分泌出的汗水還是他人體內炙熱的鮮血，抬起手來將那滴液體拭去，隨意的甩了甩手。

心臟劇烈的跳動，對於江晨而言連熱身都算不上的強度顯然不足以讓他的心跳得如此之快，換句話說，讓他心跳加快的。

是興奮。

是壓抑了十幾年終於得到了釋放的發泄。

「江晨？！」

思緒被打斷，又一聲熟悉的呼喊響起，他不用去看也能分辨出這是就在昨天放學時還曾經邀請他一起打籃球的那位同學的聲音！

「太好了，終於找到你了，快救救我，村裡人都瘋了，他們都想要殺我！」

驚喜的聲音訴說著與同桌几乎相同的求救內容，江晨轉過頭看向了這位每天都在想盡辦法接近自己的同學，那張臉上戴著的是燦爛笑著的面具，他的笑容永遠都是村子里最燦爛的那一個，似乎從來沒有煩惱和憂愁，有的只是如陽光般燦爛的笑，還有那永遠都會向自己伸出的手。

哪怕無數次遭到自己的拒絕，依舊會在第二天笑容如常的向自己伸出邀請的手，哪怕自己一次都未曾答應和他打一場籃球這樣簡單的邀約也從不會放棄的手。

而此刻，那張虛幻面具下熟悉的臉上充斥著希冀，一如之前同桌的父母那般，在一盞盞路燈與黑暗之間不斷的變幻著，獰笑與希冀交替，陽光般溫暖與毛骨悚然的惡意來回切換，而在他的手中，那把已經讓江晨感到眼熟的尖刀正在向下滴落著殷紅的鮮血……

噗嗤……

黑夜中有些沉悶的聲音令人不適，江晨皺著眉頭把玩著手中的尖刀，眼中充滿了疑惑。

『奇怪，這把刀好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刀是看起來很常見的水果刀，江晨抹了一把刀尖沾染的鮮血在指間輕捻，思索著向著黑暗中走去，而在他的身後，無頭的身體沉重的倒下，那雙手微微張開，就像想要握住什麼，但最終只能遺憾的什麼也握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