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第26章 第26章

晏杭坐在金絲楠木所雕刻的椅子上,他一身殺伐決斷的氣息逼得徐氏說話都不敢大聲,可她還是為了自己的兒子,用儘力氣地去哀求。

直到晏杭眸子顏色逐漸深沉,他看起來似不太舒服。

男人聲音低沉,捏了捏眉心:「你說什麼?我曾很喜歡四丫頭?舅母,你說的四丫頭是誰?」

他自打從關外回來之後,許多事都記不清了,卻慶幸自己對於京城的人都記得,心裡琢磨了一番,感覺到自己大約只是記不清楚生活中的一些瑣事,但認識的人卻都記得。

徐氏乾脆豁出去了:「將軍,您受了傷,什麼人都沒有忘掉,卻忘記了書月,你幼時在我們盧家養病,那時候她只是個不起眼的庶女,你卻處處維護她,你寫信讓人從京城買許多珍貴的東西,都送到她房中,你教她寫字畫畫,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女兒稍微欺負她一回,你便看不下去,非得拿出什麼禮儀孝道逼著你舅父責罰她們,只為給四丫頭報仇!她有一次落水,你以為是三丫頭害的,甚至把刀都架在三丫頭脖子上了!四丫頭高燒不退,你在旁邊守了整整一夜,眼睛都不敢合上……明明你的二表妹三表妹也都是多麼漂亮聰慧的姑娘,你看都不看一眼,名字都能記錯,你偏偏只喜歡盧書月!」

說到這,徐氏都氣笑了:「可你喜歡她?怎的沒娶了她?你忘了她,娶了旁人!到如今,你乾脆對我們盧家人見死不救!你不是痴情的很嗎?你不是非她不娶嗎?怎麼你這般狠心!這般冷血啊!」

晏杭腦子裡模模糊糊的陰影亂竄,在那個無形的黑洞之中冷風呼呼地吹,他努力去想,卻發現什麼都想不起來,只是頭在那一瞬間疼得他幾乎都要坐不穩,呼吸也急促起來。

徐氏恨恨地看著他,屋外腳步聲凌亂,侯夫人還未進來便怒斥道:「混賬!徐氏!你這是要害我兒!若他有個三長兩短,我必定要你好看!」

盧向晚得了消息便從郊外趕回來,卻不想徐氏那個糊塗到頂的東西還是在杭兒面前把那些話說了出來!

母親與舅母是如何糾葛的,晏杭都已經聽不清看不清了,他腦海中亂鬨哄的,似有幾百個人同時在講話,有無數個影子纏繞著。

而徐氏乾脆破罐子破摔:「她為你求的香囊,是她從山底下一步步跪著爬到山頂的寺廟才求來的!晏大將軍,我求你看在四丫頭的份上,救救少雲吧!」

盧向晚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打到了徐氏的臉上,呵斥她閉嘴!

而晏杭顫抖著手,從自己的袖袋裡摸到那枚被他摩挲過千萬次的香囊,他神思恍惚,頭疼得汗珠順著額頭往下滾,唇色都發白了。

心臟宛如被割裂,在瞧見香囊的一剎那,他彷彿聽到了無數模糊又帶了空靈的聲音。

「晏杭哥哥!晏杭哥哥!」

「晏杭哥哥,你怎麼來了?」

「晏杭哥哥,我好害怕……」

「晏杭哥哥,你吃不吃糕點?我新做的……」

「晏杭哥哥,你不許騙我……」

……

「晏杭哥哥,你幾時才能回來?」

少女的聲音時而急切時而嬌羞時而帶著傷感,反反覆復交織在一起,晏杭頭暈目眩,太陽穴處的疤痕一跳一跳地疼。

徐氏在與侯夫人爭執之時,他從椅子上轟然倒在了地上!整個都還在抽搐!

這下子徐氏嚇壞了,她當真沒有想過事情會這般嚴重,而侯夫人咬牙切齒地說:「來人,快喊大夫!把徐慧娘給我關押起來,將軍好不了我必定要她的命!」

晏杭此番受了大刺激,頭疼到接連嘔吐,人不住地顫抖,意識朦朧之時,他竟落了淚,求道:「母親,她是誰?我忘了她?她是誰?!」

侯夫人也心疼地淚水直流,司馬寒跪在地上,直恨不得自己代替主子受這份苦楚!

最終,侯夫人決定乾脆和盤托出,告訴晏杭全部的事件。

「那時候你在京城身子很弱,時不時就生病,後來實屬無奈,我便求了你祖母與你父親,把你送到你外祖家養病。你去了之後身子果然好了,你寫信回來同我說你舅舅家的事情,時常提起來四姑娘,你說她靈動可愛,溫柔善良,你托我買首飾,糕點,再讓人帶到陽城,你自小到大庫房裡存的那些好東西,幾乎都被你搬到了陽城,娘猜也猜得到,你是給她的……」

盧向晚沒忍住,嗓子哽咽:「那些年,娘也在努力為你們做打算,你祖母瞧不上盧家的女孩兒,娘便日日伺候在跟前,求她答允你與四姑娘的事情。後來,她也答應了,你那時候已經在外征戰,娘原本想著去陽城提親的,可總是突發些讓人預料不到的事情,一再耽擱,直到你要回來了。可誰知道,你竟然受了傷……」

她用帕子捂著臉,哭得傷痛,晏杭閉著眼拳頭緊握,整個人都在抖。

盧向晚哭道:「杭兒,娘不說了,往後再說好不好?你先休息。」

可晏杭卻咬緊牙關道:「娘,告訴我,告訴我吧!」

盧向晚握住他手,聲音都是顫抖的:「你忘記了她,回到京城你被皇上賜婚,我們一提到四姑娘相關的事情你便頭疼到似活不下去一般。那時候娘想著多給她些銀錢傍身,給她安排個好人家這一生也不至於太難過。可誰知道你舅舅家竟然就起了一場大火,盧家上下,偏生就她的院子里火勢最大,一個人都沒有逃得出去……你舅舅後來派人去找她的屍首,卻發現人都被燒得認不出來了。杭兒,杭兒,娘的心裡也痛啊!可如今我們能怎麼辦?她已經走了,整個宣德侯府上百口人也要過活,當今聖上死盯著我們家,若有一絲一毫的風吹草動,只怕都能落得個全家獲罪的下場!」

晏杭感覺整個人都要炸開了一樣,那種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讓他痛苦萬分,而隨著他娘的話,他竟然真的想起來了一些事。

最先想起來的是他為何受傷。

那是最後一場戰役,他率領一隊人馬燒了對方的糧草庫,兵分幾路,趁其不備將敵軍打得落花流水,卻在折返的時候忽然就發現自己腰上常年系著的那隻香囊不見了。

那是他最為珍視的香囊,是阿月寄給他的,在信中她千叮嚀萬囑咐要他一定時刻戴著香囊,若是不戴她是會生氣的。

而軍帳中一個部下竟然認出了那香囊是哪個寺廟的,說那寺廟坐落在某座山頂,需得人從山腳下一步一跪到了山頂才能求到。

當時晏杭便震驚不已,心裡都是疼的,他怎麼可能,怎麼捨得丟掉那枚香囊?

也是自負一身蠻力,征戰多年,不懼身後那剛被打得落花流水的蠻夷之族,他調轉馬兒回頭找他的香囊,卻沒有想到對方被打得絕望之中拼盡了全力,那原本已經決定逃竄的首領回過頭來與他廝殺!

所有人都殺紅了眼,晏杭果真在地方軍帳門口撿回了那香囊,卻也因此被圍了起來,敵軍的救援兵來了。

最終,他以一己之力,斬殺了對方几十人,最後取了敵軍首領的頭顱,渾身是血地騎在馬上奔了幾十里路,總算找到了與他匯合的幾個部下。

只是,晏杭身上還扎著幾支羽箭,好幾處傷口都在汩汩冒血,夕陽下他面如死灰眼神僵直,轟然從馬上倒下來!

那香囊緊緊握在他手中,已經浸透了血。

……

無數片段在腦中炸開,記憶紛涌,他卻還是記不清楚她的臉,只記得她如何哭,如何笑,如何喊他的名字。

到最後,他目眥盡裂,對著屋頂嘶吼一聲,一頭撞到了面前的牆上,整個人當即便暈了過去。

盧向晚嚇得大哭,後悔不迭,連忙喊了大夫,宣德侯府這一夜忙碌至極,來來往往的大夫與下人都是一腦門的汗,而晏杭渾身被扎了銀針,高燒一夜,至四更時才算好了些,可夢中卻聲音苦痛地喊:「阿月……」

*

宣德侯府不安寧,今夜的端王府也不安寧。

書月睡到三更,便猛然驚醒,心口難受了好一會兒,她也不知道是為何,只是隱約聽到外面是打雷了。

可這冬日,怎麼會打雷?!

杏兒也驚醒了,忙問書月是不是不舒服,書月道只是起來喝水,但一杯水還沒喝完,外頭秋霞就來敲門了。

「月娘!端王殿下才從宮中回來,說是不太舒服,王妃要咱們做些養胃的粥或者湯水送去。」

書月立即應了,匆忙換了衣裳趕去灶房,杏兒本也要去,硬被她摁回去睡了。

等書月跟秋霞還有灶房另外兩個廚娘一道把四樣粥,兩樣湯水,外加幾碟子小菜送到王爺房中時,卻都嚇了一跳。

端王素日里都是樂呵呵的樣子,但今日卻頭髮散亂,面色發白,整個人都有些驚魂不定。

端王聽到丫鬟進來的聲音,抬頭第一下便看到了書月,他眼神複雜至極,半晌才輕聲說道:「其他人下去,月娘留下來。」

此時,外頭又轟然一聲冬雷,鬧得人滿心都是驚懼。

作者有話說:

凌晨就要更新v章了,晏杭記憶會恢復,作者全職碼字,希望大家多支持噢,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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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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