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手中的錢一股腦兒地交了出去,晏行盯著那筆錢,很開心地傻笑了一會兒,然後砰的倒在床上,還不忘用手臂墊著自己,不會摔到。
睡得很安然又無壓力。
羅綦面無表情,失聲拿起一大串銅板拋了拋,上面還打了一個精美的繩結。
精心準備的東西,早就打算好跟她劃清界限。
銅錢相撞的響動,滋滋磨她的耳朵,鬧得她心煩。
她沒在晏行跌下去的時候去拉他,回身把錢收好,又半跪在床邊撩開打在晏行臉頰上的髮絲,再一次細看這張迷了她心智的臉。
初時確實是因為他長得好看,接著發現還有那麼點兒可愛特別,動了不該動的心。
後來變故和命運推著她朝前走,很多事情甚至來不及去想她做這些是為什麼,又能得到什麼,慣性使然。
總歸她也是孑然一身,混日子過活。
機緣之下,有了錢,見了點市面,又覺得什麼都沒有她的命重要。
她還挺自私的,唯獨在對待晏行這件事情上很寬容,從沒那麼計較過。
更不要說希望他回報些什麼,打算送到地方就撤,不再打擾。
她想要的晏行根本給不起。
最多像雷燕說的那樣,把該說的話說出口,不至於留下後悔遺憾。
如今看來,她那點兒心思從一開始就是笑話。
不管她說不說,晏行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不知曉,不懂得。
所以才會和她分得這麼清楚,不想沾她半點情。
未關緊的艙門口探出一個腦袋來,滴酒未沾的長生喜慶道:「報告七娘,所有人都醉倒在船艙里了,圓滿完成任務!」
羅綦招招手:「那下一個任務,快回來睡覺。」
「嗯!」
長生躺在床上看羅綦收拾,突然發現她身上掉出來個東西,咕嚕滾到了床邊。
是個印著花草的小瓷瓶。
她偷偷撿起,打開瞧了瞧,有股子花香味,好聞得緊,吃進嘴裡還很甜。
肯定是七娘自己有好玩的,不想讓長生知曉。
長生忿忿收進袖口,藏了起來,攬著被子呼呼大睡。
第二日,到了晌午,宿醉的晏行才幽幽轉醒。
喉嚨口儘是乾澀,腦袋昏昏沉沉,他只記得昨夜喝了好多酒,連怎麼回房的都不知曉。
不過有羅綦在身邊,當是不會出大岔子。
他坐起來推開被子,身上還是昨天那身衣服。
外衣沒脫,裹纏得他不是很舒服,意外的是羅綦連鞋也沒替他除去。
晏行驀然覺出些落差來,說不清哪裡不對勁。
羅綦多數時候是體貼的,雖不像流雲那樣事無巨細都照顧到位,但一直很注意他那些瑣碎麻煩的需求。
莫不是他喝完酒之後很難纏,像朝宴上的李丞相那樣多喝一點酒就會耍瘋症。
不若,羅綦怎會如此不將他放在心上。
羅綦早就不在房裡,晏行便喚在角落裡不知道做什麼的長生問道:「我昨晚可有什麼不妥之處?」
「不妥?」長生搖搖頭,「長生回來,阿行一直在睡覺。」
晏行又問:「那七娘呢?她有沒有不開心?」
長生仔細想想,神秘道:「長生髮現了七娘一個秘密!」
說著她掏出那個瓷瓶,得意地往晏行眼前一送:「七娘吃獨食,不叫長生和阿行知道!」
晏行接過,打開一瞧,哪裡是獨食,分明就是男子用的口脂。
大瞿民風,年輕女子贈男子口脂示愛求親,若是男子願意接受便可印唇於香帕回贈過去作為定情之物。
自此情投意合,結為連理。
晏行捏了捏那瓶子,有些緊張,非他自作多情,想來想去這瓶口脂羅綦總不可能送給旁人。
漢陽下船的人挺多,接下來幾個渡口要走的人也不少,昨夜那場酒也可以算作是金滿玉給雷燕她們的踐行酒。
少了能幹活的人,一大早羅綦就被找去上面,幫忙撈魚行船。
忙完一通回到房裡時,剛好就看見她找不見的東西好好兒地擺在被她們當作桌子的木箱上。
晏行和長生那裡上睦下和地讀書寫字,沒分出半點神來予她。
羅綦也沒理會他們,灌了一大口茶水,把瓷瓶好好兒地收了回去。然後獨自避到了雷燕她們屋子,兩個色子,一副牌九,耗了一下午,連晚飯也沒回去吃。
一連好幾天,晏行和羅綦之間就這樣驀地沒了話,或者是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一天碰不上兩面。
那瓶口脂也不知所蹤,羅綦並沒有送給他。
等晏行發現他備好的錢也沒了蹤影,才猛然想起那天喝醉之後他一衝動直接還給了羅綦。
本來想到了滇州之後再還的,當作一個新的開始。
也許以後她們可以換種身份,不要這樣攀附與被攀附,當朋友、姐弟,更加平等地相處。
他已然欠了她許多,他無謂的尊嚴也不容許他欠上羅綦更多。
想要儘力改變失控的現狀,分不清感激、習慣還是其他。
便是她以後獅子大開口,他也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里補償她。
誰知道因他大意,這麼早就說開了,那樣迫切,根本沒有迴旋的餘地。
晚上羅綦又是熄了燈才回的。
最近江面上不太平,不時有一兩條快艇衝擊過來騷擾她們,金滿玉亮出了河海幫的身份也沒用。
還是羅綦她們幾個合力才將得以將她們驅趕走。
身邊陷下去一塊,一直沒能入睡的晏行動了動,往裡靠牆的那面縮了一些。
隔著布簾剛躺下的羅綦也發現了他的動靜,沒想到他這麼晚還沒睡。
沉悶了好一會兒,晏行盯著木壁上的一個小黑點,淺聲道:「七娘,你最近回來得很晚。」
「得在上面看著那些人晚上才不敢過來,剛和雷燕換好班。」
平淡解釋了兩句,羅綦便不再說。
靜得好像片刻就睡著了一樣。
晏行知道她沒睡,又道:「錢你收好了嗎?」
「當然!你知道我最看重這些。我數了,一個子兒沒少。你是我借錢的人裡邊兒還得最爽快,要不要再多借點兒?」
羅綦語氣帶笑,插科打諢,面上卻沒一點笑意。
晏行看不見,漆黑的空間,心臟被攥得皺皺巴巴,能滴出水來。
他伸手,想把眼前這個難看的黑點抹去,悶悶道:「不用了,我有錢。」
羅綦繼續道:「看來掌柜的給了你不少嘛。之前我還擔心,看你這麼大方,想必到了滇州你姑姑也不會少給。跟你們這種人相處就是實在。」
「順利的話沒下個月咱們就能到滇州,說不定這輩子都見不著了。你以後可得記著我,畢竟咱們也一起逃過命。你要是...」
指甲刮蹭在木頭上的聲兒在黑暗裡顯得格外突兀,羅綦歇了嘴,沒能再說下去。
她閉上眼,只覺得今晚上她比長生還幼稚。
頓了頓才道:「反正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安全送滇州去。」
風平浪靜地過了幾天,連長生都瞧出了晏行和羅綦之間的問題。
李天私底下勸過晏行好幾回,說女人愛面子,先服軟給她一個台階下。像羅綦那種貼心的娘子鐵定不會再計較,晚上立馬被窩裡暖著他。
哪有一直跟妻主賭氣的道理。
晏行悶葫蘆一個,只知道點頭,其實他根本就不知道羅綦在氣什麼又怎麼給她台階。
而且她們的關係也不是旁人想的那樣。
到了雷燕她們該下船的地方,羅綦嫌呆在船上太悶,也打算跟著她們一起下船轉轉,順便置辦幾件趁手的傢伙。
那群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水匪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她們,追咬得很緊。
羅綦有晚帶人駕船靠近看過。
那邊的人不算多,至少不如她們。
但是很難纏,每天一批,更像是探子。
說不定背後還有一大夥人沒現出來。
現在雷燕她們一走,她們船上的戰力更是直線下降,那些人要是還跟著,便是羅綦也沒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但一下船,羅綦就察覺出了點兒不對勁來,問雷燕道:「你們鎮子上人這麼少?連港口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也不見幾個鋪子。」
她們停靠的時候,周圍是有幾艘船,但不像漁船也不像商船。
雷燕左右看了眼,之前幫她們下錨的人她就不認識,正覺著奇怪,到地下來更是一個熟悉的人都沒有。
她這裡土生土長大的,從沒遇見過這種情況。
回頭跟幾個姐妹使了個眼色,準備往船上退。
突聞一陣喊殺聲。
原來在渡口邊上各干各的那群人見她們警惕,直接抽出藏在麻布下的長刀,二話不說就向羅綦她們殺過來。
情況緊急,不容她們多想,羅綦一腳踢翻衝撞過來的女人,飛搶過她手上的刀具,翻身刺回去。
雷燕她們也不是吃素的,不多時也殺了出來聚一塊兒抵擋,以防這些人上船。
她們有狠角色,水匪下手更是毫不留情。
看都不看,刀子直往骨肉上砍,殺得敵我不分。
渡口上霎時濺滿了血。
原本跟著羅綦她們想要靠岸的小商船也忙不迭駛回了江面上,逃過一劫。
金滿玉船上的夥計拿著棍棒下來幫忙的人多了,水匪那裡衝出來的人更多。
源源不盡,還有不少之前藏在船上的也拿著鋼刀沖了出來。
這港口估計早就被她們控制住了,就等著她們停靠過來,瓮中捉鱉。
忽然間,泊在河岸上的幾條船都動了。
一群不認識的人從水下冒出來,殺了船夫,斬斷了下錨的索線,用兩隻快艇把金滿玉那條船給直接拉進了河道裡邊,迅速駛遠。
羅綦急著回船,卻被一大群人針對住,突破不得。
對面人多勢眾,羅綦她們就算能一個打十個也逐漸吃力,刀都卷了刃。
一時勢況不明,雷燕拼殺上前,攔住胳膊受傷殺紅了眼的羅綦,吼道:「羅七娘,咱們先走!」
作者有話說:
七娘:分行李,回高老莊!
明天會按時更新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