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雲塵是有備而來,不僅處理了追殺簡爾爾的人，還準備了和她身高體型相似的屍首，又一把大火燒了破廟,卻又巧妙留下了部分《無本真經》的碎片，斷了其餘人的念想。

簡爾爾看著他手腳乾淨地處理現場，視線不住在他後頸上看。

她當日準備的是麻藥，但藥效被她專門加強過,雲塵不該這麼快就恢復。她放輕腳步走上前去,在他後頸上摁了下。

雲塵「嘶」了一聲,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沒好透呢，下手輕點。」

後頸處他的命門,已經被簡爾爾的銀針暗算過一次，但再相遇,他還是將弱點暴露在她眼前，分明聽到了她的腳步聲也沒防備,不過順勢將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不再放開。

簡爾爾第一次覺得有些看不透，看不透雲塵是自信她不會下死手，還是……死在她手裡也沒關係？

她沒掙脫雲塵的觸碰，只是問：「是師兄和華芷放你走的嗎？」

雲塵脊背明顯僵直了下,用力反駁：「他們只是沒阻攔罷了,周家夫婦喪命的消息傳開,無妄洞搜尋不到你的蹤跡，江聲谷只能押寶在我身上。」

他說著眉梢一挑，平日里刻意遮掩的傲氣不屑都掛在臉上,「什麼名門正派,廢物一群。」

「啊,那你豈不是好厲害。」簡爾爾的誇讚很不走心。

雲塵現在的樣子才符合大眾心中的魔教教主，又邪又傲，一個眼神掃過來都能讓人感受到他滿身反骨。他沾染的血跡還沒處理，月光灑在他身上，給他鍍了一層冷白的光暈。他捏著簡爾爾的指腹，漫不經心的觸碰都像撩撥。

華芷的評價極其精準，江聲谷千好萬好，但論張力和吸引力，雲塵贏他太多。

他不裝作良善時，他的危險便都寫在臉上。他什麼都不需做，可滿身都是想讓人一探究竟的吸引力，彷彿在誘你來到他身邊，看著他了解他，然後得到他。

簡爾爾定定瞧著他，對444道：「他要是一早就用這副模樣引誘我，說不准我還有心思和他多玩一玩。」

她想將手抽出來，雲塵用力攥緊了不許她脫身，還將她往身邊帶了帶。

簡爾爾沉了眸光，但沒再掙扎，又問道：「你怎麼找到我的？」

那些人能追到她，是她刻意引著，像釣魚一樣釣來的。無妄洞這麼多師兄弟，幾乎傾巢而出都沒找到她，雲塵怎麼來的這麼及時？

簡爾爾不問還好，一問雲塵更加找到了發揮的機會，他脊背都更挺拔了，「你可知為何名門正派滿武林都是，魔教卻只有一個？」

「世間邪道，皆入我麾下。有我在，武林無人敢稱魔。」

所謂的武林正派，在雲塵看來實在不堪一擊。不過是些明面上同一陣線，實際上各懷心思的勢力罷了。若正道當真如他們所說那樣正派，他也混不進門派大比。

而魔教就不一樣了，不聽話的早在他剛上位時，便被斬殺立威，整個魔道都是他的勢力，無妄洞的勢力和他自然沒得比。

簡爾爾深深吸了口氣。

她知道雲塵比先前的魔教教主逼格高，但沒想到他這麼生猛。

她無意識攥緊了手指，輕聲問：「你先前同我說，你是歸元派長老的子侄，可是騙我？」

「沒騙你，是真的。」雲塵見破廟火勢漸小，拉著簡爾爾走了，「只是沒什麼感情罷了，他會做我來門派大比的幌子，也是因為惹我不起。」

簡爾爾哦了一聲，「那你，同我說說你過去的事情吧，成不成？」

她語氣平淡，但444一聽立刻精神了起來。

簡爾爾這是在用她自己的評判標準和方式，決定如何處理雲塵。

雲塵要是回答好了，被廢武功的結局就能擺脫，要是回答不好……就會像上神世界的男主青昊看齊，被簡爾爾毫不留情的解決掉。

雲塵挑眉看了簡爾爾一眼，有些驚訝。他還以為她對自己的曾經完全不在意，畢竟她，在確定他是魔教教主后沒有半點猶豫，一根銀針將他送到了地牢中。

「怎麼，想知道我為何會淪落魔道，又是否有不可告人的悲慘和苦衷？」他扯著嘴角笑了，看向簡爾爾的眼神溫柔又冷靜，「沒有。」

「魔教每年都會從各地擄來幼兒，資質差的用來做葯人練功，資質好的留下做打手。而在資質好的孩子里，運氣好的能活個十來年，然後死在某次任務里，運氣不好的，還在幼兒時期便會被生烹入腹。」

魔教中有人吃小孩，簡爾爾是知道的，在崩壞的世界線里，華芷就是被這血腥的場面活活逼瘋。

但云塵……哪怕簡爾爾早就知道他是魔教教主，也沒想過幼年的他也是淪為魚肉的一份子。

「不過我被擄時年歲太小，沒什麼記憶，自然也不覺得痛苦。在人吃人的地方長大的孩子，都被磨成天生壞種，我也一樣。」

雲塵的敘述還在繼續：「不過我聰明些，打小便知道討巧賣乖藏拙，在我殺了老教主之前，沒人知曉我武功如何。」

「我其實不恨他們，我只是想活下去。起初我只是想著，成了魔教教主就沒人能傷我性命，但真坐上這個位置，又覺得無聊極了。又碰巧見到有教眾找到了親人，我一時興起，也開始搜尋家人。」

最後自然是找到了，不然他也不會這麼輕鬆混進門派大比。

簡爾爾默默聽著，「唔」了一聲。

難怪444差不出雲塵背景的問題，他在身世方面只有遮掩沒有謊言，自然查不出端倪。

「你的家人，並不愛你，是嗎？」簡爾爾問。

雲塵拉著她的手緊了緊，低低嗯了一聲，「因為我被拐走，雲家夫婦多年來爭吵不斷，早已貌合神離。我剛歸來時，他們也曾短暫高興過，但很快知道了我的魔教教主。」

走失多年的孩子變成了他們不敢相信的樣子，驚懼比驚喜更多。

「他們怕我，但我對他們本也沒什麼期盼，並不難過。所以……」雲塵在簡爾爾臉上捏了捏，「別這麼看我，好像很可憐我。」

簡爾爾忙收回視線，「抱歉。」

他帶著簡爾爾回到臨時落腳的地方，當著她的面毫不避諱，脫下了沾滿血的外袍，又解開腰封，胸膛都露出大半來。

他本是想逗逗簡爾爾，看這次救命之恩能讓她動容幾分。但見她當真不走，反倒是他主動拉起衣襟來。

「還不走，想瞧什麼？」

「瞧你。」簡爾爾走到他身前，「看你有沒有陳年舊疾，有沒有餘毒尚存。」

她在聽他講述時沒什麼反應，此刻看視線落在他胸膛傷疤上，也只是擰眉打量，思索是為何而傷，如何去疤。

專註的模樣叫雲塵喉結滾了滾，他上前一步，手指穿過她的髮絲，捧著她仰頭，「我剛剛同你講，殺老教主時我不恨他，只是為了活命。但遇到你后，我開始恨他，憎恨魔教的一切。」

此時此刻，尤為憎恨。

「如若我只是雲家的公子，是歸元派長老的子侄，你是不是……也能喜歡我一些？」

甚至不用一些。

只要一點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