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對,我就是這麼小氣
魚忘時停下來,垂眸問他:「哪怕我不喜歡你?」
段懷啼沒有出聲,嘴唇被他抿起,似乎覺得這個要求被他親口承認會十分困難。
他不說話,魚忘時也不催促,直到對方很輕地發出一個「嗯」字。
「可我不行。」在說出這句話后,段懷啼的臉色變得慘白,魚忘時將他的表情收入眼底,一字一句,言辭清晰,「段懷啼,你給我聽好,我只會親我喜歡的人,也只會給我喜歡的人親。」
說完,他不顧地上還有些失神的少年,站起身便離開了密室。
魚忘時去了偏殿,那裡陸元宵已經在等候,說是想要取些他的血,配以之前的葯,看能不能緩和宴清禾的病症。
「既然能壓制,那說明小師叔的血是有用的,後面師尊出現走火入魔的癥狀,也許是因為短時間內吸食了小師叔大量的血。」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太好了。」
魚忘時臉上總算有了點笑容。
當天夜裡,他便留在偏殿的院落里,看著陸元宵開始配藥。
大概到後半夜,宴清禾終於蹙了下眉,面色漸漸不再詭異地變化,有了好轉的跡象。
陸元宵也鬆了口氣:「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兩日內,師尊便能清醒,小師叔,你要不先去休息會兒,我在這裡看護師尊就可以。」
魚忘時思索了一下,而後搖頭:「我跟你一起。」
雖然段懷啼在這種時候不至於對宴清禾動手,但這裡畢竟是天邪宗,也許還留有不少灼耀的爪牙,段懷啼要清理這些人也要費些時日,他怕出了差錯,一定要守著宴清禾清醒。
最後他跟陸元宵兩人,一人看守,一人休息,輪著來。
宴清禾是在第二天的夜裡醒來的,這時正輪到魚忘時在房內休息,他就在趴在一個離宴清禾床邊不遠的一個小方几上,腦袋枕在一條手臂上,另一條手臂平放在下巴處,他的眉頭微微擰起,應當是睡得極不舒服。
夜裡風有些涼,魚忘時捏了下衣角,手不自覺往裡縮。
這是魚忘時幼時的習慣,因為貪睡,遇到變冷的夜裡總是嫌難得睜眼起床添被子,就將手指都伸進衣袖裡全部攏住。
而這一動,他的眉頭皺得更深。
宴清禾垂眸看去,但其實他不用看,也知道原因,魚忘時那隻胳膊受了傷。
薄被接觸到臉頰皮膚的時候,魚忘時很快就睜開了眼睛。
他面帶警覺,眼底還殘留著些許朦朧,在看到宴清禾的剎那間迸出喜色。
「六師兄,你醒了!」
宴清禾看著他,「嗯」了一聲,而後將視線轉到他的手上,但他並沒有多問,而是用薄被徹底將人蓋住。
「去床上睡。」
幾乎是在他開口的剎那,魚忘時就辨別出來,宴清禾已經恢復了清醒,笑意瞬間到達了眼底,他又搖頭:「六師兄你更需要多休息,我已經不困了。」
宴清禾也不勉強他,而是轉眸看向房門外。
魚忘時以為他記憶受損,對周圍的環境有些不明,便解釋道:「六師兄,我們還在天邪宗內,但已經從那個地宮裡出來了。」
「我知道。」
宴清禾垂著眸子,重新看向魚忘時的手臂,「還疼嗎?」
「不疼。」
魚忘時連忙搖頭,「只是一點點血而已,早就不疼了。」
他這點傷跟宴清禾所承受的病痛壓根兒就比不了。
見宴清禾沉默不語,魚忘時只好再找話題:「六師兄,等明天一早,你便可以帶上陸元宵離開這裡。」
「那你呢?」
「我……」魚忘時遲疑了一下,還是道,「我會留在這裡。」
宴清禾眼神剎冷:「這是段懷啼提的要求?」
宴清禾何等聰明的人,哪怕這兩天處在昏迷之中,也能猜到天邪宗內的大致情形。
「不是的。」魚忘時表情釋然,「六師兄,我不想瞞你,是我想留在這裡。」
「哪怕這裡是邪宗?」
「是。」
他的眼神,與當初要跟段懷啼同去昆玉墟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堅定,又泛著亮光,哪怕前去的道路有諸多阻攔,他也會披荊斬棘,決定去到那個人的身邊。
宴清禾對上這樣的眼神,眼皮不由地垂下,遮住剎那的灰敗。
他一生險少有這樣狼狽的時刻,受傷落敗不狼狽,被邪人所擒不狼狽,就連寒毒之苦他也能忍耐,唯獨在此刻,只嘗到漫無邊際的苦楚。
再次抬眼時,宴清禾用他以為的平淡語氣說道:「我知道了。」
而魚忘時在這一刻卻露出了很是難看的表情,他低著頭,彷彿不敢再看他,聲音低如蚊蟻:「對不起,六師兄。」
宴清禾只是注視著他,他的眼前有些模糊,待到閉眼后才道:「你沒有對不起我,去睡吧,你不睡,旁的人怕是也睡不著。」
魚忘時抬頭的時候,只看到他轉身離去的背影,兩道身影在夜色的燭光中交錯了一瞬,然後拉開一段極長的距離。
他心中很是難受,但也清楚自己的言語有多蒼白無力,便選擇了什麼都不說,很輕很緩地退了出去。
一直到門口,陸元宵支著腦袋問他:「小師叔,師尊他醒了嗎?」
他在外面聽到了宴清禾的聲音,但因為兩人在交談,他不便進去。
他聽見魚忘時聲音低落地「嗯」了一聲,而且臉色也不太好,便道,「既然師尊已經醒了,小師叔也不必著急著出來,還是再去歇息一會兒吧。」
魚忘時卻是緩緩搖頭:「今晚不必守著了。」
「啊?」陸元宵不解,正想問為什麼,就見眼前多了道人影,頓時大驚,但當他看清人影的臉時,又默默地走開了。
而魚忘時對於段懷啼的出現,似乎一點兒也沒有驚訝。
他看了眼段懷啼,便往前走,出了這個院落,感覺到身後的人影一直在不遠不近地跟著,他停下來問:「有我住的地方嗎?」
段懷啼將他帶去了另外一個院落,不大,但守衛的人很少,根據他判斷,應該是段懷啼這段時日住的地方。
等段懷啼帶著他去到其中一個房間時,魚忘時看了看房內的被褥,便判斷出這是段懷啼自己睡的床。
他什麼話也沒說,便自顧自脫了鞋襪,躺上床,合上眼帘。
等了一會兒,魚忘時感覺身旁的位置微微下陷了一點,但那股緊密的目光卻始終沒有減退。
他睜開眼,跟那雙眼睛對視:「你不睡嗎?」
段懷啼只動了動眼睫,仍舊不錯眼地盯著他:「我不困。」
魚忘時想到什麼:「你這幾天都這樣看著我?」
段懷啼眼神一僵,但還是老實地點了頭。
怕魚忘時誤會他,主動解釋起來,「但我不是要對宴清禾做什麼,只是想,多看看師尊。」
「順便看看我跟六師兄有沒有什麼?」
「不……不是的。」
魚忘時看著他吞吞吐吐的樣子,道:「不說實話我就換間屋睡。」
「別走,我說——」
這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段懷啼抿了下唇,「是……但更多的是想看師尊。」
「呃……」就知道是這樣。
魚忘時實在沒有忍住,他伸出手在段懷啼臉上掐了一把,「你怎麼這麼小氣?」
力道並不重,但段懷啼的臉卻很快紅了一片,大概是被魚忘時主動碰了下,他不由地伸出手臂,彷彿排練過無數次那般準確無誤地攬住了魚忘時的腰。
起初只是試探,發現魚忘時的表情沒有反感后,攬了個滿懷,埋在朝思暮想的人脖頸間貪婪地嗅著,「對,我就是這麼小氣。」
在他終於從分舵主口中撬出魚忘時的下落趕到地宮時,就看到魚忘時被壓在身下,一身衣衫凌亂,青絲與人糾纏。
尤其是他的手臂還被人放在唇邊吮吸,天知道那一刻他有多想殺了宴清禾。
他可以答應魚忘時不去為難宴清禾,也可以壓制著怒火佯裝平靜,但他控制不住內心的滔天醋意。
更何況,為了救宴清禾,魚忘時還會弄傷自己,心甘情願,不計後果。
他又怎麼能放心?
「你真是……」
魚忘時發現他之前告誡段懷啼的那些話算是白說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羞憤還是惱怒,就見段懷啼抬起了頭,直直地朝他眼裡望來,方才還咬牙切齒的模樣此刻變得格外落寞黯淡,像只做錯了事等待主人賞罰的可憐小狗。
魚忘時滿腹的氣惱都撒不出去,乾脆閉上眼不去看。
「睡覺。」
他知道段懷啼這種想法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轉變的,需要時間,起碼現在比之前好多了,他不再冰冰冷地在他面前裝冷淡了,會清清楚楚地表達自己的憎惡和喜好,這是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