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五章-京郊木屋

第六百八十五章-京郊木屋

兄弟重逢,本應大喜之事,但山林之中卻滿懷疑,被吳奮一聲怒罵,鶴氅男子顯然一怔,沒想到對方倒先來了個惡人先告狀,正欲開口怒斥,卻瞧見了那揮來的拳頭...

不僅饒有興緻看戲的公子怔住了,便是唐九亦是一頭霧水,望著那隻軍陣功夫的吳奮拳頭,直直揮在知天武境的鶴氅男子面龐,也不知這二人為何爭鬥。

殷紅血液順著嘴角緩緩流下,匯於下顎,一時間林中寂寥,只聞鮮血滴落地面林間,濺射開來,發出微弱之聲。

依常理來說,被人一拳正中面門,是當該怒才是,即便不出手還擊,也當開口怒罵,但讓幾人沒想到的是,此前使出知天武境的鶴氅男子不僅未顯絲毫怒容,反是滿眼興奮,放聲大笑,狀似瘋癲。

「哈哈哈——」癲狂笑聲滿布林間,就連向來洒脫的唐九瞧見鶴氅男子的瘋癲之狀,也不禁眼角抽搐,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正觀望間,卻聞笑聲忽止,鶴氅男子瘋癲之言已是脫口而出:「我就知道,二哥不是這種人,哈哈哈...」

本是怒而揮拳的吳奮,亦在鶴氅男子看似瘋癲之言后,竟怒容全消,儘管仍想裝出一副氣惱模樣,但眼神中的重逢喜悅之色已再難掩藏,想起他適才對自己動手的模樣,心中余火又升,擺手推開其想欲要上前擁抱的雙臂,滿臉掀起道。

「滾開些,你小子適才不還怒斥我是鷹犬

來著,怎的短短一刻,又斷定我不曾叛國了。」

鶴氅男子聞言,收斂瘋癲神情,歪頭瞧了瞧吳奮身後,顯然還未換過神來的唐九,又望了望始終不曾開口的病容公子,而後收回目光,堆起滿面笑容,搓手開口:「二哥就莫要打趣小弟了,這不是一時誤會嗎,瞧見你與這二人同行,心中本是喜悅,正想現身相認之時,卻聽到了兄長為那病秧子獻策之言,故而一時熱血湧上了頭,這才做出此等無智之舉。」

言罷,鶴氅男子見面前的二哥似是怒容未消,咧嘴尷尬一笑,繼續說道:「動手之後,許是冷靜了些許,亦或是被他一道劍氣衝散了蒙了心的豬油,這細細一想,二哥向來伴先生左右,想來是他老人家...」

「行了!」眼見自己這兄弟風言風語,嘴上沒個把門的,吳奮當即開口,打斷了他繼續開口,恰也此時,身後傳來拊掌之聲。

「今日我唐延英,能有幸得見齊雲七子其二,實是三生有幸。」公子勉力直起身子,儘管胸腹之痛已讓其蒼白面上滲出些許汗水,但面對兩人,不想墮了唐之聲名。

公子的自報家門,不僅打斷了鶴氅男子繼續開口,也令吳奮二人齊齊回首望來。

四目相對,鶴氅男子不顧身旁吳奮伸出的手來,快步向前欲行至公子身前,唐九見狀登時警覺,當即便要出手阻攔,卻被公子揮手而退,只得暗凝真氣,警

戒在旁。

鶴氅男子也確是一番瘋癲模樣,行至公子身前,左右上下,仔細打量,但公子只是掛著淡淡笑意,任由對方如此無禮端詳,直至鶴氅男子瞧得夠了,才聽其開口。

「你說...你叫什麼?」

「唐...延...英...」公子對其無禮並不在意,只是一字一句,細細說來,似在憂心對方聽不清楚一般。

鶴氅男子定定瞧著公子,略推三步,破爛鶴氅中的手掌已在不住搖晃,手心中三枚銅板『叮噹』作響,待退開幾步后,如同犯了瘋癲之症般念念有詞道,當目光下移,瞧見手中銅板之際,面色驟變道。

「雨傾盆,雪滿天,行路難,心不遂...坎為水,艮為山,下艮上坎,水山蹇...」

唐九聞言,亦是變了面色,當即便要開口,卻聞公子淡然道:「雨雪相阻乃天意,心意不遂路難行,在乎人為,我倒覺得,不妨盡人事,聽天命,閣下以為呢?」

未再開口,鶴氅男子瘋癲眼眸中,顯出幾分欽佩之色,猛然攥緊了掌心,直起身子,回身便行。

此一舉倒令唐九、公子二人甚是不解,唐九更是疑惑開口道:「你...要去哪?」

「不是去見先生嗎?此時還不動身,只怕要誤了時辰,二哥快快前方引路才是...」鶴氅男子兀自前行,甚至已不再與吳奮交談,徑直向林中深處行去,這等瘋癲之舉,似令唐九與公子二人大為

不解。

不過吳奮顯然習慣了自己這位有些瘋癲的兄弟,回首沖尚未回過神來的唐九二人,示意跟上,隨即大步向前,追上了前方鶴氅男子。

一如對鶴氅男子一般,吳奮並未開口,只是大步向前,儼然引路之姿...兄弟之間,本就無需多言,鶴氅男子亦不多言,面上竟再無先前瘋癲之色,緊隨前方吳奮而行。

唐九見狀,湊近幾分,低聲關切道:「公子...你的身子...」

「不礙事的...」公子定定瞧著前方並肩而行的兩人,眼眸之中光彩愈濃,甚至已將眸中病容一掃,勉力抬手搭在唐九肩頭,繼續言道。

「只是他的弟子,便如此有趣,實難想象,這位蕭國士,是怎樣一個有趣的人...」公子自言自語,許是想到與那位無雙國士見面,難掩心中興奮。

人在興奮至巔時,心頭總會閃過一絲惆悵,公子亦是如此,正憧憬著與那位傳說中的國士見面之景,忽又想到自己的病情,眸見登時黯然,身旁架行的唐九自是敏銳察覺,還道是公子病情加重,欲開口關切之時,卻聞公子惆悵之聲入耳。

「真是可惜...可惜我這身子,即便能苟活一時,恐將來也無法與他一較高下了...」

唐九自習武以來,每日吃苦練功,都不覺半點勞累,偏是此時架在自己肩頭的公子臂膀,重若千鈞,這位洒脫宗師知曉自己身旁的年輕人肩上的

擔子,更知他拖著如此病重之體,撐起了那片本不該他那年紀而撐住的江山...

不敢側目,生怕自己眼中的不忍讓他察覺,唐九隻是將那單薄身軀架緊了幾分,加快步子,向前方行路二人追去...

當得幾人遠離而去良久,此片山林終才響起些許聲響,青衫碧衣與那布衣少年的身影終是破開林間而至,落定身形之時,少年仍不忘沖身旁布衣少年開口。

「小傑兄,切莫衝動,我知道你想與高手對決,以此強行提升武境,但此時卻非良機。」

「為何?」淳樸少年似是不解。

少年望著林中手腳跡象,心中已在暗暗思索,這公子深夜出城,到底要去做些什麼,有唐九這等宗師在側,又是何人與之交手,以此前遠眺觀來,與唐九交手之人,起碼是知天境上,短短時刻,即便分出了勝負,也不至於雙方都不見了蹤影...

稍定心神,只得向身旁小傑解釋道:「這兩方之人,恐非尋常江湖人士,咱們牽扯愈深,恐怕將來愈難抽身。」

「懂了!」小傑回答得甚是乾脆,似令青衫少年也出乎意料,不禁開口。

「那...你...」

「放心,我不會再嘗試去找他交手了。」質樸且乾脆的回答,終令青衫放下心來,正想要問上一問,卻聽小傑開口。

「你說的,我們是朋友,我信你。」

青衫聞言,放下心來,安撫住了小傑,剩下的自然是找尋

那公子行蹤,身旁霖兒似也知少年心思,早將周遭林地之景瞧入眼中,見顧蕭說服了那布衣少年,這才開口。

「你瞧,他們似已不再遮行蹤,往林深之處去了。」

顧蕭順著霖兒目光所及,確如所言,地面枝杈及新生長出的枝葉塌於地面,儼然是踩踏之痕,想要追去,卻又擔心中了對方之計,正當糾結之時,聽得小傑開口問來。

「他們去林中,去為作甚。」

顧蕭倒不掩飾,苦笑回道:「不知。」

「那...你們追尋他們,是為什麼?」小傑又問。

「這...」顧蕭權衡一二,見一旁霖兒亦是稍稍點頭,決定將一切盡數相告,只為這布衣少年口中『朋友』二字。

聽完顧蕭所言,小傑總算明白了自己這位朋友原是為了幫汴京城中孫府解了潛在之憂,這才一路出城,更是從顧蕭口中得知他對那公子身份猜測,驚訝不已:「你是說,那宗師...非是我齊雲之人,而是南唐高手?」

「不錯,能令南唐宗師出手護衛左右的,即便不是王公貴族,恐也不是一般人。」顧蕭篤定道。

「既已隱匿汴京城中...連夜出城,他是要見什麼人嗎?」小傑快言快語,心中所想,便隨口而出,正是此言,令心思縝密的少年似在一團亂麻中抽得那隱匿其中的線頭...

與身旁碧衣少女相識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幾分恍然之色,自己此前陷入多方謎

團之中,難以窺探對方目的,反倒是心思單純的小傑,一言正中要害,立時恍然自言道:「不錯,他出城定是要見重要的人...」

小傑接過話來繼續道:「如他真是你所推測那般,身份非同一般,要見的人自然也不會選在荒郊野外,幕天席地密談,我倒是知道汴京城外一處,或可作密談之所。」

「果真?」顧蕭與霖兒聽得,齊齊開口,再觀小傑,似是被這二人所驚,略帶尷尬道。

「我...一路行至汴京外,周邊並無村路,倒是十裡外林中一處木屋。」

「太好了!暗中尾隨說不定會被唐九發覺,更沒法斷定這裡的痕迹是否那公子刻意留痕,咱們不妨先行一步,趕去林中小屋,如若不成,再回此地,循跡追尋不遲...霖兒覺得如何?」顧蕭問計於身旁少女。

霖兒亦覺此法甚好,將探查主動握於自己手心,總好過被人牽著鼻子走,當即開口贊同少年之言。

既已商定,三人即刻動身,小傑引路,施展輕功,此處林中再不見三人行蹤,唯有月光透過林中枝杈,灑落於地。

待得林中靜謐之際,此前隱匿洞中的山林野兔才敢探出腦袋,覺察再無危險之時,終是爬出洞來,欲往林中覓食。

鼻息相探,似在林深之處嗅得食物氣味,野兔立起身子,瞪起圓眼,探查周遭,許是確認了周邊確無危險,當即弓下身子,向著散發著食物氣味

之地奔去。

一粒玉米,赫然顯現眼前樹樁下,野兔早已飢餓難耐,前足抱起玉米粒便塞入口中,左右腮蠕動片刻,當即入腹,正當覺得不足果腹之時,卻覺腦殼上掉落一物,定睛一瞧,原又是一粒玉米,欲繼續填飽肚子,卻覺眼前樹樁竟移動了。

受了驚的野兔,哪還顧及果腹之事,連忙逃竄而去,留下那移動的『樹樁』。

可野兔哪知曉,移動的哪是什麼『樹樁』,分明是隱匿了內息的人,適才遠端林中,無論知天斗宗師,還是而後趕來的少年三人,一言一行,皆落入此人耳中,當他們盡數遠離,方才顯露身形。

「十里木屋...」這人喃喃開口,長須遮掩下的唇角勾勒出些許弧度,隨其從林中陰影中緩緩踱步而出,月光慢慢從其腹部長髯映上鷹鼻虎目,赫然正是汴京城中窺得一切,跟蹤至此的嚴若海。

踱至此前少年幾人立身之處,將手中僅剩的玉米粒揣回懷中,嚴若海並未急於向少年等人方向追去,反是向著身後緩緩開口。

「行了...如是旁人,或許發現不了,在我這,你到底想要藏上多久?」

話音落處,林中果然響起步履之聲,雖月光被枝杈遮擋,但那人身形卻還依稀可辨,佝僂如老狗一般,就連步履都顯蹣跚,但緩步行來,就連嚴若海也不得不正視於他。

「聖上口諭,想必大人不曾忘了吧?」沙啞蒼老之聲傳來

,尤在夜中,格外瘮人。

嚴若海冷冷瞥了一眼佝僂老狗,絲毫不在意對方言語中隱隱的威脅之意,而是從容應道:「何處動手,老夫自有分寸,你只管顧好自己肩上的事,莫要誤了聖上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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