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
【一更】張嘴!吃糖!
自走過一遭殞鳳墟,從鴻濛秘境出來,千年前的那段塵封記憶便像是一個燙印了魔咒的匣子,被雲諫攥著將夜帶來的名為執念的鑰匙,一點點旋轉鎖芯,豁然敞開。
故事的起源是一尾令人聞之色變的白羽鳳凰,和一川令人避之不及的寂寞溪流,彼此糾纏,天生一對。
而九天之上的故事落幕在這川溪流被白羽鳳凰捅穿了心臟,墜落凡塵。
但對人間而言,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就算是燃著鳳凰涅槃火的翎羽扎入醴泉的命脈,他也不至於一下子就死了,只要這世間還有山川河流,只要所有的水流還未曾乾涸,他就還能慢慢修復心腔的創傷,一點點好起來。
只是,他跌落雲端,墜入凡塵后就回不去九重天上了。
他也不想回去。
他不曉得他費了那麼大勁,將自己最寶貴的,沾著命魂的精華都餵給小破鳥喝了,小破鳥卻恩將仇報,一言不發就朝他捅刀子!
他快氣死了,一生氣心口就疼得要命。
醴泉跌落彤岫山澗,他是第一次來到人間,瞧什麼花花草草的都覺有趣,這裡的生靈好似並不那麼怕他,也有可能是他失了命魂精華,骨子裡流淌的力量沒那麼強悍到足以摧殘生靈的地步,反倒滋潤了此處的山脈,讓整個彤岫山都靈氣馥郁。
接觸到了很多的生靈,醴泉很開心,但還是會時不時想起第一個願意同他作伴,一起嬉鬧玩耍的小破鳥。
但他想想又覺得自己犯賤。
人家都要殺了你了,你還自作多情地惦念做什麼?
更何況,他如今墜落人間,而白鳥卻依舊隔著遙亘的天塹,好端端待在天上,說不定以為他死了,早把他忘了呢。
醴泉很矛盾,居然還在憂心對方是否安好,是否脫險,是否康健……但他想著自己已經幫白鳥掙脫束縛了,他愛去哪兒去哪兒,說不定早就逍遙去了,說不定早就將他忘了個乾淨!
嘆了口氣,指尖被他照顧著的小草蹭了蹭,他就又滴了幾滴泉水滋潤它們。
他養了很多草木精靈,想必這些小東西很快就能生出靈智陪他玩。
人間的日子過得逍遙,醴泉甚至覺得當初意外墜落也並非是什麼壞事,他樂顛顛地在山澗之間建造起屬於自己的樂園。
也只偶爾想起白鳥會覺得心頭髮梗,隱隱作痛。
山中無歲月,他沒有什麼時間概念,一切的轉變都來自於一個跌跌撞撞爬上山就等著死了的青年。
這個人很討厭,身上的血都帶著毒,沿途被醴泉栽種的花花草草都在毒血的侵蝕下枯萎凋殘。
醴泉本想破口大罵一頓,卻看著那些枯萎凋敝的花草驀地陷入沉思。
這……這不是原本屬於他身體內的命魂精華嗎?
能毒死凡間草木的不一定真的是毒,而是醴泉的精華太強大了,只需一滴便能滋潤世間萬物,若不稀釋,這普通的凡間花草哪裡承受得住這樣的饋贈?
他心中已隱隱有了猜測。
猶豫很久還是覺得自己的心血不能白花,這小破鳥捲走了他的水,要是死了,他的水豈不是浪費了?
醴泉對人的形態並沒有深刻認知,畢竟他只見過梧桐化作人身的樣子。
但他想啊,千萬不能讓小破鳥認出他,否則見他沒死,豈不還要再補上幾刀?
何況,他真的好討厭梧桐的模樣,他打死也不要化作那個樣子了!
少年瑩潤白皙的皮膚未著寸縷,只被濃密長發擋住大多皮膚,遮蔽隱私。
整個人像是籠了一層柔和的光。
他從泉水泠泠的山澗中走來,赤足踏過那些被雲諫的血污染到焦黑的土壤,枯萎頹敗的草木在他足下重獲生機,盛出一片綠蔭。
他一步步朝著雲諫走去,朝著那個雙目赤紅,幾乎快被體內的力量撐破皮囊的男人靠近。
「你快離開!快滾!別靠近了,你……你會被我害死。」
渾身狼狽的男人凶他。
但醴泉才不管呢,心底嘟囔,他又不是沒被這小破鳥害死過。
他總不可能倒霉到,在同一個人手上死兩次吧?
儘管有了心理準備,但看到這張熟悉的面容,還是會讓他心底發憷,隱隱作痛。
疑惑很多。
比如,你好好的一隻鳥幹嘛要變得人模人樣的?比如,你好好的九重天不住,來人間幹嘛?難道是又被抓了?不得不逃亡?
他不可能問出這些話,要不然豈不就暴露身份了?
看著渾身傷口猙獰的男人,醴泉心想:我果然還記恨他,他要是死了就太便宜他了!他得活著,要活得夠長,一直被我欺負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少年召來一片綠葉,在指尖劃開一道豁口,晶瑩透徹的水珠滴答淌下,落在雲諫身上,傷口轉瞬痊癒。
雲諫卻並不領情,又沒認出他。
甚至嘲諷道:「這些傷是我自己割的,你的憐憫和同情對我而言沒有用,治好了這些只會讓我更痛苦,你再不滾開,就要給我陪葬了。」
醴泉覺得小破鳥被氣成這樣實在有趣,他就裝作聽不懂雲諫在說什麼,自顧自地牽引出他存入雲諫體內的命魂精華,遊走靈脈中,為他治傷。
雲諫抵抗體內的力量很累,已經到了極致,他想自己很快就要徹底消失了,屍骨無存,魂靈湮滅。
他不想再浪費精力去管這個少年做什麼,只是閉著眼不搭理他,任由他的指尖輕撫自己猙獰的傷口。
直到……
雲諫驀然睜開眼,襲上唇瓣的柔軟嚇了他一跳。
他看著少年晶瑩如玉的臉頰微染紅暈,微垂的長睫輕輕顫動。
一團融暖的靈流,如冰山上被暖陽曬溫的泉水,帶著汩汩春意襲來,從少年的口中慢慢渡進他喉嚨里。
枯木逢春,萬物生長……
體內那股躁鬱的力量倏然被鎮壓住,聖潔的靈流柔和地包裹著,安撫著那團暴躁……
他們就在山澗邊,幕天席地,徹底地完成了第一次神交。
醴泉也沒想過自己會和自己討厭極了的小破鳥做了這麼親密的事,但想來也不至於多害羞吧?
畢竟,在九重天上時,小破鳥身上的哪片羽毛他沒摸過?他身體里的哪滴露水小破鳥又沒碰過呢?甚至喝乾了他大半的水,還搭上了命魂精華……
氣死他了!
他一定要把他救活,再狠狠羞辱他!凌虐他!折磨他!讓他被自己弄到欲仙欲死!
沒什麼文化的醴泉也想不出別的合理辭彙了,甚至覺得自己這麼形容好像也沒毛病。
欲仙欲死可不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嘛!
醴泉想過了,小破鳥這個樣子和別的水啊,草木啊神交是沒用的,只能他自己親自上,畢竟對方身體內的水都是他的,只有他才能引導它們乖順聽話。
事實證明,也確實如此。
雲諫傷好了,他看著沒有衣裳蔽體的少年因太累了而依偎在自己懷裡熟睡,還時不時像個動物幼崽似得蹭蹭自己,雲諫臉驀然紅了。
那時候的雲諫沒經歷過千年的無望時光,也不像後來那般喜怒不形於色。
他是真單純,又因在人類世界中度過一段時間,禮義廉恥還是懂的,本能被這坦蕩到毫無羞澀概念的少年激得滿面通紅。
少年醒來,揉了揉惺忪的眼,嘟囔道:「你醒了啊?我做的還不錯吧?」
少年嗓音有些啞,瑩潤白皙的手腕上好幾道泛紅指印,其他皮膚上更是……
那是昨夜雲諫疼到不行而控制不住掐出來的。
只是神交而已,很單純的,可配上少年這慵醉的嗓音,和他身上的指印紅痕,就不由讓人多想。
偏偏少年是個沒文化的山野精靈,說話也不注意,想什麼就說什麼。
「你昨夜被我弄的舒服嗎?」
「呃……」
「不疼了吧?我給你都弄好了!」
「呃……」
「那你要對我負責的!」
果然,這是索要報酬來著,雲諫反倒鬆了口氣:「你想要什麼?」
少年皺了皺眉,嫌棄地看著雲諫,明明當鳥的時候挺漂亮啊,怎麼化作人形這麼難看呢?
好端端的,說什麼人話啊?
你知不知道你以前引吭高歌的時候有多動聽!
儘管雲諫的相貌在人類眼中那是天人之姿,儘管雲諫的嗓音磁緩又惑人。
但對人類外貌毫無審美概念,又因自己受傷跌落人間就是第一次化作人形那天,醴泉覺得人形克自己啊!他還是要當水!甚至覺得雲諫人模人樣的很討厭!
但他又不能說:我要你變回鳥,讓我揉,讓我欺負,給我泄憤!
這不就暴露身份了嗎?
少年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將雲諫當成一個普通人,撇了撇嫣紅的被嚙腫的嘴。
「你現在有的東西可不是我想要的啊……還是我對你負責吧!」
少年高高興興將赤裸的白皙手臂纏上雲諫的脖子,整個人衣不蔽體地坐在他腿上,毫無羞赧之意,興奮道:「我對你負責,我養你!給你甘甜的草吃,給你我的水喝,你當我的寵物吧!」
「呃……」雲諫這輩子都沒這麼無語過。
他看出這少年沒什麼惡意,又完全不懂人類的禮儀習俗,便覺得他是這山間的靈物化身。
大約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妖精吧?
「你答應嗎?答應吧!快答應啊!」少年澄亮的雙眸一眨不眨地望著他,催促間見雲諫沉默,有些著急。
齜牙咧嘴道:「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為了救你,我可是把我的水都分你好多了!你不能又做那薄情寡義,拋妻棄子,不負責任的渣……」鳥字在舌尖轉了個圈,咽了下去,「渣人!」
薄情寡義的渣人真是被纏地不行,他雖不近人情慣了,從來都是獨來獨往,卻不知為何,一點都不厭惡少年的糾纏,反倒喜歡的很。
大手扶在少年的腰上,冰涼如泠泉的觸感讓他指尖都微顫泛紅。
偏就單純的少年什麼都感覺不到,還一個勁地亂蹭。
雲諫眉頭一擰,輕咳一聲,嚇壞了少年。
「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那……那要不要再來一下?」說著就要湊上來,卻把雲諫嚇得慌忙避開。
明明只是神交,沒別的,為什麼從這少年的嘴裡說出來總帶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意味?
唯恐少年又要掏出什麼虎狼之詞,雲諫忙不迭點頭。
「我沒事,不用繼續……呃……我是說,我答應你了。」
少年一高興,唇角就綻出梨渦,笑容甜蜜,忙不迭撲過來攬住雲諫脖頸,歡欣雀躍地在雲諫耳側下方咬了一口,那一口很狠,都咬出血漬了,惹得雲諫眉頭直皺。
少年眼底陰謀得逞的狡黠他看不見,但能聽見少年說:「打個標記,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指尖靈力微動,便將雲諫耳垂下方脖頸上咬破的紅痕化作了一朵重瓣紅梅。
「你是我的了!」
少年極興奮,亮澄澄的杏眸中閃爍著熠熠光輝。
被他人標記,被宣布佔有並不是什麼好事,但云諫本能地接受了,並且還覺得有些歡喜。
他解開自己的外衣披在少年身上,不動聲色地將這份佔有烙印加固。
唇角噙笑,寵溺地點點頭。
看著歡欣雀躍的少年,雲諫眼底流淌過一抹深色。
到底是誰佔有誰,尚不可知。
作者有話說:
肝不要了!今晚有二更,我還能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