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鄭重但又決絕。

【周啟帝至死沒有娶妻，繼承王位的是他從旁過繼的孩子……波瀾壯闊的一生卻無妻無後，史書抓著他足足罵了幾百年。你覺得，他還能有什麼意難平？】

他還能有什麼意難平？

猝不及防的陸識微被反饋劇情劇透了一臉，這個結局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陸識微沉默，道：「我總不可能陪他一輩子的。而且這也不是關於我的意難平。」

【這分明就是！我才不相信你對他一點點感覺都沒有呢，可是你連騙騙他都不願意。】

【而且而且，我記得這個世界我們顆粒無收來著，當時全部的積分都被你抵押換了一瓶光明聖水。咱打了一個世界的白工呢。】

陸識微這下不反駁了。

感情——些許是有一些的。

這世間大部分愛情開始前都是很美好的，可結局難料，反目成仇終成怨偶的比比皆是，能白頭到老的愛情少之又少。在一眾感情里，愛情這東西顯得格外堅固卻又脆弱。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在萬千的小世界位面里，他只是個落葉般略過的過客。

太過真情實感對哪一方都不好。

陸識微雖然不介意在任務之餘發展出什麼旖旎的感情，但如果可能導致任務失敗，那他就什麼多餘的想法都沒了。

更何況，他們不可能擁有真正的結局。

穿越司攏共三個超S級的任務執行者，這三人一個比一個冷漠，少有情緒起伏，算起來陸識微還是感情最豐富的了。超S級任務執行者也不是最初就是超S級任務執行者，誰不是經歷過許許多多，一點一點從F級變成超S級的呢。

陸識微剛開始執行任務的時候，有經驗豐富的老前輩再三提醒他不要心動，即使心動了也要當無事發生。

他們是任務執行者，但也只是任務執行者。

陸識微早先不懂，沒能時刻銘記老前輩的教訓，乃至自身付出了慘痛的代價驗證了這句話。那是他第一次經歷噩夢世界，刻骨銘心卻又仍有隱秘的不甘在發酵。

他再也沒去過噩夢世界，也同許多人說了再見。

從那之後哪怕再心動，也僅僅是心動罷了。

傻裡傻氣的5706不是他最初的系統，關於他的不少事也僅僅是聽說過大概，具體細節不得而知。大概是聽說穿越司給他換了一個巨牛掰的綁定者就屁顛屁顛跟了過來，也沒問過他為什麼換系統，上一個系統又如何了。

他對周景弈的感情，不可否認複雜中夾帶了些偏愛。

這個世界是他經歷噩夢世界后的第一個世界。

他還不太能控制自己，總是下意識地在任務目標上尋找熟悉的可能。

一周目的過往雖然不少消散在了不停的穿越中，但還有一些看似是被遺忘了，又在不經意間浮上心頭，甚至是在枝丫開出花來。

亢下之戰，前路渺渺。軍隊圍困，周景弈一去凶多吉少。

陸識微跟在前線，眼睜睜地看著周景弈奔赴險境。他無力阻止，也不能阻止。

那是他的父皇，是他的兵。背後是他的國家，他的百姓，他可以付出生命去愛的人。

陸識微有什麼資格叫他不要去？

這是這個世界天命之子人生軌跡中必有的一劫，他沒辦法替他規避掉。

可陸識微甚至不敢確定周景弈這個位面之子一定能闖過這一劫。

每個位面的天命之子都是凝聚了一整個世界的位面之力而誕生的，這個過程艱辛但卻並不獨一無二。這一輪的位面之子如果在劫難中失去，位面還能再重新凝聚新生的位面之子。

也許周景弈對位面而言可以替代，但是對陸識微來說，周景弈就是他在這個世界無可取代的存在。

一旦周景弈在這場戰爭中死掉，他的任務也會直接宣告失敗。

最壞的時候陸識微甚至掐著系統百分之零點幾地關注著周景弈的生命值，時刻做好了任務失敗的準備。

光明聖水就是這個時候欠下的債。

他還記得周景弈走之前，特意偷偷來見他。

「清河，這是虎符，萬一，我是說萬一，我此去……不回。你立馬率兵回朝，太子黨都會以你為首。」

周景弈眉目深邃狹長，深深地看著他。

他來的時候是半夜裡，營中寂靜無聲，只有不遠處的篝火「噼里啪啦」的細響。昏暗的火光里，他看不太清周景弈的神情，但大抵是一種十分珍重的表情。

周景弈緊緊地抱著他，陸識微難得沒有推開。

陸識微是標準的一米八，但周景弈比他高差不多大半個頭。他的下巴抵在他頭頂，呼吸聲很沉重，蓋過了篝火聲。他的心跳聲很快也很重，像是即刻就要逃出胸腔，好叫他面前的人看一看他的心為何人而跳，熱血為何人流。

陸識微能清晰地感受到周景弈輕輕地，珍重地吻著他的額頭。

鄭重但又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