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第199章
已付代價
聖歌女神裙綃蝶家是唯一一個將蝶蛹當做家徽的家族。
與尋常蟲族的蛹不同,聖歌女神裙綃蝶家的蛹呈現出金屬色,犀利如盔甲,在陽光下折射出迷幻的反射光。他們看上去並不像是自然界誕生的產物,反而是一種無法言語的煉金產品。
死人之國,聖歌之蛹。
兩者奇妙的融合在阿列克的腦海中炸開一簇簇煙花。他是個笨蛋,因為察覺到不對勁之後,阿列克依舊說不出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溫九一道:「您是阿萊德尼嗎?」
無頭的阿萊德尼擦拭雄蟲的眼淚,似笑非笑。沒有頭顱,所有的情緒卻完整地傳輸到所有人腦海中。他們終於在白霧中看見一條條路徑本來的樣子,無數腳印日復一日踩踏在上面,無數條道路通向無數個聖歌女神裙綃蝶的墳墓。
大家長引發的爆炸並沒有讓沉睡的先人們蘇醒,金色的光輝伴隨著粉塵翩翩起舞,坍塌的墓碑快速復原,泥土裡抽出新芽,雄蟲列諾終於不哭的時候,墓地里的草已經長到了小腿高。
「你很謹慎。」阿萊德尼點點溫九一面前的空氣,雄蟲身上的蟲紋驟然亮起,好像是水波紋泛濫,「從我繼承這片空間開始算,你是第一個進來的外族人。阿列克,過來。」
阿列克渾身激靈。他並不害怕自己的雌父,知道雌父活著高興遠遠大於恐懼,他只是……不太想在這種情況下帶著雄蟲見家長。
好丟臉啊。
溫九一握住阿列克的手,將雌蟲攔在背後,「您叫我就好了。」
阿萊德尼已經超出了正常生物的範疇,溫九一不得不考慮他對阿列克的心思到底是好,還是壞。多年未見,為什麼這個時候才見?以及,002所說,阿萊席德亞在離開這裡后叛變——
溫九一低聲道:「既然是死人之國,阿列克就不該在這片土地上。」
他早已是個死人。
002使用了神諭,命不久矣。
但阿列克還活著,有大把的青春。
溫九一慶幸自己還有意識存在,腦海中飛快閃過幾個方案,羅列出自己能做什麼。
「唉?可阿列克是我的小孩呢。」阿萊德尼開玩笑道:「真沒想到,我們家的小雌蟲找了一個軍雄。」
他眼眸流動出金線,壓力驟然將溫九一的精神觸角打散,「對長輩維持最基本的禮貌,你的精神力課老師沒有告訴你嗎?」
溫九一渾身一凜,意識到自己尚未碰到對方,但擺出的姿態就是一種告誡。他早早地將對方放在和寄生體同等的地位上,以至於忘記對方是靠什麼在軍部留名,被寄生體念念不忘忌憚到今天。
「哇。」他吐出一口鮮血,血液中像是摻和了金粉,在陽光下閃爍迷離。
阿列克趕快扶住雄蟲,「溫琹!」他急迫地又喊了一聲,「雌父!」
「真是孩子大了留不住,我還沒有怎麼樣。」阿萊德尼揮揮手,溫九一的氣色像打雞血般紅潤起來。他說道:「看他的記憶,阿列克你拿到了我的武器?」
短促的接觸足夠讓阿萊德尼了解到事情的全貌。
他是這個空間的主宰,是精神力的掌握者,溫九一、阿列克、002,任何人進入到聖歌之蛹,等同在他面前脫得精光。
「是的。」阿列克如實回答,他抱著雄蟲,忍不住想要哭,「雌父你太過分了。」他剛開始還想要維持一下自己長大后的形象,可雄蟲依舊緊閉雙眼,而雌父雄父又如同小時候膩乎,忍不住張開嘴,鼻子一酸,嗚嗚呀呀地告狀起來,「他是我的雄蟲,怎麼可以見面就打他嗚嗚嗚……太過分了,雌父好過分。」
阿萊德尼感覺不妙。
他知道自己的第二子很愛哭,不過那都是小時候了。後來有阿萊席德亞照顧弟弟和雄父,他便安心出去做任務,力求早點回家。時間一久,早以為阿列克已經成長為和他哥哥一樣的優秀雌蟲。
「等等!」
「嗚嗚嗚。」阿列克哭得缺氧,張大嘴的下一秒用手捂住,努力地抽吸,「我好想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我剛剛還在想,以後有寶寶還可以嗚嗚嗚,還可以過來一起玩啊嗚嗚嗚……你們怎麼可以打他。」
溫九一都給阿列克哭醒了。
雄蟲面無表情躺在哭包伴侶懷中,看他淚如雨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阿萊德尼手足無措站在一邊,唯有雄蟲列諾板著臉寫滿了迷茫。
「他一直都是這樣嗎?」阿萊德尼忍不住問自己的雄主。
列諾慎重地點了點頭。
「辛苦你了。」阿萊德尼瞬間一掃對溫九一的所有不順眼。軍雄怎麼了?軍雄又強又能打,別看眼前這個雄蟲比阿列克小一半,但性格堅毅、說一不二,最主要是能縱容阿列克這個性格。
現在的雄蟲喜歡的都是能賺錢養家,撐起一片天的雌蟲。
阿列克?阿列克有點主見都是天大的事情,這孩子到現在都和小時候一樣,哥哥在圍著哥哥轉,雄父在圍著雄父轉。
現在好了,找了個雄蟲圍著雄蟲轉。
阿萊德尼收起自己戒備的精神觸角,訕訕地想給自己家老二找點優點,先排除掉能力和家世,再想想啊——
好像也沒什麼。
畢竟阿列克會的,眼前這個雄蟲都會。
可,再怎麼說都是自己的孩子。阿萊德尼硬著頭皮說道:「我們家小孩其實還是很能幹。」
阿列克打了一個哭嗝。
溫九一清晰地看見阿萊德尼手腕上的青筋跳了跳。一時間都不知道阿列克的哭到底是種戰略,還是種戰術。
「沒事。」他冷靜地說道:「我就喜歡他這樣。」
阿萊德尼一噎,感覺哪裡不太對勁,又感覺好像哪裡都很對勁。
「嗚嗚雌父你還打他嗚嗚。」阿列克捂住鼻子,眼睛哭得紅彤彤。溫九一揉了揉阿列克的捲髮,讓雌蟲把臉塞到自己的脖頸處。
阿萊德尼頭疼極了。拋開他的能力和世俗身份,在這個家裡他不過就是孩子的雌父,雄蟲的雌君,家庭問題是永遠逃不開的。
「列諾,你怎麼想。」他試探性地問了一下雄蟲的想法,「那個雄蟲已經死掉了,阿列克和他無法再繼前緣。」
「我都聽你的。」列諾黏糊著阿萊德尼,半分顏色都不看自己的崽,「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能復活嗎?」阿列克冒頭,鼻涕泡都哭出來了,「雌父雌父,溫琹把他的錢都給我了。」
比如說工資。
「他還給我訓練。」
比如說丟到各個部門壓榨式學習。
「他人特別好,嗚嗚嗚嗝,對其他雌蟲都不好,他就對我好。」
溫九一剛開始還在覺得有理有據,後半段就覺得阿列克藝術加工有點多,忍不住問了句,「是這樣嗎?」
阿列克哭聲一頓,嚎啕得更大聲了。
那樣子,活脫脫就是小孩要玩具被拒,躺在地上打滾的潑皮樣子。
「停!」阿萊德尼頭疼得不得了,「再哭我就把你們兩個都丟出去。」他點了點002說道:「二隊,你來說,雄蟲對阿列克怎麼樣?」
002還真不太清楚,他只是從010那邊聽到一些風聲,「還?還可以?」
「阿列克對雄蟲呢?」
「倒貼。」
簡單粗暴,卻是聖歌女神裙綃蝶家大部分人的真實想法。
「你還是太小了。」阿萊德尼心中做判斷,「我知道你因為阿萊席德亞的事情耽誤了許多,不了解雄蟲也不……別哭了別哭了。你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和小時候一樣。」
阿列克用衣服擦眼淚,外套上全部是他的眼淚鼻涕。比起之前任何一次,他哭得格外用心,嗓子軟綿綿都虛脫了,「我永遠是雌父的小寶寶。」
溫九一六歲就說不出這麼肉麻的話。
但阿萊德尼還蠻吃這一套。
「行吧。」他從自己的雲裳中掏出一根醫用針管,丟到阿列克懷中,「想復活,也很簡單。」阿萊德尼指點道:「把你身上的血抽出一半分給他。」
溫九一按住阿列克蠢蠢欲動的手。他目光如炬,與阿萊德尼迷霧中的精神觸角對視,「代價。」
阿列克卻不太想管什麼代價。他對自己的生命看得不太重,如今知道有死人之國的存在,更無懼死亡。
畢竟這個世界有雌父,有雄父,說不定未來哥哥也會來到這裡。
他們將在這個沒有寄生體,沒有戰爭的世界團聚。
溫九一焊死住阿列克的動作,他盯著阿萊德尼,不問出個究竟絕不鬆手。
「你還有半小時。」阿萊德尼說道:「半個小時候,有一位不速之客要來。」
「溫琹!」阿列克也不哭了,著急地說道:「雌父不會騙我。」
溫九一不為所動,他道:「代價,是什麼。」
無論是他的代價,還是阿列克要付出的代價。
阿萊德尼若有所思,「復活后的軀體,可能要孩子比較困難?精神力上,你和阿列克不會再有任何區別,相當於沒有任何隱私。阿列克可能會氣血空虛一段時間,但我在這裡看著你們進行儀式,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他與雄蟲對視,在這些廢話之後長嘆一口氣,「你的代價已經付過了。」
這個孩子孤獨而凄涼的記憶宮殿中,他看見單調的血色,看見一盞盞明燈熄滅,看見記憶里那位美艷動人的夜明珠閃蝶種走向死亡。
「溫皇蛾。人不可能同時達到兩個目的地,生命也是如此。」他說道:「你本來有希望再見到你的雄父和家人。」
但你選擇使用「神諭」。
你選擇了聖歌女神的力量。
作者有話說:
久違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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崽!我好想寫他們兩個的崽!!日常嘶吼。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