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桑陌一直知道另一個自己的存在,他是主人格,而琴弋那傢伙是副人格。
他並非天生就是這般一體雙魂——算雙魂嗎?桑陌不知道,他和琴弋記憶並不互通,一人白天一人夜晚,至少在桑陌看來,他和琴弋算不得是同一個人。
琴弋是在他百歲那年出現的,桑陌不知道他出現的原因,也沒興趣知道,因而當他發現琴弋出現導致他前百年的記憶丟失以後,他的第一反應竟是鬆了口氣。
妖族的百歲不過是相當於人類的幼年期,而他無父無母,加上得知自己記憶遺失后的第一反應,都說明那記憶總歸也不會太美滿,因而記得與不記得,對桑陌來說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至於那記憶是真的遺失了,還是只是封存在了另一個他身上,桑陌並不在意。
最初琴弋出現的時候,桑陌是警惕而排斥的——任誰發現自己的身體里突然多了個靈魂都不會太高興的。
他甚至到處尋找記載了這種一體雙魂的事迹的文獻,試圖找出解決的方法。
可他還沒來得及找到書,自己就先被那個老頭子找到了。
彼時他還在被稱為垃圾星的荒蕪星,又臟又臭,瘦瘦小小的一隻,甚至還拖著大大的尾巴——不同於守城人故意放出的尾巴,他那時的實力還維持不住完整的人形。
因此,那老頭子輕而易舉的就拎著他的尾巴將他提了起來,看似昏花的眼裡劃過銳利的光,他撫了撫自己長長的鬍子,笑了:「天生玄體,這是老天爺不舍我元氏滅族,專門給我送徒弟來了。」
於是他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帶回狼星,成為祭月殿的傳承人。
至於琴弋的存在,他後來也找到了相似的說法:人格分裂。
據說這種情況的出現,是因為遭受重大挫折后精神上無法接受,以至於分裂出另一個保護性人格進行承擔。
對此,桑陌表示不屑一顧。
怎麼看,他都比琴弋那傢伙的心理承受能力要強吧?
他不想接受琴弋的存在,卻也不得不接受,況且,在發現琴弋存在的好處以後,他的這些不想也消失了。
他和琴弋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性格,一喜鬧一喜靜,一喜文一喜武,似乎他們天生就是互補的,合該處於同一軀體。
雖說他們記憶並不共享,但近千年的相處,桑陌對琴弋的了解完全不亞於自己。
他知道琴弋喜歡長著絨毛的動物,可這千年來,琴弋卻從未主動想要養只寵物。
可今日......
桑陌揚了揚眉,繞著床上那隻兔子轉了幾圈:「嘖,看著倒也沒什麼特別啊。」
無非就是眼睛大了點,毛色白了點,絨毛看著好摸了點,除此之外,似乎並沒有哪裡值得琴弋另眼相待。
而且這東西還會掉毛!
桑陌看了眼窩在床上的兔子,有點控制不住想要丟它出去的衝動。
榆漪看清了桑陌眼底的嫌棄,她炸了毛,氣鼓鼓的瞪了回去:幹嘛!她就不信狼族不掉毛!
紅妝急的在她腦袋上打轉:「哎喲小祖宗,你懂不懂什麼叫乖巧可愛,你眼睛瞪這麼大,是想吃狼嗎?」
「要乖巧,要可愛......」榆漪默默在心底默念幾遍,想象著她完成任務回到兔星后的瀟洒生活,勉勉強強壓下了心底的怒氣。
桑陌覺得自己可能眼花了,不然他怎麼看見一隻兔子在瞪他?
他閉了閉眼,再次看去時,只看見蜷成一團的毛球,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那毛球動了動,長長的耳朵甩了甩,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裡面是澄澄的欣喜。
這是......在討好他?
桑陌挑眉:這兔子倒是個聰明的,可惜討好錯了人,他可不吃這一套。
不過,好歹這兔子也是琴弋難得喜歡的寵物。
罷了。
骨節分明的食指在唇上輕輕敲了敲,桑陌垂下眸子,隱去眼底的嫌棄:「找個籠子把它裝起來,拿遠一些,別讓我看見。」
「是。」
「哎等等。」桑陌突然又改變了主意,他想了想,吩咐侍女:「把它拎去洗乾淨。」
「還有。」他微微揚了揚頭,用下巴指了指床鋪:「重新換張床。」
侍女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幾根白色的絨毛散落在床上,在暗色的繡花錦緞薄被上顯得格外明顯。
侍女屈膝低頭:「是。」
侍女換床的時間,桑陌就坐在外間喝茶。
夕陽已經落了下去,窗外已然是一片漆黑,殿外早早的就點上了燈籠。
從桑陌的角度向外望去,能看見檐下那幾盞硃紅色的燈籠,正隨著晚間的微風輕輕晃動。
他靜靜的看了會,目光有些恍惚。
他有多久沒這樣坐著,安靜的吹吹風,喝喝茶了?
「殿主。」銀匕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床換好了。」
「嗯。」桑陌起身,滾了金邊的白袍從腿上滑落,掩住了那若隱若現的腿部線條。
他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正要抬腳,突然想起了什麼:「那隻兔子洗完了嗎?」
銀匕一愣,眼角餘光偷偷瞥了眼前方。
金紋白袍,是殿主沒錯啊。
久久沒等到回答,桑陌偏了偏頭,暖黃的燭光在他睫毛上跳動:「銀匕?」
「屬下在。」銀匕回過神來:「已經洗完了,殿主您沒有吩咐對它的安排,如意就暫時先將它安置在了偏殿。」
「嗯。」桑陌隨意的點點頭,抬腳走向內室:「把它帶過來。」
「是。」銀匕習慣性的應了聲,待反應過來時,他愣住了。
帶......過來?帶到內室?
眼看著自家殿主的背影即將消失在屏風后,銀匕來不及思考太多,急急往前走了兩步:「殿主,是將它帶到您的寢殿嗎?」
怕殿主沒明白他的意思,銀匕特意在「您的寢殿」四個字上加重了讀音,希望殿主能反應過來。
可惜,他註定是要失望的了。
桑陌頭也沒回,只向後擺了擺手:「快些。」
再晚一點琴弋那傢伙就要出來了,他還沒認真看看這隻兔子到底有何特別之處呢。
「這......」銀匕最後看了眼自家主上的袍子,確定此時出現的是殿主無疑,這才應聲:「是。」
***
而這邊。
榆漪被幾個侍女伺候著洗了個香噴噴的花瓣浴,又被抱到桌子上,輕柔的擦乾了毛毛。
沾了水的毛毛被擦乾以後就炸開了花,遠遠望去,活像個絨絨的蒲公英花球。
幾個侍女動作輕柔,談笑間的嬌笑也如銀鈴般悅耳,可榆漪非但不覺得愉悅,反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原因無他,正是因為侍女們聊天的內容。
侍女A:你說殿主留下這隻兔子是為什麼啊?莫非真的心血來潮想要養個寵物?
侍女B:你沒看見剛剛殿主那嫌棄的樣子嗎?怎麼可能會留它當寵物。
侍女A:那殿主留下這兔子?
侍女B看了眼榆漪,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滿臉笑容,可那嘴上的話卻怎麼聽怎麼嚇人:「這兔子細皮嫩肉的,殿主怕不是嘴饞了,想要嘗嘗烤兔子的味道吧?」
侍女A掩嘴一笑,一雙眸子在榆漪身上轉了圈,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這兔子聞著倒是香極了,比我吃過的那些要高上好幾個檔次呢。」
榆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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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榆漪(生氣):烤兔子?Big膽!竟然要把我烤了吃?
桑陌(擦汗):誤會誤會!我可從來不吃兔子!琴弋你說是吧?
琴弋(斂下眸子,語氣清淡):嗯。
銀匕(眼觀鼻鼻觀心,順便替被自家殿主吃掉還剝奪兔籍的兔子默哀三秒):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