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瘋了,瘋了,蕭無心一定是瘋了,竟連儒聖都敢懟,不知死活,不知天高地厚。
崇文館內如驚雷般的議論聲彼此起伏,眾人紛紛職責,口誅筆伐。
「蕭無心,真以為你在遊園詩會上拔得頭籌便可在此胡言亂語?孔夫子的學識也是你能妄議的?」
「平時胡鬧也就罷了,今兒這種莊嚴場合豈容你亂說。」太子怒地站了起來,指著蕭無心的鼻子罵道:「來人!將此等狂逆之輩攆出去。」
秦王也皺緊眉頭,他可沒有授意蕭無心在此搗亂,可有的人卻不那麼想,尤其是太子一黨,斷然覺得是自己的注意,這個黑鍋可不背。
秦王為自證清白,道:「蕭無心,趕緊滾!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朔陽郡主也是為之一愣,二人打賭能否成為孔仲舒的子弟,本以為蕭無心會有什麼高招,結果卻是下下策。
怒懟孔仲舒別說弟子,恐怕連個好名聲都落不下。
想來他即將出使北梁,由他胡鬧去吧。
一石激起千層浪,無數人皆是辱罵蕭無心,但見孔仲舒面色淡然,不苟言笑地臉上多了一絲肅穆。
他下壓手臂,示意大家都安靜下來。
最終這場一邊倒的罵戰被平息下來,孔仲舒目視對方,道:「這位是?」
「漢王蕭無心,乃是先皇嫡孫。」長公主堪堪道。
孔仲舒行儒家之禮,以表示對他的尊重,又道:「原來是漢王殿下,失敬!」
「方才殿下說老夫之學乃是誤人子弟,敢問殿下有何高見?」
「高見談不上,倒有一家之言可與之辯駁。」蕭無心回敬禮節,聲音響徹在崇文館內:「講學中,夫子故意重儒道,蔑他家之學,如此這般顧此失彼本就有失偏頗。」
孔仲舒神情微變,不知是怒還是什麼:「老夫修儒學,貶低他學又有什麼不對嗎?」
蕭無心搖頭說道:「千人千面,千學千語,但否認諸子百家的其他學術的觀點,其本事就是不對,更何況你是儒聖,聖人要慎言。」
「所以,你覺得老夫的做法不對,而非觀點不對?」
「當然不是,夫子的做法固然不對,而觀點亦非全對。」蕭無心說道。
「請指教!」
面對對方的請教,蕭無心也毫不怯場,侃侃而談:「夫子在講學中多次強調「君為臣綱」,這種說法確也不錯,但格局小了。」
「身為人臣,自當尊聖命,聽聖言。然,聖人所說存有謬誤,姑妄言之,姑妄聽之。若是夫子的話,你聽不聽?」
一時間,孔夫子陷入兩難境地。要是孔仲舒說不聽,就是不尊「君為臣綱」;可要是聽的話,明知是天子的話是錯的還聽,純粹自己打自己的臉嘛。
其實這種觀點也非常好反駁,一句「君不正,臣投他國」就可以解決,如今論的是聽與不聽,無關其他。
孔仲舒不答,蕭無心步步緊逼:「不聽視為不尊君臣之道;聽之則枉顧為政之要。」
「如此前後矛盾,請夫子正面回答?」
明知是對方的陷阱可有無話可說。
其他人見蕭無心得理不饒人的架勢,大家又氣又惱,好歹是儒聖連面子都不給,還懂不懂人情世故。
「蕭無心,別太過分。」
「是啊,你懂不懂規矩,有你這麼跟孔夫子說話的嘛?」
......
眾人又開始了無盡的譴責。
這次,蕭無心好像聽進去了,道:「夫子既然不願回答,那我再換個說法。」
「真正的儒道絕非僅限於君臣之間,而是有著胸懷於天地的浩蕩。」
「那你覺得真正的儒道應該是什麼?」孔仲舒反問。
「四句話足以概括。」
「那四句話?」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轟!
當這句話說完之後,宛若晴空霹靂,瞬間將所有人沉寂的內心點燃。
這句話就好像在平靜的湖面上捲起的風,如同龍捲直衝天際,甚至有人聽了想要上陣殺敵的衝動。
那些嘲諷蕭無心的人,在聽完這四句話后,頓時鴉雀無聲。
孔仲舒站著的身體忽地失衡,撲通一下子坐在凳子上。
朔陽郡主聽完后,內心的波瀾久久不能平靜,喃喃道:「好霸道的儒道。」
他們的內心,蕭無心完全能夠理解,當初聽完橫渠四句后,蕭無心差點從床上蹦起來,騎著家中的二哈前往西亞手撕鷹醬。
良久,崇文館內沒有聲音。
這時,孔仲舒忽然又站了起來,先是對蕭無心作揖行禮,單憑這四句話絕對可以流芳千古,即便自己是儒聖也自愧不如。
「受教了!!」
孔仲舒虛心接受自己的不足,並承認了蕭無心的觀點。
眾人十分訝異,想不到蕭無心竟讓鴻學大儒,人稱「儒聖」的孔仲舒都自慚形穢,甘願承認自己比不上他。
當然了,蕭無心也懂的適可而止,見好就收,算是給了對方一個台階。
而本來的計劃是眾人的自由發揮時間,說白了就是太子和秦王的脫口秀,可結果計劃全被打亂了。
就在不知該如何收場的時候,孔仲舒的接下來的話讓一切都塵埃落定。
他激動地握著蕭無心的手,說道:「漢王,你可願意拜老夫為師?」
什麼!
這麼多年,還是見孔仲舒第一次求著外人拜他為師。其他人想拜師都沒機會。
然而,蕭無心的回答卻是:
「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