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還好。」
得,就還挺倔,地上那麼硬那麼冷,睡著哪裡可能會舒服?
「上床來睡吧。」
林霽塵沒有和人擠一塊睡的習慣,心想著就這一晚上,明天晚上就把人趕回去。
「弟子不敢。」
「別逞能,要是凍感冒了怎麼辦?」
林霽塵這才聽著黑暗中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聲,隨後床上往下壓了一些,是他的徒弟坐了上來。
暗淡無光的山洞裡,林霽塵視力不算好,瞧著他徒弟垂著眼,似乎有些緊張和不安。
「弟子冒犯了。」小徒弟聲音有些低。
林霽塵掀開了被子一角,「進來吧,有什麼冒犯不冒犯的。」
作為一個現代人,就算穿過來千百年,依舊習慣不了古人那套尊卑禮儀,躺一張床上而已,都是男的,冒犯什麼?
要是換作陸浩,這小子估計不用提,自己就鑽進被窩裡了。
少年身上帶著涼氣,掀開被子躺進來時,林霽塵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裹緊了些火絨被,卻無濟於事。
冬天的夜晚實在是難熬,這些年在洞府里,年年如此。
林霽塵真是無比想回到自己的軀殼上,奈何身體上禁咒反噬這玩意太陰毒了,不禁傷身體,還會傷他元神。
就在林霽塵被凍得輕微顫抖時,忽然身側的少年動了動,下一刻,林霽塵感覺到自己在被窩下的手被握住,少年手指修長,掌心乾淨溫暖。
讓林霽塵驚訝的是,一道暖流從徒弟手上傳來,他小徒弟竟然在給他傳靈力。
小徒弟身上的靈力與他同宗同源,林霽塵並不會有任何排斥的感覺。
反而覺得很舒服,當靈力一點點匯入四肢百骸,他的手暖和了,腳也如此。
寂靜的夜裡,聽得少年輕微的聲音問道:「師尊為何如此怕寒?」
林霽塵睡眼惺忪,愣是想了兩秒才回答道:「修鍊出了點岔子。」
「若是讓外人知道我修為不在,傳出去的話,整個天衍宗都會受到影響。」
修真界向來殘酷,仙界宗門以實力說話,實力強勁的仙宗門派能佔據的資源便會更多,這也是大宗門派不惜花大量資源培養弟子的原因。
「所以你別來打擾為師閉關了。」早日恢復修為,他才能早日安心。
身側小徒弟呼吸平緩,林霽塵以為他睡了過去,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手抽回來。
然而他手剛一抽回來,沒了靈力,渾身立刻就冷了下來。蓮藕身就根漏斗似的,存不住靈力,這讓林霽塵很懊惱。
忽然,林霽塵耳邊響起少年清潤的聲音:「弟子不會打擾師尊閉關,也不會將這件事告訴他人,如今師尊修為不穩,弟子不放心師尊,請允諾弟子陪伴在師尊身側。」
林霽塵裹了裹火絨被,呼出一口寒氣,他凍的厲害,一時懶得去想該怎麼把「你的存在就是打擾」這句話溫和地說出來。
「天色晚了,明日再說吧。」
林霽塵睡了一會兒,發現明明剛才身上還帶著涼氣的少年,不知不覺就像個暖和的火爐一樣,向四周散發著餘溫,一點點的讓被窩暖和了起來。
有徒弟不靠,他傻啊。
林霽塵乾咳了一聲,不著痕迹地往小徒弟那邊移動了些。
「有點冷,擠擠暖和些。」
小徒弟真是太暖和了,暖和地林霽塵都要哭了,天知道他每日在這冰冷的洞府中是怎麼熬過去的,此刻的林霽塵簡直恨不得像只八爪魚一樣從小徒弟身上取暖。
終於,林霽塵靠著小徒弟舒服地睡了過去,墨銀追睜開眼,望著近在咫尺的師尊,心跳好似擂鼓,心中默念了一百遍清心訣之後,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將師尊睡著時無意間掀開的暖被蓋好,隨後閉上了眼睛。
能和師尊同床共枕,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至於其它的念想,他不敢奢望。
…
林霽塵難得在洞府里睡了個好覺。
睜開眼的時候,他被自己嚇了一跳,真就像個八爪魚一樣,四肢緊緊地扒拉著小徒弟,完完全全把小徒弟當做取暖用的了。
丟臉,林霽塵不知自己的睡相這般差。
趁著小徒弟還沒有醒過來,林霽塵將手腳小心翼翼地抽了回來,緩慢地挪動著身子。
在收回腿的時候,可能不小心踢到了什麼地方,林霽塵聽到小徒弟細微地悶哼了一聲。他趕緊抬起頭看過去,見他小徒弟閉著眼翻了個身,背對著他,似乎沒醒。
林霽塵輕手輕腳地從床上爬了起來,去到洞府外,長舒了一口氣。
裡屋,墨銀追在林霽塵出門的一刻便睜開了眼,隨後低頭看了一眼,白皙的臉上泛起一絲絲薄紅。
「原來你對你師尊存了這般齷蹉的心思。」魔頭昨天晚上看了一夜,打趣地說道。
「一夜未睡,摟著師尊卻動也不敢動。」
「美人在懷,還是個絕佳的爐鼎,吾要是你,早下手了。」
墨銀追坐了起來,皺眉道了一聲:「閉嘴。」
「好好好,吾閉嘴。」
世間痴男怨女,無非在一個情字,魔尊想來,與其費盡心思離間兩人師徒情誼,不如讓這師徒二人情誼變質。
不對,應當是叫做升華。
魔尊悠悠道:「你現在什麼也不做,機會可就白白流失了,你師尊雖然受了重傷,他總有一天會恢復,到時候你想得到他,那可就難了。」
「當然,你要是想永遠做個師尊身邊的乖徒弟,那吾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我有法子可以讓你師尊主動求你尋歡,讓他先來打破你們師徒之間的桎梏,甚至讓他覺得虧欠與你,從而對你言聽計從。」
「只要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這個法子。」
墨銀追坐在床上,望著床上亂作一團的火絨被,垂下了眼眸。
半響,他抬起頭來,「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魔尊心中舒坦了,幾年了,這條油鹽不進的魚兒,終於讓他給釣了上來。
「如果說吾什麼也不想得到,你肯定不相信,吾希望,你能繼承吾的衣缽。」
「吾的功法在世間早已失傳,若是能後繼有人,便是吾最想看到的。」
墨銀追沒再說話,而是起身將床上的火絨被疊好。
見他認認真真地疊被子,魔尊耐心一點點磨光:「怎麼?難道你真一點都不心動?」
「難道你真不想對你師尊做點什麼?不想完完全全得到你師尊么?」
墨銀追拿起外衫穿好,淡淡道:「對,我只想守在師尊身邊做個乖徒弟。」
「而且你說的,我不信。」
魔尊才發現自己又被這小子擺了一道,氣得牙痒痒。
「孺子不可教也!你現在不抓住這個機會,總有一天會後悔。」
天太冷了,昨夜的雪下的更大了一些,台階上都鋪滿了雪,兩邊的青松完全被雪覆蓋,林霽塵做了一套廣播體操,正在踢腿的時候,忽然瞧見藕人趴在池邊的蓮藕葉上,表情看上去有些委屈,像是受了欺負一樣。
「你怎麼了?」林霽塵蹲下來,伸手摸了摸藕人的頭。
藕人眼眶紅潤,眉間滾落的水珠彷彿是泫淚欲滴一樣。
林霽塵問:「是誰欺負了你嗎?」
「沒有人欺負我。」藕人搖頭。
它低下頭,難過地說道:「仙尊,藕人是不是以後不能陪伴在您身邊了。」
林霽塵一頭霧水,「為什麼這麼說?」
藕人正要開口,忽然瞧見那個黑衣少年從裡屋出來,它咬了咬唇,臉上的委屈更甚了。
林霽塵正要追問,忽然聽到身後小徒弟說:「都是弟子的錯,還師尊責罰。」
林霽塵瞧著他小徒弟乖巧的模樣,怎麼看也不像是會欺負人的模樣,他小徒弟的品行,他還是知道的。
「洞府幾日未住人,一些地方堆積了灰塵,於是弟子昨日將洞府清掃了一番。」
「就這?這何錯之有?」林霽塵不解。
這還沒有錯么?藕人開口道,委屈道:「這……這些活兒平日都是由我做,他搶了我的活。」
原來就是因為這件事?林霽塵真是哭笑不得,「這事情原本就不該你做。」
其實這些事情本來是他自己該做的。
然而,林霽塵這話說完,藕人眼眶更紅了。
藕人心思單純,認定的事情難改,林霽塵趕緊說道:「以後別做這些事了,你該將心思用在修鍊上,潛心修鍊才對。」
藕人想說它只想陪在仙尊左右,卻忽然瞧見那黑衣少年嘴角上揚,像是在笑話它,它能為師尊做的最簡單的事情都被那少年搶走了,仙尊卻不幫他說話,藕人越想越氣,它別開眼,有些生氣地說道:「我知道了!」
說完,藕人潛入藕池中,水面冒出些咕嚕,激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林霽塵站在池邊,「它為什麼突然生氣了。」
墨銀追緩緩地走上前來,「或許它不喜歡您催促它修鍊。」
催人修鍊的確不討喜,林霽塵點了點頭。
「銀追,為師催你修鍊,你也會不高興嗎?」林霽塵也經常催促他小徒弟修鍊,沒考慮過小徒弟喜歡不喜歡。
墨銀追乖巧答道:「不會,師尊催促弟子修鍊,弟子知道,是師尊在關心弟子。」
躲在蓮藕池底下的藕人聽到這番,感覺心臟處鼓漲的厲害,第一次知道,原來生氣就是這般感覺。
好氣啊。
藕人思來想去,那個黑衣少年肯定是在故意報復它,以前它攔著他不讓他去見師尊,也沒有給他通報過,如今他進了洞府,就想搶它活干,想要趕走它。
等到林霽塵閉關時,墨銀追在水邊清洗衣服,藕人冒出頭來。
「我陪伴在仙尊身邊幾百餘年,不是你用點小技巧就能支開的。」藕人宣誓著主權。
墨銀追抬眼淡淡地看了它一眼,「哦。」
哦?哦什麼哦?「我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藕人撲騰出水花,氣呼呼地回了水裡。
林霽塵瞧著徒弟在外面,一時半會兒不會進來,於是將肉身放了出來。
肉身上的傷疤已經長好,可是禁咒反噬留下的陰狠毒咒卻像是冥界死草藤蔓一樣,遍布在他左半邊身體上,隱隱又越界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