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

程希面無表情地盯著這份文書。

半晌后，他露出一抹諷刺的笑，隨即將這份協議書拿起來展示給秦叔。

「這叫感情好？」

說實話，秦叔真沒料到為什麼對方會在這個節骨眼對程總提出這種要求。

以前兩人相處即便是再不合，也從沒出現過這種情況。

撒謊說他們感情不錯，也是怕以前的事刺激到他。

一時間，秦叔尷尬地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不過程希似乎並沒打算要一個解釋。

他拿起筆，隨即乾淨利落地在上面簽了名。

雖然他們還沒正式領證結婚，但分開後為了避免糾紛也會簽一份這樣的協議書。很明顯，對方是想和他徹底劃清界限。

程希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不過林恪那一欄還是空的。

還要再把文件寄回去。

「程、程總，您真的簽了？要不再考慮考慮？」

秦叔不敢置信。

若是放在以前，無論發生什麼程希都根本不可能放林恪離開。萬一以後恢復了記憶，程總不得把他罵死？

說完，程希臉上果真出現一絲猶豫。

「嗯，不能寄回去。」

秦叔大鬆口氣，「對對，不能……」

「我要親自過去看看。」

「？」

下午三點，一輛黑銀邁巴赫準時出現在一普通住宅小區門口。

程希落下車窗，皺眉望著小區門口提著水果慢悠悠走著的大爺大媽，偶爾還和睡眼惺忪哈欠連連的門衛打招呼，再慢悠悠穿過銹跡斑駁的小區門。

不敢相信這是林恪住的地方。

「秦叔，我摳嗎？」

秦叔坐在前面，聽到他的發問愣是沒敢轉過頭來。

「您的意思是？」

「沒什麼……」

程希從沒覺得自己虧待過誰，更不至於連送一套公寓的小錢都沒有。

唯一能解釋通的，就是對方不屑自己送的東西。

林恪就這麼討厭他？

想到這兒，程希心頭忽然有股無名火升騰起來。

本來對於這件事程希並不怎麼在意，來到這裡也是出於對林恪的好奇。等雙方最後見一面再和平分手，裡子面子上大家都好看。

原本程希就是這麼打算的。

現在，他後悔了。

他是吃飽了才來看這個「白眼狼」。

正想讓司機掉頭回去，怎想秦叔突然開口道：「程總，咱們先回去吧？可能現在林先生也不太願意麵談……」

「……」

程希從小就是個反骨。

越是要他去做什麼，他越反著來。

因此，程希小時候沒少被他爸痛打。每一次要被打時，程希就跑去花園的灌木叢里躲起來，再等人來找他。

他二話不說摔上車門，大步流星就往小區里走去。

程希本來就高挑，為了配身上那件復古襯衣，程希特意選了條黑色修身高腰長褲，再搭雙馬丁靴，顯得腿更加修長好看了。

他不喜歡長發，便在腦後扎了個小馬尾，但還是架不住幾縷碎發垂下落在臉頰兩邊。

程希一進小區便像被打上了「聚光燈」。

無論是在健身跳舞的公婆，還是出來溜娃的阿姨，全部眼神都「黏」在程希身上。

他當然不喜歡被人這麼看著，於是步伐越來越快。

等終於來到五棟六單元門口時，程希對林恪的抱怨又上一層樓，但很快他又打消了這一怨念。

「算了，到時候別把人嚇哭了。」

想想對方可能是個性子軟的，自己貿然上門找他，多半會嚇到別人。

林恪甚至可能連門也不會給他開。

程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大老遠跑來看一個完全沒印象、還不喜歡他的人。

一點也不像他本人的作風。

可是自剛才起心口莫名窩著一把火，讓他沒法完全忽視掉林恪的存在。

這種拖泥帶水的感覺他很不喜歡，反正等會兒斷的時候他態度好點，大家好聚好散。

手裡捏著那份離婚協議書，程希「噔噔」上了樓。

林恪家在六樓，沒電梯，需要人一步步走上去。

就在程希走到五樓時，牛皮紙袋的封口竟沒封好，協議書嘩啦啦散落了一地。

「嘖。」

程希蹲下.身將紙張一一撿起，剛好後面有人上來了，他便往邊上挪了挪。

怎想當那人剛要從他身邊經過時，似是無意間看到了紙上的內容，突然駐足停下。

感覺到對方查探的目光，程希立刻警惕地朝對方望去。

而不料同一時間那人竟彎下腰來，兩人的距離忽然拉近！

程希素來對清冷款的男人沒什麼興趣，而且這樣的男人大部分都是上面的那個，和他是同類。

但眼前此人，應該是這幾年他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無論是五官還是輪廓，都是恰到好處的優美清俊。

隨著彎腰的舉動，架著的銀色細邊眼鏡順著那人挺直的鼻樑滑落到鼻尖。沒了眼鏡阻擋，長翹的睫毛與狹長的眼眸更加清晰呈現在程希面前。

廊間微風穿過他們中間，程希還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淡淡香氣。

那人目不斜視地一手抱著書，一手為程希撿起地上散落的文件。

直到對方面無表情地將東西遞給他時，程希才如夢初醒，驀地回神接過東西。

「謝、謝謝……」

剛剛那一瞬間，程希居然聽到自己加速的心跳聲。

不太妙，他要趕緊上樓。

程希兩三步就跨上了六樓，尋思剛才那人也是要上樓的，再碰見得多尷尬。於是他顧不得許多，開始敲響林恪的家門。

「林恪，是我。」

有時候人倒霉，連喝水都塞牙。

程希敲了半天，林恪還真沒打算給他開門。

就在他敲第七下的時候，身後忽然有個聲音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轉過頭，可不就是剛才在五樓碰上的那人嗎？

程希腦袋中的警鈴突然一響，看了眼林恪家的門牌號，再看了看眼前人，一字一句道：「你……住這兒？」

那人頷首。

「……」

這下，程希所有的怒火砰然爆發。

他就說林恪怎麼突然和他離婚，原來是在外面給他戴了綠帽子！還跑到這又破又舊的地方，原來為了躲著他好和新人在一起！

程希大概生平第一次遇到這種事，立時有點供氧不足，天靈蓋突突的疼。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但藏不住說話都在咬牙切齒。

「你知道我和林恪是什麼關係嗎？」

果然對方聽了他的話后，很明顯皺起了眉，凝視他眼神中多了幾分探究和一些意味不明的情緒。

看樣子，難道這人不知道林恪有了婚約？

意識到情況可能比他想象的還複雜，程希的憤怒多多少少轉化為一點同情。

結果他剛準備接下一句，對方猝然開口道：

「我就是林恪。」

「？」

程希仔細打量眼前這個和他差不多高的男人，對方舉手投足間根本和柔弱、可愛、體貼完全沒有半毛錢關係，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那個樣子。

剛才心跳加速的感覺全然被一盆名為「尷尬」的冷水澆下，一點火星都不剩。

程希只想趕緊逃離現場，這輩子都不要再和林恪在這個星球上碰面。

「是就對了！老子就是來找你的！拿著，這東西我簽好了，以後井水不犯河水！再見！！」

說罷，程希用力將文件摔進林恪懷裡，用比之前快上三倍的速度火速下樓，瞬間人就不見蹤影。

見人走後，林恪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才拿出鑰匙開門進屋。

雖然是舊小區，但林恪家裡十分乾淨規整，傢具擺設也多是深色系，質感還不差。

唯一相對比較混亂的就是客廳茶几，上面擺放著好幾摞資料和一台筆記本電腦。在這些資料里，幾張車禍照片零零散散地夾雜其中。

程希拿來的離婚協議書林恪竟連拆開的意思都沒有，隨手就將它放在了沙發角落，然後拿起忘帶出門的手機。

五個未接來電，同一個人打來的。

「喂，是我。」

電話那頭，對方似乎有些著急，而林恪自始至終只是簡單地「嗯」一聲，然後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才被他放在角落的協議書。

回想起程希剛剛的舉止，林恪難得出了神。

電話那頭見半天沒聽到林恪回應，便喊他了幾句。

林恪思緒這才被拉回，繼續回答剛才那人的問題，語氣聽不出情緒。

「他真的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