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見溫九鳳俏臉微寒,季天澤踢了廖凱一腳,「趕緊把東西放下。」
廖凱和陳彥君把這些日子好不容易淘換來的瓜果蔬菜,還有在老廟山抓的兔子放在廚房角落裡,還給拿木柴蓋了下。
這樣有人闖進來也不會有人看見。
季天澤意味深長看了眼溫九鳳,沒見她表示不屑,心裡覺得有些好笑。
也不知道她家人知不知道她有個倉庫,想到可能只有他知道,季天澤心裡就有些竊喜。
他有心跟溫九鳳聊聊,但她一直也不抬頭。
這一年來,因為季天澤和陳彥君還有廖凱三個人夠不要臉,夠坦蕩,已經過來混了好幾回飯了。
於婉茹倒也不覺得奇怪,反正只要不在她們家裡吃,也不會有人多說啥,背後嘀咕那他們就管不著了。
「這回還是天黑透了給你們送過去啊。」她笑著看了眼,「喲,還有黃瓜呢?這季節可是新鮮,我留下兩根拍個黃瓜,給你們添點羊排。」
廖凱猛點頭,「也不能讓您虧了,兔子您留下一半兒,多做點紅燒肉就行,我們不要炸酥肉了。」
做出這個決定還是挺艱難的,陳彥君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但他喜歡外酥里嫩的炸酥肉,廖凱更喜歡甜口兒的紅燒肉,最重要的是他澤哥也喜歡紅燒肉。
二比一,陳彥君沒了發言權。
於婉茹看他那饞樣兒,哭笑不得,「也不缺你們這點肉,今年九鳳從公社還買回來些,到時候給你們裝一碗。」
「哎!回頭讓澤哥買了肉回來,還有上回欠你們的雞蛋一起給您拿過來!」陳彥君高高興興應了。
直到三個人離開,季天澤也沒找到跟溫九鳳說話的機會。
現在到處都有蘭小兵,知青點那些知青也比原來事兒多,他不好守著於婉茹把人叫出去。
沒法子,季天澤也沒多說話,謝過於婉茹后,就先走了。
走之前他狠狠瞪了溫九鳳一眼。
溫九鳳但笑不語,她現在已經習慣季天澤這股狠勁兒。
初看季天澤氣質有點像秦晉那個狗比,實則全靠皮子撐著。
還真跟哈士奇似的,看著凶,熟悉了就知道腦子裡全是沙子。
她也知道季天澤想說啥。
從二十六那天,一直到正月初五上班,公社裡到處都在偷偷傳,說離塔河大隊那邊比較近的那片小樹林鬧鬼。
沒人敢在明面上說,破四舊不是鬧著玩兒的。
可讓所有人都偷笑的是,這回嚇著的是革委的人,聽說還有一個嚇得高燒不退,大過年去了醫院的。
一直到過了元宵節,高新公社這頭都特別安靜,去年從初三就開始風風火火的遊行連個影子都沒有。
原來總是騎著自行車,呼嘯著下大隊逞威風的蘭小兵都少了許多,尤其是塔河大隊和後頭的新民大隊,根本沒人往這兒來,生怕路過那片小樹林。
從縣城回來探親的溫四鳳都問自家親妹妹,「說是艷鬼?還是畫皮鬼?你上下班要不等等三民哥?」
溫九鳳當時不知道該咋說,畫皮鬼說的是要脫貓皮的美人嗎?都不是一個國籍啊姐,充其量算是貓妖。
至於公社這邊傳得就更離奇了。
林園偷偷給溫九鳳塞了包糯米在跨包里,「我特地讓我婆婆回老家的時候問人收來的,最近咱們高新公社都不好買,別讓人看見,有人問就說要做年糕。」
溫九鳳:「……」
她一言難盡收下了,並且偷偷為自己當時的童心感到有一丟丟愧疚,不是對被嚇到的人,是對喜歡吃糯米的人。
不過這點愧疚她很快就拋之腦後,變成了不安和忐忑。
過了元宵節后,革委那邊像是迴光返照一樣,突然又鬧得更凶。
他們在正午太陽最足的時候,舉著寫了大首長名言的紅底金字條幅,浩浩蕩蕩去把那片小樹林給伐了。
然後蘭小兵們抓破四舊也更狠,大街上到處都是帶著紅套袖拿著紙喇叭高喊口號的人,為運動第四年的狂熱拉開了序幕。
溫九鳳有些傻眼,這下子心情是徹底不好了。
她確實缺少世俗的道德感,為了生存坑蒙拐騙她都不覺得有啥,甚至殺人對末世里過來的人來說,沒有對錯,只有利弊。
可在這個時代久了,她被周圍那些熱情實在的親人感染,已經有了很深的歸屬感。
她沒想到,自己一時興起的惡作劇,會連累好多人,尤其是那些被蘭小兵打砸更狠掛上臭老九牌子遊街的人。
她是不是做錯了?
如果當時她選擇跟以前一樣,默默逃跑會不會就沒有這些事兒了?
心裡憋著誰也不敢說的難受,她好幾天時間都沉默寡言,回到家也不怎麼說話了。
給於婉茹和楊小志急得夠嗆。
「九鳳啊,你這是咋了?有啥不高興的事兒你說,咱們一家人一起解決。」於婉茹又急紅了眼,「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煩了?你跟媽說,媽給你做主!」
楊小志年紀大一點已經不敢跟原來一樣抱嫂子胳膊了,跟個小刺蝟一樣急得在溫九鳳面前轉圈。
「嫂子你別難過啊,要是有人敢欺負你,我和娘給你報仇!」
溫九鳳不知道咋跟於婉茹和楊小志說,也不想讓她們擔心,強打著精神敷衍了過去。
等夜裡去老廟山峭壁附近給季天澤送葯的時候,被他看出來了。
因為小樹林不夠安全,再說回大隊的那條土石路總是人來人往的,老百姓放羊啥的也打那兒過,很容易被人發現。
所以倆人換了個地方,深更半夜也沒啥人敢往老廟山上來,尤其是峭壁這塊兒,看不見摔下去不是鬧著玩兒的。
溫九鳳有不引人注意的夜光環,季天澤則是對老廟山已經快爬熟了,倆人就約在了這個地方。
見她小臉不同尋常的蒼白,季天澤想都沒想就拉住了溫九鳳。
「怎麼了這是?有人欺負你了?」
溫九鳳輕輕翻個白眼,「你怎麼跟我婆婆和小叔子問一樣的問題。」
夜色助長人的膽氣,季天澤輕笑了聲,毫不客氣箍著那把細腰將人攬在懷裡,自己靠在了樹上。
他聲音懶懶的,「都是關心你的人,當然會心有靈犀。」
他捏了捏溫九鳳冰涼的臉蛋,「跟別人不好說,跟我還不好說?別啥事兒都自己憋在心裡,沒病找病那是。」
溫九鳳難得沒掙扎著懟他,安靜靠在他身上好一會兒。
她突然開始好奇了,「你是從什麼時候回來的?」
季天澤摟著她的胳膊僵了下,兩個人從彼此看不順眼到熟悉,再到現在曖昧不清,該知道的很多事情都知道了,但是從來也沒有仔細問過對方。
有的時候秘密是一個人的底氣,真正坦白意味著赤·裸相見,給了別人一刀斃命的把柄。
「不想說就——」
季天澤就著夜光圈幽幽的顏色,唇輕輕碰了碰她的唇,堵住她的話。
「我死的時候很熱鬧,連醫院裡都在慶賀祖國成立四十一周年。」季天澤聲音有些低沉,「再睜眼,外頭大喇叭里也在激情詠誦祖國萬歲,不過是十四周年。」
溫九鳳睜大了眼,那就是九零年死的,六三年重生的?
季天澤心裡略有些不自在,他用了點力氣將人摁在身前,「怎麼不說話?」
溫九鳳臉色有點複雜,「我在想,你明明九十年代就沒了的人,怎麼騷成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