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於婉茹在老廟山上割豬草,沒聽見銅鑼響,還是在學校里的楊小志聽隊里幾個娃子跑來嘰嘰喳喳說了,掄著小腿兒跑上山,去找他娘。
等於婉茹和楊小志娘倆一人噙著一泡淚往大隊部來的時候,知青和隊員們都散了。
溫九鳳被溫三鳳父女倆拽著,在大隊部辦公室裡頭說她。
「九鳳你到底咋想的?你爹也在這兒,你好好說說看,要是你和季知青真有情況,該結婚結婚,可別等到舉報成了真的,你大伯我在地里還成,往公社和縣城去了可抓瞎啊。」
溫三鳳不大認同,「我覺得那個季天澤傲得人五人六的,不一定瞧得上咱泥腿子。」
她看著自家親爹和溫老五,「你們是沒聽見他民兵隊里的小子咋說的,張嘴就說九鳳是二婚的村婦,人家是首都來的大學生,別湊上去給人家當笑話了,回頭四鳳得心疼死。」
溫老五是五個兄弟里最溫和的,家裡有個雷厲風行的媳婦,他沒啥脾氣,跟原身有點像。
他蹲在辦公室門口吧嗒吧嗒抽著捲煙,聽溫三鳳父女倆一頓說,抬眼溫和看著自家閨女。
「九鳳啊,要不讓你娘給你多尋摸幾個好人家,咱相看相看?」
他覺得就算不提門當戶對,季天澤太隨心隨遇,幹啥下手也狠,身邊斷不了的凈是事兒,不是良配。
一個是溫九鳳這性子拿捏不住這樣的男人,二個是怕倆人就算真結了婚,季天澤身邊也麻煩不斷,害了自家閨女。
溫九鳳也不含糊,抿著唇笑,「我跟季天澤真的沒情況,我向大首長和黨保證,我們就是純粹的同志關係,大志才走不到一年,我暫時不想改嫁的事兒,過幾年再說吧。」
溫三鳳皺了皺眉,還想說什麼,外頭就響起了曲回婉轉的哭聲。
「我爹死的慘啊!留下孤兒寡母的讓人欺負嗚嗚嗚……」
「我兒死的早啊!拿命都換不來我們娘仨的安生日子,不讓人活了啊嚶嚶嚶……」
娘倆的二重奏格外幽怨,莫名有種喜感,正是於婉茹和楊小志。
於婉茹進了辦公室就抱住溫九鳳,哭得梨花帶雨,「都怪媽不好,媽天天守著你還有人往你頭上潑髒水,咱這開介紹信買車票,去部隊找大志的領導,問問黨到底給不給咱娘仨活路了嗚嗚嗚……」
溫老大曬得黝黑的糙臉更黑了,「胡說八道啥呢!我是大隊長,還是九鳳的大伯,我還能不給她做主!怎麼敢拿黨說話,你是嫌沒人帶你去遊街是嗎?」
於婉茹縮了縮脖子,哭得更厲害了。
楊小志也抱住娘和嫂子嗷嗷哭,大隊部里其他人聽見動靜都探出頭來看。
溫老大父女和溫老五被這娘倆哭得頭皮發麻,好在溫九鳳習慣了,輕聲細語哄著帶她們回家。
「唉……」溫老五伸了伸胳膊,最後還是嘆了口氣,當著人家婆婆的面談改嫁,說不準今天大隊部能給哭塌了。
溫三鳳也這麼想,「算了,五叔你也別急,回頭五嬸從娘家回來,讓她去縣城找四鳳一趟吧,讓她從縣城給九鳳瞅瞅有沒有合適的,正好沉住氣慢慢來。」
溫老五點點頭,「回頭我就跟你嬸兒說。」
楊春花從娘家塔河大隊回來,一聽說這事兒,顧不上去找溫四鳳,她氣得摔了茶缸子,凶神惡煞衝去了楊家。
不是為了跟於婉茹干架,她是拉著於婉茹去知青點。
楊春花是四點多回來的,她和於婉茹倆人,一個在知青點罵,一個在知青點哭,生生鬧騰到天黑才回家。
別說大隊里那些嚼舌頭的不敢出來了,知青點一個敢出來的都沒有。
沒人敢跟楊春花這種彪悍的撕吧,知青點裡一直捂著臉哭的秦月如,都哭不過於婉茹,只能在炕上裝暈。
知青點住著十個知青,有三個是在六五年以前懷揣著熱情主動下鄉的,其他人都是因為政策被分到了新民大隊。
革命運動今年開始才剛鬧得如火如荼,以前大環境並沒有那麼嚴格。
季天澤有上輩子的經驗,早在京市鋪好了後路,是讓爺爺裝病重,主動被送來遠離京市的干休所。
他自己則是通過人脈,在爺爺來干休所半年後,才以知青的身份被分到了新民大隊。
因為有所準備,不像上輩子被人算計攆到農村那樣狼狽,這輩子他錢和票都不缺,自己蓋了房子。
還有兩個家庭條件不錯的男知青合夥蓋了房子。
其他人則是分開男女,住著知青點最大的兩間屋,在裡頭睡通鋪。
晚飯後,季天澤在屋裡用垃圾站撿回來的配件修收音機,他隔壁那倆知青過來了。
「澤哥你咋沒揍張蘭軍一頓呢?那小子背後可沒少說你壞話。」
張蘭軍就是滿臉疙瘩,開會時被陳鳴慘狀嚇得夠嗆的知青。
說話的知青叫廖凱,是個帶著眼鏡的小矮個,胖乎乎的,他也是京市大院兒里出來的孩子,跟季天澤很親近。
「我閑得慌?」季天澤頭都不抬,懶洋洋道。
另外一個高高壯壯的板頭青年陳彥君斜躺在季天澤炕上笑,他是時下最招人待見的模樣,濃眉大眼瞧著特別正氣,可一張嘴就知道不是那麼回事。
「那小子也就背地裡敢瞎說,看見澤哥瞪眼能自己嚇尿了,揍他一頓揍出病來咋整?那不顯得澤哥橫行霸道嘛。」
「就你話多。」廖凱瞪陳彥君一眼,「剛才你還去給秦月如送麥乳精,你票多燒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