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122章

第122章 第122章

夜半子時,天劫如期而至。

神禾宗弟子們反應比卜真本人還快,若不是杜承露和姜愁紅拉著,只怕都要在中心地帶,陪他們宗主同甘共苦了。

「天啊……」

「當日那個壞東西所言果然是真的,這劫雲看起來比陳長老的,可厲害多了!」

「救命,那個雷里怎麼還有金色的啊!」

夜空本是漆黑一片,即便飄來濃墨重彩的雲朵,依舊沉沉一片。然而尋常作姿色的雷電此時卻變了樣,神禾宗乃至整個半個化成,都被黑中帶金的色彩覆蓋。

長風不停歇,金色閃電刺啦刺啦,看起來很痛的樣子。

辜風月與陳意一早便守在了邊上,附近還有岑嶺、謝檸等。眾人皆是抬頭看天,神色嚴肅。

「小真這次不好受了。」

陳意摟了摟辜風月肩膀,隨即將目光又轉向剛站定的青年。本以為余非寒多少有些失態,卻發現對方意外地沉著。

察覺到他的關注,余非寒表情並無變化,依舊緊緊地注視著紫竹小屋,低聲道:「我不會辜負他。」

即便心中有千萬不舍,他也會在此刻,堅定執著地站在卜真身後。

與陳意那會兒不同,這次劫雲很快便醞釀好了。余非寒這頭堪堪布置好禁制,卜真的渡劫丹還在喉嚨口,第一道雷便劈了下來。

「轟——」

「嘶——」

卜真本人此時腿都沒盤,正是頂天立地的瀟洒姿態,結果劈頭蓋臉就給電了一下。淡淡金芒約有數十丈寬,直接將本人籠罩在了其中。

趁著這道雷來,他眼疾手快地開始解除青鸞道侶契約。或許是天劫威力更大,加上道心更堅固,這回比當初冷靜快速多了。

察覺到識海識海中印記消失,余非寒心中一痛。

長風吹了過來,帶著一點夜色寂寥。卜真看了一眼余非寒,彎了彎唇。

與這飛升第一雷同時降臨的,還有心靈攻擊。他聞到自己頭髮焦的同時,心頭一麻,瞬間被極度的悲傷情緒環繞了。

常在修真界混,誰還不是個渡劫人。相比於諸多修士,他作為仙二代雖說經驗少,但他精啊。因而僅僅開頭有些措手不及,立刻就找到了應對措施。

作為煉丹師脆皮,正面硬剛天劫那是不可能的,他估計能被劈到鳥毛都掉下來。不過正因為他是煉丹師,還是個家產無數的煉丹師,卜真當場掏出了一堆銀光閃閃。

「……好傢夥,不愧是我們的敗家宗主……」季知景目瞪口呆,他是知道方才辜前輩給宗主塞了許多仙器,「但庫存也太豐富了吧!」

辜風月和陳意,再加上玄天劍宗、四方宗之類,總而言之,大家將所有能用不能用的家當都給卜真了。

於是乎,這天劫之下,卜真左手一把伏魔傘,右手一個金剛缽。沒多時碎了他再換,左右開弓,那叫一個忙。

就在眼花繚亂的煎熬抗雷中,前面八段終於過去。卜真看了一眼乾坤袋,東西不多了,這劫果然費錢。

前面他站在仙器后相對安全,不過還是被零碎攻擊了不少處。即便是沒受傷,天雷通過仙器傳遞過來的後勁,也足夠叫人喝一壺。此時剛好中場休息,卜真掌心一翻,半空中出現諸多瓶瓶罐罐。

「小方。」卜真忽然側身,露出半邊略微蒼白的臉。

乍然被宗主點名,方阮一個激靈,立馬喊了一聲「在」。他方才全程沉浸在宗主好有錢和宗主好厲害的震驚中,這會兒看到宗主神色,終於後知後覺。

「宗主,心境考驗的第一段……」

卜真擺手,他知道要問什麼。圍觀眾人也十分擔心,外部攻擊如何他們能看到,可內里攻擊卻只有本人知道。

余非寒視線黏在卜真身上,注意到他微顫的手,心間一緊。

「我沒事。」手指夾著一瓶丹藥,倒出兩粒,他又喊了一聲方阮,「考考你,這瓶是什麼?」

陳千星的鼻子更尖,他一下便聞到了丹香:「極品寧馨丹,用以撫平激蕩心虛。」

卜真朝弟子投去讚賞一眼,同時沒忘記批評兩句小方,然後才道:「修士渡劫當心平氣和,畢竟衝動是魔鬼。」

「無論是什麼境界渡劫,來自心境的考驗永遠是最漫長,也是最難的。」

「即便有渡劫丹,但為了以防萬一,你們往後渡劫還是有必要常備寧馨丹、清心丸之類。」

「若吃完了,當場煉製簡單版亦可。只需用上三心草與冷泉,以三比七之分量,再用靈力混合。」

說到這裡,卜真頓了頓,才繼續道:「圍觀的諸位也可以試試,反正祛濁的手法我早已演示過。」

邊說邊往口中一扔,迅速吞咽后又推過來一瓶,卜真連磕了十來粒同樣功效的丹藥。之後又絮叨了一輪關於渡劫心得,以及丹方分享。

圍觀眾人已從目瞪口呆,轉為深深欽佩。他們不曾想到,卜宗主竟然在這般情形之下,還有心傳道解惑。瞅著天上雷電冒著光,修士們一邊擔心突然被劈,一邊又下意識認真記錄起了大佬教學。

這可是來自大世界的渡劫心得,是機緣!

岑嶺深呼吸一口,聲音沉沉,情不自禁道:「卜宗主這般臨危不懼又處之泰然的模樣,堪稱我輩楷模。如此風采,才算是與天相搏命。」

咽下最後一粒渡劫丹,卜真剛巧聽到了這句誇讚,心裡表示很滿意。不過他笑了一聲,朝遠處挑了眉。

「岑宗主,話說不可說太滿,容易打臉。」

話音一瞬低下去,余非寒注意到卜真收斂了笑意。

最後的心劫考驗要來了。

幾乎是眨眼間,天地倒轉,時光流逝。不過眼前一黑,再度開眼時,卜真發現自己已置身於刀山火海中。四周還有風浪滔天,更為奇怪的是,熾熱的火焰中竟還夾雜著鵝毛大雪。

這般錯亂的情景讓他有片刻式神,繼而心頭猛地一盪。心上荒草蔓延,莫名的惶恐中迎來了聲聲驚呼。

「師父……」

是誰在喚我?

卜真緩緩垂眸,赤紅的岩群中滾出幾粒破碎石子,然後伸出了一根手指。他看到手指的主人艱難摳索,裂開的石縫被硬生生摳下一塊。

「師父……快走啊……」

細若蚊蚋的聲音如遊絲般,攀攀爬爬,透過風纏到了卜真思緒上。他又睜了一次眼睛,這回發現有更多的手指在動。而遠方火海深處卻出現了一片碧綠,那巨大的葉片好似是樵桉。

樵桉下擺著一張小桌,周邊圍著幾個少年。他們手中拿著乾坤袋與法器,下巴微揚,眼神都看著更遠處。

更遠處……又是哪裡?

一瞬沸反盈天破開冰火,蘭江的水在日光下波光粼粼。蘭江附近又增了更多的身影,他們交頭接耳,卻是那麼安靜。

卜真認出來了,那是第一次入門大會,是他與小朋友結緣時。

……

在幻境中太久,卜真的情緒被拉扯著隨之變換。他見到了少年長成青年的樣子,又見到了青年化作一抔黃土的樣子。不過彈指,皆成過眼雲煙。

他真心愛護的後輩們在化成坍塌時,掙扎著、呼喊著,拼盡最後一絲力氣,留在世間唯一的一句話,是要他回家。

極品渡劫丹還是很有用的,即便被接連重擊,卜真都保留了靈台的一縷清醒。然而就像他先前同餘非寒說的那樣,牽挂太多,會遭報應。

當再度回到云然小秘境,當那個會被自己用一枝花逗得害羞不已的小冰塊臉也告別時,他終究還是吐出了一口血。

閉上眼躺在地上時,卜真腦海中忽然想了一句話。

有些失去於他而言,確實是不可承受之輕。哪怕明知是假,是幻境,那依舊是噩夢難醒。

「小真!!!」

「宗主!!!」

「師父!!!」

「卜宗主——」

「怎會這樣?小真修鍊數百年,向來心境純澈,我以為他不會有事的。」辜風月下意識就要衝進去了,陳意趕緊拉住他,生怕牽動帶來更多變故。

他看了一眼邊上沉默的余非寒,嘆道:「小真在這個世界動情太多,他是個心軟的人啊。」

辜風月一征,不知說何之際,他突然看到一道巨大金色光柱。陳意也發現了,神色一變。與此同時,圍觀的所有修士發出了更大驚呼。

「咳……」卜真轉過臉,吐出一口血,抬眼看了天。耀眼的光芒閃瞎人,他微弱地扯了扯唇。

為了對抗幻境帶來的痛苦情緒,卜真花上了十二分精力,此刻的他幾乎連掏丹藥都做不到。心魔劫已結束,然而距離飛升還有最後一步。

「醒得真及時……」

趕在最後一道天雷前行了。要是沒醒,就要功敗垂成一命嗚呼了。

這一生還有太多留戀,他對小世界許下的諾言,以及對余非寒的珍視,卜真覺得自己還可以狗一下。

咽下喉嚨口翻湧的血沫,雙手扣住土壤,他掙扎著要起身。只要扛過這道天劫,沒有身死道消,他都算渡劫成功。

就在費盡心思卜真蓄足了一分力時,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撲了過來。那瞬間,滿世界皆是冰雪氣息。

「不……」

「不——」

「余非寒!!!」

「轟隆隆——」

「轟隆隆——」

金光炸開,奪人眼球。

巨大光柱被一人吸收,那人有桃花般的笑眼。

余非寒手中的劍被天雷擊中,碎了一地。他從半空中輕輕落下,剛好跪在了卜真身前。後背抗下天雷餘威,又擋住滿眼夜空。

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甚至辜風月都沒把人拉住。他根本不知道,余非寒這是蓄謀了多久。

卜真舔了舔嘴唇,似乎還不知如何動作。當余非寒唇邊流下一縷鮮血,整個人軟綿綿撲下來時,他終於找回了自己。

「你……」他雙手一撐,用上全身僅剩的力,將人扶住靠在了懷中,「你瘋了嗎!」

「飛升天劫是你這個小小化神所能承受么!」

「你知道自己衝過來會一起渡劫嗎!」

「余非寒——你這個……」

卜真偏過頭,所有的聲音含在了嗓子眼。

他看到金色淡了,天邊有微弱的光了。那無盡的夜色不知何時已離開,甚至連吹過的風,都變得溫柔起來。

看著劫雲逐漸散開,余非寒輕笑了一聲:「不會,我看好了時機過來的。」

在藏書閣的無邊寂靜中,他便想好了要如此。

卜真渡劫時,一定會有力竭。若在那時候,天雷劈下,那便是功虧一簣。然而沒有任何辦法,除非有人原以犧牲,還必須是不會引發後續天劫的犧牲。

以他化神修為,被飛升劫雷劈上一下,當場便是魂飛魄散。身死道消后,引發的天劫自然不會再發生。

一切算得正好,他也做到了。

卜真閉了閉眼,他幾乎都不用探查,一下能看出余非寒體內筋脈盡斷,神魂裂開。這般傷勢,即便是他也無力回天。

一時間,他竟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否還在心魔劫幻境中。

「小傻子。」張了張嘴,卜真後背很涼。

聞言余非寒面色一緩,困難地眨了眨眼。他甚少作這種表情,此時還有些羞赧。費力抬起手,指尖劃過眼前人的側臉。

「我說過……」

「你總是走在我的前面……而我一直在追趕……」

即便是在守護化成這件事上,卜真也站在了他前面。可他怎麼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珍愛之人為他人的世界賭上一生。

「我的真真……」

「是天之驕子,從未吃過苦。」

他的真真生若夏花般絢爛,這樣的人應當繼續走下去。

「只是……可惜……你已見過我的故土,而我……」

「卻還未去過紫虛……」

余非寒溫柔地看著卜真,指尖停留在了他的鼻尖,學著對方經常作弄自己的樣子,颳了一下。卜真一把捉住他的手,垂下了頭。

人生百年,卜真經歷過諸多絕境,即便是在最為絕望之時,他仍能以坦然、以瀟洒應對。然而此時此刻,他卻想遮住自己,不教人看到心中流露出的失措。

雲霧散開,天光乍現。小世界持久不下的高溫一瞬散去,春回化成。東風過處,開起了片片繽紛。

知道小世界渡劫的修士始終是少數,更多的修士只知方才一夜之間,被驚天絕世的天劫籠罩。那光芒奪目,雷聲驚人。他們不知道是誰在渡劫,亦不知為何渡劫。不過他們知道,這名修士應當是成功了。

與此同時,久違的風平浪靜與春光爛漫,雖不清楚為何,卻好似一瞬沒了危機感。

有修士跑出了洞府,在春色中高呼幸甚至哉。有女修放飛五彩群衫,輕紗順著風,從這頭盪去那頭。

天地之間,充斥著各式各樣的喜悅。他們能感覺到,當黑雲收束,陽光照下來時,化成有什麼不一樣了。

「這是……」

辜風月一句驚呼,引起在場眾人回神。

不知何時,半空中竟又撒下了無數靈力。金銀交錯,熠熠生輝。每個人納入一點靈力,只覺精神抖擻。更為神奇的是,燃月內的靈植開始野蠻生長。

就在此時,余非寒的身體也開始渙散,無數光點向外飛去。卜真迅速抬頭,再也顧不上天地驟變。

「等等——」

忽然,余非寒捉住卜真手腕,費儘力氣地喊了他一聲。

他在藏書閣翻遍了典籍,幸運地找到了一些記載。其中提及,當虛擬小世界渡劫成功時,天道會給與一場饋贈。

修士得饋贈以增福緣,其他生物得之以新生。世間萬物原有的配置都將改變,從此成為新世界。

於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可能心理,他又去找了關於神魂分裂的禁.忌術法。上天垂憐,他找到了。

衝上去擋那一下,並非僅僅為愛衝動。他忍受分裂神魂之痛,早就保存下了一縷。屆時他可附在某一株小花,或是某一棵小草之上,沾著天道饋贈新生。

漫漫修真歲月,終有一日他能再度醒來。雖不知醒來后,還能否與卜真重逢,但往後餘生,他都會試下去。

「不過我的運氣……確實好。」余非寒舔了舔嘴唇,露出了笑容。

就在方才,他即將身死道消之際,又感受到了與天地之間強烈的聯繫。全數修為即將化作靈力,用以滋養萬物。那一瞬他忽然明悟,原來自己同樣也是化成的機緣。

作為這個世界的主角,他代表著這個世界。當化成新生之時,亦是他新生之時。如此一來,他不需要再經過漫漫無期限的苦修,只為生出靈智、化成人形。

他的神魂會在某處沉睡,等待機緣喚醒。而他的機緣,除了卜真還有誰。

「我會化作這個世界,與你同在。」

「真真,一定要找到我。」

話音未落,卜真懷中之人化作光點,飛向四面八方,轉眼便融入了春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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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煉丹復興宗門[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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