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再見啦。

時間冷冰冰地向前疾馳,很快就到了周五校慶表演的那一天。

離告別的時間越近，林子陌反倒越平靜。這幾天里，他像往常那樣,和洛熙擁抱,接吻，笑眼彎彎地抱著對方的手臂撒嬌，可是除此以外,也再沒有其他了。他沒再和洛熙提做到最後一步的事,就好像真的忘記了一樣。

林子陌在心裡自我安慰道，其實這樣對兩人都好,他們沒有進行過最親密的交/融,分手之後很快就會斷得一乾二淨。

但是林子陌也能感受得到,洛熙最近的情緒莫名的十分高漲。對方好像突然變得很忙,時常會躲到沒人的地方接電話，接的時候表情分外認真，就好像是在商討什麼特別重要的事一樣。而且,明明兩人待在一起的時間就剩下那麼一點點了，洛熙還總是和他說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就算是林子陌說要作陪,洛熙也很見外地拒絕了。

洛熙為什麼會這樣,林子陌不願去多想。對方時不時流露出的迫不及待與興奮感,讓林子陌委屈得有點兒想哭。

洛熙究竟遇到了什麼可愛的男孩子,才會變得這樣不像他,連高冷冰山的設定都拋開不要了,只知道神神秘秘地抱著手機？一共也就剩下幾天了,就這樣等不及嗎。

林子陌坐在體育場的後台休息室里,用指尖輕輕點著桌面，放任自己無邊無際地出神遐想。

他已經收拾好了，正在候場。大約再過幾個節目，就該他上台了。

作為西語系的門面，後台的化妝師把他打扮得很漂亮。

林子陌的劉海被撩了起來，用髮膠定了型，露出了光潔飽滿的額頭，一頭柔軟蓬鬆的頭髮被挑染了幾縷淺藍色，襯得他的一張小臉白皙小巧，看起來很乖巧，又藏著幾分俏皮的張揚。

至於上場的衣服，化妝師給他搭了幾次，發現還是林子陌自帶的私服，也就是T家的那件「情人」，最適合他。於是林子陌最後的服裝就定了最簡單的白衣黑褲，再在右耳配上一顆小小的銀色耳釘。

林子陌面無表情地打量著鏡子里的自己，這時候，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解鎖看了看，是洛熙給他發了消息。

月拋養料：陌陌，我已經進場坐下了

月拋養料：等會兒你的曲目結束之後，你先別走，在後台等我，好嗎

月拋養料：我有很重要的話要和你說

林子陌盯著最後一行看了很久，然後深吸一口氣，把手機鎖上屏，丟進了包里。

鑒於洛熙最近的表現，林子陌認為，對方除了想和自己提前結束這段奇怪的關係，再沒別的可能了。

林子陌咬了咬嘴唇，紅著眼睛想，洛熙該不會是想把自己的那位新晉小男友帶到後台來給他看吧。那也太……算了，那也沒什麼，在他的人生里，不如意的事十之九點九，反正他已經決定先告別了，也不算……不算太可憐。

林子陌把背包丟到一邊，包的拉鏈沒有完全拉上，一張皺巴巴的紙晃晃悠悠地從包里滑了出來。

林子陌把紙撿起來，展開一看，上面只寫了一行字：洛熙喜歡林子陌嗎？

原來是那天課上，他和安嘉澤玩鬧的時候，隨手寫下的辯題。

林子陌捏著那張紙，看了很久，直到指甲都快把紙面摳破了，他才如夢初醒，轉身找來一支筆，在那行字上打了個大叉。

然後他在那行字下寫道：洛熙不可能喜歡林子陌。

他想了想，又繼續寫道：但是林子陌……

林子陌的筆尖停在自己名字的最後一橫，好像怎麼也沒辦法寫下去了。

他在心裡默默地想，救命啊。我現在好想哭。

這時候，場務小姐姐抬手敲了敲門，時機恰當地拯救了林子陌：「子陌，去台下吧，馬上就到你了。」

林子陌應了一聲，動作飛快地將那張紙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然後深吸一口氣，朝台前走了。

林子陌到台下的時候，前一個人已經進入了尾聲，所以沒過多久，就換他站在了舞台的中央。

儘管已經綵排過好幾次，可是當成百上千的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一人身上的時候，林子陌還是感受到了一種近乎本能的顫慄與緊張。但與此同時，一種從靈魂深處的興奮感也裹挾著快意向他的內心席捲而來，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

在人頭攢動的千百人中，林子陌很輕易就找到了洛熙。

對方正坐在第一排的座椅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

讓林子陌有點兒驚訝的是，或許是巧合，洛熙今天也穿了那件T家「情人」主題的黑色襯衫。

就好像第一次見面時那樣，洛熙身姿挺拔地坐在那兒，把襯衫的袖子規整地挽到臂彎，好看得讓林子陌幾乎移不開視線。他看向林子陌的時候，眼睛里透著淡淡的光，專註得好像再也沒有旁人。

林子陌最後有些局促地匆匆收回視線，簡單做過自我介紹，音樂便輕輕響了起來。他彎了彎眼睛，向所有人綻出一個專屬於林子陌的好看笑容，抬手將站立式話筒摘了下來。片刻之後，他清澈的嗓音在開闊的體育場里響起來。

Voyandosobreunmardehojassecas(我走在一片由枯葉編織而成的海洋)

VuelanlosangelessobreBerlin(天使們再度降臨在柏林)

Vaonandojuntoamiunaleluya(他們與我同唱一曲哈利路亞)

Mientraslalluviacaedentrodemi（此時此刻雨水滴落在我心間）

Exrtanotuvoz(我想念你的聲音)

Estoyentierradenadie，mefaltahastaelaire(我置身於荒蕪之地，我形單影隻，我渴望呼吸)

Deespaldaalsol(我想要遠離黑暗，重見天日)

Pasaortodiasinti(我因為要失去你而惶惶不可終日)

Nosirvedenadallegaraunmaslejos(無論如何前進，我始終一無所有)

Nitodalafamanitodoeldinero(無論擁有多少名利)

Nosirvedenadasiasigo（如果你不在我的身邊，我始終一無所有）

Ylasoledadsemeclavaenloshuesos(我的孤獨無依早已入骨)

Nosirvedenada(我始終一無所有)

Nada，nada，nada(一無所有)

No，no，no，no(可是我不願這樣)

……

正是傍晚，天空中雲霞萬丈，金紅中摻著幾抹淺淺的紫，讓人看了心生喜歡。

洛熙坐在第一排的觀眾席上，用手指不斷摩挲著放在口袋裡的某樣東西，就好像一個不留神，它就會自己跑丟一樣。

洛熙行事向來沉穩，無論遇見什麼都能波瀾不驚地應對，可唯獨事關林子陌的時候，他的心情就會時常變得不安又焦躁。

等會兒要說的話，要做的事，他已經在心中預演了無數遍，可他還是生怕缺了點什麼。於是，作為一個理科生，洛熙開始縝密地進行推算和復盤。

復盤到一半的時候，周圍響起了掌聲，洛熙抬眼一看，是林子陌上台了。

洛熙愣了愣，瞬間忘記了自己剛才復盤了什麼東西。

今天的林子陌也太好看了。

他的寶貝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在偌大的舞台上綻放出無與倫比的炫目光彩。

洛熙的目光毫無懸念地黏在了林子陌的身上，他甚至有些孩子氣地坐直了一點，想讓林子陌看清自己和他穿的是情侶襯衫。

可林子陌只是匆匆地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再也沒有遞眼神過來。

第一排距離舞台很近，洛熙其實可以很清楚地看見林子陌臉上的表情。林子陌沒有將目光停留在任何人身上，他只是平視著前方，專心地唱著屬於自己的歌。

可是和對方相處了那麼久，洛熙能分辨得出，林子陌現在很難過。他雖然看上去嘴角微揚，但洛熙莫名覺得林子陌好像要哭了。

在這一刻，洛熙心中的不安像是潮水一樣，慢慢一點一點地涌了上來。

林子陌總是笑眼彎彎地望著他，總是喜歡對他撒嬌，總是又軟又甜地拉著他的手，好脾氣地讓他欺負。

這樣盛大的表演，林子陌特意為他搶了第一排的內部票，不可能一眼都不看他，就像一個冷冰冰的陌生人一樣。

結合大屏幕上翻譯過來的歌詞，洛熙心裡真的有點兒慌了。

之前綵排的時候，林子陌沒讓他跟來，他並不知道對方演唱的是這首歌。

這首歌好像有什麼特殊的弦外之音，但是洛熙解讀不出。

終於，一曲終了，觀眾們再次熱烈地鼓起掌來。洛熙手心裡全是冷汗，已經有點兒坐不住了。

晚風將林子陌額間的碎發輕輕地捲起來，他拿著話筒，終於轉過頭，朝洛熙的方向看過來。

他像往常那樣，彎起眼睛朝洛熙笑了笑，然後再一次移開了視線。

林子陌很真誠地對著觀眾致謝：「謝謝大家願意聽我唱歌。這首歌，我想送給一個很好很好的人。我想對他說，謝謝你這些天的陪伴，謝謝你曾經來到過我的身邊。」他說到這兒，眼眶有點兒發紅，過了很久，才垂著眼帘，輕輕地說：「再見啦。」

他說完，很深地鞠了一躬，然後飛快地消失在幕布之後。

洛熙怔愣兩秒，猛得站起身來，拔腿向後台跑去。

後台一片嘈雜吵鬧，所有人都十分忙碌，洛熙急匆匆地撥開人群，趕去了外國語學院的化妝間。

他從未想過林子陌會以這樣的方式，向他提出告別。

看見對方泫然欲泣的模樣，洛熙覺得心揪成了一團，就好像他傾盡全力守護著的珍寶，最後還是從他的懷抱里溜走了，無論如何都再也抓不住。

洛熙對這種失控的感覺討厭至極。他感到焦急，感到不知所措，也感到憤怒。

這人怎麼能就這樣不告而別？怎麼能輕飄飄地說了兩句話，就想把他甩了？

沒門。

洛熙急匆匆地推開化妝間的門，喊了一聲「林子陌」，正想往裡沖，結果迎面撞上一個工作人員。

那人拿著一個裝滿了的垃圾袋，正要往門外走，結果被洛熙撞得踉蹌了一下，手裡的垃圾袋散了開來，弄得到處都是。

然後，一張皺巴巴的紙十分戲劇性地落到了洛熙的腳邊。

洛熙瞥見上面的字跡似曾相識，遲疑了一下，彎腰把它撿了起來。

紙上的字體圓圓的，沒什麼鋒芒，就像本人一樣可愛：洛熙喜歡林子陌嗎？

那行字的底下又寫著：洛熙不可能喜歡林子陌，可是林子陌

這句話寫到這兒戛然而止，沒有下文了。

洛熙攥著這張紙，怔怔地愣在了原地。

他就像一個從未認過字的人，把這兩行字反反覆復看了好幾遍。

那句話沒有說完，可是洛熙已經知道了答案。

洛熙這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從未想過「林子陌是喜歡他的」這一可能性。

他的專業導師曾經多次要求，在一項研究開展之前，要將所有可能性一一羅列，要有效作出假設。

可是關於林子陌喜歡自己的這一項可能性，他竟然想都沒敢想過。

化妝間里的工作人員看見洛熙焦急的模樣，就告訴他，林子陌剛才回來取過東西，好像已經離開了體育場，往圖書館的方向走了。

洛熙道過謝，忙不迭地朝圖書館的方向跑去。

一路上，兩人相處的兩個多星期就像走馬燈一樣在洛熙的腦海中閃過。

洛熙想起林子陌跨坐在他的腿上，眨著眼睛向他索吻。他想起林子陌叼著衣角，被欺負得滿臉通紅，卻還是乖巧地摟上他的脖子，像只小動物一樣往他的懷裡鑽。他想起林子陌緋紅著眼角，躺在被子里和他說，沒關係的熙哥，我都喜歡的呀。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的。

洛熙忽然明白林子陌為什麼無緣無故地躲在衛生間里抹眼淚，為什麼這兩天總是垂著眼帘無精打采，為什麼不願意讓自己遇到他的家人，為什麼那麼那麼想和他做親密的事。

他都明白了。

洛熙覺得有點兒無奈，有點兒氣惱，他的一顆心疼得縮成了一團，可是與此同時，他又感到一陣陣像是洪水一般的強烈欣喜。

他們兩個，簡直就像笨蛋一樣。

天色漸漸暗沉了下來，洛熙匆匆忙忙跑到圖書館，大家都在借著校慶的由頭狂歡，館里壓根就沒幾個人。

洛熙在一樓大廳里沒有找到林子陌，他順著樓梯向上走，走到二樓的隱蔽拐角處時，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林子陌抱膝坐在角落裡，把頭埋進了臂彎里，看上去好像在哭。

作者有話說：

大意了，表白是在下一章，碼差不多了，修一修明天發（土下座）

歌是Shakira的《Nada》，真滴很好聽，大家快去聽

熙哥：我老婆突然就跑了，抓狂.jpg

陌寶貝：今天是流淚貓貓頭（奶一口，你明天勢必是開心貓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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