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
馬車徐徐前行,穿過東華門,越過護宮河,抵達上京城下。駛出城門一段時間,唐虞年拉開帘子往外看。
正值涼秋,一地金黃,秋風將落葉輕飄飄送進車內。唐虞年攤開手,一片葉子毫不費力地落入掌心。「要是語冰也在這裡就好了。」
「駙馬剛出門就想公主殿下了?」車內只有這般大的地方,唐虞年的說話聲不大,秋月卻都聽進耳朵里了。
「沒有。」上車就兀自嘀咕一句就被人聽到,唐虞年可謂是有些惱怒,忙狡辯道,「我就是看這景色無人分享覺得挺可惜。」
秋月自是知她性子,並不點破,打開一個精緻的食盒,「駙馬,這糕點是公主殿下讓廚房備下,只說駙馬爺在路上餓了渴了或是無聊時淡淡嘴。」
香甜軟糯的糕點,唐虞年當然不拒絕,分了幾塊給秋月和白芷,唐虞年細細品嘗繼續往外看。遠遠地便見到一座山,那山上應當是有建築,唐虞年趕緊問秋月和白芷。
「駙馬看到的應該是碧雲山上的玲瓏寺。」白芷道。
「名字還挺別緻。」唐虞年忽想到語冰曾跟自己說過京郊外有一個出名的佛寺,問了白芷,此廟的香火果真旺盛。「春日裡應該很好看。」唐虞年道。
「駙馬猜得沒錯,」白芷笑道,「碧雲山上種了不少桃花,春日裡的香客摩肩擦踵。不過碧雲山很高,」白芷跟唐虞年介紹,「駙馬別看我們離碧雲山這麼近,實際上根本不同路,要是過去,最起碼要兩個時辰。」
「有機會去看看。」唐虞年笑著回。
一行人最終停在陵寢的山腳下。安定好後唐虞年才有心情出帳篷觀看,太子殿下顯然對這裡的一切都非常熟悉,見唐虞年一個人出行還特意帶她出門轉轉。
白芷打了水進帳篷一看沒人,忙出門去尋,唐虞年此刻已經和太子殿下分別往帳篷方向回走。遇到有些慌張的白芷,唐虞年只覺得莫名其妙,「我就是出門轉轉,你緊張什麼?」
「荒山野嶺,奴婢是擔心駙馬爺在外出了什麼意外。」白芷擔憂道。
陛下在此,里三層外三層的侍衛,有什麼可擔心。「白芷,你快坐下。」唐虞年招呼她,只在此過一夜,陛下要求一切隨簡。祭拜之人唐虞年又叫外祖母,就算為了聊表心意唐虞年也不會鋪張浪費,因此這帳篷是極為簡陋,白芷再晃來晃去,唐虞年真擔心它要不堪重負。
「是。」白芷聽令。
「我剛才和太子殿下在外面待了片刻,」唐虞年道,「這山腳下有條河,聽太子殿下說能通到京城,當真有此事?」
「奴婢知道,」秋月搶先道,「這河也算是能通到城內,不過中間那一段河流極窄,又在洞穴之下,一人通過尚且費力,稍有不慎還會折在裡面。」
「就是說可以通過?」唐虞年道。
「說是如此,」白芷附和道,「不過難度太大,洞穴下的淤泥遍布,通過那進城幾乎是九死一生,本朝還未聽誰試過,駙馬詢問,可是對它有什麼興趣?」
「只是隨口一提罷了。」唐虞年心下瞭然,她就說皇城開了個口子怎麼無人在意,原來是這樣,前後皆有深水,中間還有淤泥,哪個趕著送死的人前去啊?
「不早了,收拾收拾你們也歇歇,明日還要上山。」唐虞年道。
「是。」秋月和白芷告辭,「駙馬,奴婢們就在外面,您有事吩咐。」
「知道。」唐虞年應下。
與此同時公主府內的雲香眼見著公主有熬夜的準備,正在糾結要不要言說時,魏語冰落筆停下來。
「公主,您可是要休息?」雲香立馬道。
「你不就是想提醒本宮嗎?」魏語冰輕笑,「本宮是要好好休息一下。」
「不是奴婢非要提醒,」雲香把唐虞年搬出來,「是駙馬爺說您近日比她還忙,讓奴婢盯著公主殿下用膳休息。」原話其實是公主殿下一個關禁閉的人比她上班的還忙。
「你如今倒是會拿她壓我了。」魏語冰淡笑。估摸著公主殿下並未生氣,雲香繼續道,「是公主殿下自己答應。公主一言九鼎,想必不會讓奴婢難做,否則駙馬爺回來奴婢該怎麼回答?」
真真是愈發哆嗦,魏語冰笑著搖頭,雲香趕緊喊了婢女進來伺候公主沐浴。
是夜,三更鐘聲響起,正值山腳下營地守衛換人之際。一隊兵按著大人的命令正準備輪休,突然之間一位士兵刺穿身前之人,挨了一劍,那人並沒有立時倒下,緩緩轉身,手指哆嗦滿臉不敢置信地看著昔日稱兄道弟的好友,最終他還是倒了下來。
像他這樣被兄弟插了一刀的並不在少數,只是有的人還來不及詢問就一命嗚呼,而有的人身手敏捷反手殺了刺殺之人。一時間營地大亂。
唐虞年是被周圍的聲音吵醒,因是在外面,看白芷白日的表現到底是多留了幾分心思,便和衣而睡以防有什麼突發事件。穿上鞋子到達外面已經是火光熏天,叫喊聲連成一片,最讓人膽戰心驚的還是帳篷前幾具士兵的屍體。
白芷的劍還在滴血。
唐虞年有點懵,不過這並不耽誤她思考,這些人身上的衣服她認識,「陛下,陛下呢?」
「駙馬,」白芷臉上帶有血跡,衣服鞋子上更是如此,見駙馬出來趕緊擦了臉回她,「奴婢也不知道,陛下身邊有人,想來不會有事。」
這是,有人在造反?造反的是何人?下一刻衝過來的一個衣冠不整之人,是唐虞年隔壁帳篷的陳大人,這位大臣身邊並沒有習武之人,下人都被盡數殺了個乾淨,要不是及時衝到唐虞年這邊,只怕他的命也危險。
「陳大人。」唐虞年讓秋月扶他起身,剛準備說話,白芷一劍扔了過來,是劍入身體的聲音。唐虞年回頭一看,是一個漏下的士兵想殺自己。
「駙馬,大人,」白芷走到唐虞年身邊道,「此地不宜久留。」
「去找陛下。」唐虞年道。
「不用找了。」火光中突然走出來一個人,身材魁梧,皮膚黝黑,軍官妝容,手中提一紅纓槍。唐虞年識得他,是這次負責陛下出城安全的朱將軍。
「朱將軍想做什麼?」血海里站著的唐虞年盡量讓自己穩住,平靜地問。她身邊的陳大人質問道,「朱大廣,你是想造反呢?」
「陳大人說對了。」朱大廣輕蔑一笑,並不把他放在眼中,「本將軍就是在造反。」
他承認的輕巧,陳大人肺都要氣炸了。唐虞年趕緊攔住陳大人,又問一遍,「陛下呢?」
「陛下自然在他該待的地方,駙馬爺別擔心,您和陛下一會兒就會團聚,不過,」朱大廣輕輕一揮手,「上。」
聽到命令的士兵立馬沖了上來,白芷將唐虞年推到身後,剛準備動手,唐虞年看著朱大廣胸有成竹的樣子,忽快步上前拉住她,「白芷,別動。」
她們並沒有勝算,朱大廣是位上過戰場殺敵的將軍,不說他自己就是他一個人白芷的勝算都未可知。而且按著他的說法,陛下此刻也在他那裡,光聽著這漸漸沒了什麼聲響的四周也知道他所言非虛。陛下在他那裡,既如此,打贏也是要投鼠忌器,又何必動刀劍?
「駙馬爺很識趣,」朱大廣根本沒把剛才殺了幾人的白芷放在眼中。見唐虞年如此識趣非常讚賞她的行為,「本將軍這就送您和陛下這一對翁婿團聚。」
「來人,帶走。」朱將軍令人捆了她們押著她們前進。
踉踉蹌蹌前行,不一會兒唐虞年就見到皇上,他和自己一樣被五花大綁,朱大廣推唐虞年進去,還不忘壞笑道,「陛下,臣可是把您最寵愛的女婿給送來了,不用謝臣。」
「陛下可有受傷?」這帳篷內只有一盞微弱的燈光,唐虞年看的並無清楚,朱大廣走後,唐虞年忙問。
「沒有。」皇帝搖頭嘆息。
「陛下,朱、大廣他是?」唐虞年剛想問,朱大廣進來了。不僅如此,他還給陛下鬆了綁,唐虞年還沒看明白,接著又被人推了出去。
「駙馬爺,恐怕不能讓你和陛下單獨相處,本將軍還有一件大事沒做。」朱大廣聲音洪亮。
外面燈火通明,幾個盆火燒得旺盛,熱辣辣的火甚至有些熏臉。這個被清出來的大空地綁著今日出行的所有大臣還有一些士兵,和唐虞年和陛下不同的是,他們不僅被綁住雙手嘴巴也被封住,只能用一雙憤恨的眼睛譴責朱大廣。
朱大廣本人才不在意,按著皇帝坐在早就準備的書桌前,又硬生生掰開皇帝的手把筆塞進他掌心,「寫,現在就寫,寫退位書。」
皇帝自然不肯動筆,甚至急於甩掉這根毛筆,幾個來回,紙糊成一團,筆也掉落在地。朱大廣火冒三丈,剛想動手,唐虞年大聲斥道,「朱大廣,你如此犯上就不怕被責罰嗎?」
「本將軍倒是忘了駙馬爺,」朱大廣的注意力果然一下子落在唐虞年身上,「責罰?犯上?本將軍如今還願意稱呼一句陛下、駙馬是在給面子,你還當真以為本將軍不敢殺你們?」
那倒沒有。唐虞年心裡慌得一批,自然明白這位朱將軍若是不管不顧殺幾個人誰也干涉不了。他如今等著皇上寫詔書,想必是不會對皇帝動手,可若是隨手殺了自己或是幾位官員,那自己這死的太虧。陛下撥亂反正後自己可不想做那簡單幾筆帶過的忠良之徒。生命誠可貴,她還想見語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