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120章
駙馬府。自從唐虞年落崖,錢芳蘭一天十二個時辰除了去公主府看看唐虞年,有六個時辰都跪在佛前禱告。
「夫人,」今日在佛前跪了一個時辰,江花突然推門而入。「夫人,公主殿下來了。」
「公主來了?」錢芳蘭慌忙起身,腳下卻是一個踉蹌,多虧江花手快扶住。「夫人,公主在前廳等著,您不用著急。」
「怎麼能不急?」錢芳蘭喜道,「公主已經大半年沒來府上,」錢芳蘭說著把手搭在江花的手上,顫顫巍巍往門外走去,邊走邊道,「是不是虞年醒了?」
「夫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江花扶著錢芳蘭下台階。
到了前廳,二人遠遠地便看見站在那裡的兩道身影。江花的笑容還沒來得及展開,就注意到除了公主,另一個人也是女子。
外面的那些瘋言瘋語不會是真的吧?就算是,公主殿下也不能如此行事,把這位女子帶到家中,更何況見的人還是……夫人還不知道此事呢?江花扶著錢芳蘭的步子漸漸慢了下來。
錢芳蘭也看到了,不等江花說什麼,錢芳蘭緩緩拍了拍她的手道,「花兒,你先出去,我跟公主說兩句話。」
「夫人。」江花面露擔憂之色。
「去吧。」錢芳蘭道。
前廳里加自己只有三個人了。唐虞年知道,語冰過來時已經把所有的下人都打發走,現在該她直面自己的事情,「語冰,」唐虞年小聲道,「要不你也先出去?」
「我在廳外。」魏語冰想了想道。
四目相對,唐虞年動了動上下嘴皮子,一時間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明明做好了準備。幾秒後唐虞年緩緩走向錢芳蘭。一切都在不言中,關於自己是男身還是女身,母親已經有了答案,唐虞年以為她定要詢問一句,沒想到錢芳蘭顫顫巍巍伸手,開口的第一句話,「孩子,你醒了?」
錢芳蘭一開口,唐虞年再也忍不住重重地點頭,把整個人放在她能觸摸到的地方,「母親,我沒事了。」
「本該早點過來看您——」
「沒事了,沒事就好。」錢芳蘭打斷道,「什麼時候都好,都好。」
「定是菩薩保佑,菩薩保佑。」錢芳蘭止不住地想,她要去上香,她要去還願,多去菩薩廟裡捐香火錢。
「母親,您快坐。」唐虞年扶她坐下又到了杯水,「您喝水。」
「好,好。」錢芳蘭欣慰地接過來,喝完后又起身要看唐虞年,「讓娘好好看看,哪裡可還有不適?」
「沒有。」唐虞年搖頭,「孩兒很好,不信孩兒轉轉您看看。」
錢芳蘭不住地道好,似是想起什麼,眼淚忽要落下來。「母親。」唐虞年擔憂道。
「母親只是高興。」錢芳蘭接過唐虞年的手帕隨手一擦,又道,「你平安醒來,要是……娘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就算是到了地底下,娘該怎麼跟你父親交代?」
「母親,」唐虞年心下難受,忽見錢芳蘭喜道,「平安就好,你這醒來,先好好歇歇,娘去給你準備午膳。」
「母親,」唐虞年拉住她,「我不餓。」況且離午膳時間還早。
「對,對。」錢芳蘭忙改口,「我去做糕點,廚房裡就有,我這就給你端過來。」
「娘,」唐虞年再也忍不住直接問了出來,「您就沒有什麼想要問問我嗎?」錢芳蘭怔住,唐虞年這次卻沒有躲避,錢芳蘭漸漸安靜下來。
過了片刻,唐虞年忽見她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我是你娘,這孩子,娘有什麼不知道的,娘這就去給你拿糕點。」
唐虞年再也說不出來一句話了。午膳自然是在駙馬府,唐虞年下廚,魏語冰在旁打下手。諾大的廚房,就她們兩個人,唐虞年忍不住哼起歌來。
「這也是你以前學的?」魏語冰聽著這完全不熟悉的音律。唐虞年答了一聲是,轉頭就換了一個,魏語冰再去聽,這曲子不正是去年宮宴上哪家小姐所唱。
「心情好?」魏語冰又笑道。
「當然。」唐虞年指了指自己這一身,剛過來時她真的擔心開口。看這樣子,原來母親真的早早就知道,只是不值不點破罷了。原身比自己聰明,她是不是早就知道母親選擇不說。這一對母女,看破不說破,直到自己過來,想到這,唐虞年又有些悵然,在現代的唐虞年還在惦記著的母親,可錢芳蘭卻並不知道她的女兒已經換了一個靈魂。
唐虞年小聲把自己所想和魏語冰說,而魏語冰想起一件件往日里的小事,電光石火間忽然想起一種可能,既然能忍住不開口,難道這件事就不能忍住嗎?
午膳過後,唐虞年正在府中陪著錢芳蘭散步,不經意間就瞥見白芷腳步匆忙地往內院走去,而那個方向,正是語冰和自己留宿在駙馬府的房間。
「虞年不如去看看?」錢芳蘭提議道。
「沒事。」唐虞年道。陪著母親剛出來一會兒,若是語冰那邊真有什麼事也不急在此時。
「我一個老太太,無病無災,哪裡需要你陪著,」錢芳蘭笑道,「知道你好好的,娘就沒有什麼放心不下的了,快去吧,公主她、她這半年也不容易。」
「母親,我知道。」唐虞年道,「語冰忙,不過白芷說不定有什麼私事找她,我還是等會兒再過去看看。」
「也好。」錢芳蘭想想也是。
晚膳時唐虞年才知道朝廷大變。太子殿下三日前竟然主動上書,明言自己德不配位,特自請廢去太子之位,望父皇成全,而皇上,已經答應下來。
又過去了幾日,魏語冰進宮,唐虞年陪著她一同前往,到了宮門口,魏語冰卻道,「年年,你安心在馬車裡呆著,我去去就來。」
「好。」唐虞年痛快應了下來。
「怎麼這麼乖?」魏語冰忽然有些不適應。這些日子二人日日夜夜都黏在一起,知道魏語冰的心不安,唐虞年便把自己所有的時間都放在魏語冰身上。反正現在也不用上朝處理事情,唐虞年便整日心安理得窩在府內,縮在魏語冰身邊,或是躺著或是坐著。
「我這叫聰明!」唐虞年大言不慚道。若是一開始還沒看明白語冰為什麼不對外宣布自己舒醒,反而讓自己直接整出一個新身份的意圖,這麼多天過去她也琢磨出來了。
用原來的身份,她就是欺君之罪。用現在的身份卻無妨。現如今,知道她是女兒身的也就只有自己和語冰身邊的幾名侍女,母親,連江花都是一知半解。自己進宮的次數不多,宮中有心的人卻比宮外多,能少則少。
「好,」魏語冰笑得寵溺,「年年最聰明,在這裡等我,我一會兒就出來。」
「我不急。」唐虞年也知道語冰和皇後娘娘多日不見,「語冰,你慢慢來,我一個人在這馬車裡有吃有喝,樂得清閑。」
「清閑?」魏語冰剛準備起身的動作一頓,挑出二字重複。
錯了,錯了,怎麼能說清閑?唐虞年直想抽自己的嘴巴,下一秒討好一笑,「不是清閑,是無聊,啊!」唐虞年倒在馬車裡翻滾,動作誇張,「真的好無聊!」
魏語冰柔和地看著眼前一幕,看著她笑,看著她鬧,等到唐虞年自己演不下去坐起來,她才伸出雙臂,唐虞年主動送上門。抱著唐虞年親了又親,魏語冰才揉揉唐虞年已經被自己弄亂的頭髮,「別出馬車,若是無聊讓雲香陪你說話。」
「知道了。」唐虞年應好,心裡卻念著語冰年紀輕輕都快成嘮叨的老婆婆了,再一想著因為自己,又覺得回府還是要好好鑽研一下廚藝,讓語冰好好補補。
這邊魏語冰帶著白芷進宮。皇后聽到腳步聲一抬頭看見是魏語冰,揮退了身邊所有女官,示意魏語冰坐到自己面前。
「太子殿下的事情你可聽說?可有什麼看法?」皇后道。
「幾日前就聽說。康王做了一個明智之舉。」
「明智?」
「父皇無意立康王為太子,當日之事不過是順水推舟。」魏語冰抬頭,「如今還能當康王難道不是一個明智之舉嗎?」
「你是說你父皇根本不想立他?」皇后不敢置信地看著魏語冰,旋即握在鳳椅上的手一緊,明白過來。太子妃母家貪污,廢太子妃,查抄太子妃母家,無論怎麼做想要保住太子殿下還不是易事?除非,這根本就是一個借口,一個能廢太子的借口。
「是啊,你父皇自始至終想立的都是那個賤人的孩子,如今四皇子已成婚,自然是上上人選。」皇后哈哈大笑,笑聲中有些悲涼。
笑過後,皇后又狠戾道,「廢物,你父皇想廢,康王就不能自己立住,說辭就辭,有沒有把本宮放在眼中!」
「也無妨,」皇后抖了抖衣袖,「本宮把他捧上去,他不想奮力一搏,本宮便送別的皇子上去。」
「怎麼,你覺得本宮說得不對?」皇後轉頭又問魏語冰。
「沒有。」魏語冰道,「只是不知道母后想捧誰上去,無論捧誰,只要父皇不願意,恐怕都是徒勞。」
「難道你讓本宮眼睜睜看著四皇子登上太子位?」皇后恨道,「若是你有個哥哥或是弟弟……本宮何必為了你苦苦籌謀?」
「母后說為本宮就是為吧。」魏語冰無所謂道。
話說到這裡,皇后像是想起什麼,忽然轉頭道,「你府中那個……」她本想說那個病怏怏的駙馬,想到上次魏語冰發火的樣子,又生生忍住,「駙馬可醒了?」
「沒有。」魏語冰木然道。
「語冰,」皇后緩緩走到魏語冰面前,多了幾分慈母般的柔和,勸慰道,「駙馬昏迷多日,醒來的可能性太低,你是千金之軀,為駙馬守了大半年已經是仁至義盡。往日的日子還長,母後為你另選一位駙馬如何?」
「母后,」魏語冰譏笑道,「楊熙文可是已經成婚了。」
「這天底下有的是好兒郎,」皇后見魏語冰口風鬆動,喜不自勝,「只要你想,母后都能給你找來。」
「孩兒只想要駙馬。」魏語冰堅定道。
「可母后聽說,」皇后甩了一下衣袖,重新坐到鳳椅上,「你府中多了一名女子,那女子的眉眼和駙馬極為相似。」
「母后準備打聽孩兒府中私事?」
「本宮是為你好。」皇后也想到自己一開始派去的李嬤嬤等人,結果除了一個現在和自己沒聯繫的李嬤嬤,其他人都被自己這位女兒給弄掉了。皇后從來不懷疑魏語冰的能力,她只是恨,自己的女兒為什麼不和自己一心,不去算計欺辱她們母女二人的人。
「你若是真喜歡她也不妨事,」皇后無所謂道,「本宮不會幹涉,只是找駙馬的事也不能再拖了——」
「可是兒臣想要給她名分。」魏語冰悠悠道。
「齊家——你說什麼?」話說到興緻,皇后震驚了,「一個女子,你,你要給她名分?」
不對,皇后又道,「你願意和駙馬一刀兩斷?」
「母后不也說駙馬醒來無望嗎?兒臣自然要為以後的事情多多考慮,兒臣覺得,唐小姐就很好。」
連姓氏都一樣,皇后捂著頭呆坐在鳳椅上,滿臉的不可思議,「著魔了,真的著魔了!」
皇后都不知該說魏家人長情還是薄情,前有把自己江山讓給他人的魏英帝,後有當今皇帝拿自己的大兒子做跳石也要立心愛之人的兒子為太子,這裡又來一個要娶女子為駙馬的公主。
瘋魔了,真的都瘋魔了。
馬車內的唐虞年磕完瓜子就喝茶,喝完茶繼續吃糕點,就這樣茶喝了好幾盞,還是沒見到魏語冰來。唐虞年還真有些無聊了。
雲香見她無聊,主動活躍氣氛,給她講了講外面的事情。
「負心女。」儘管知道這個時候笑起來似乎有些不道德,唐虞年還是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
「真的嗎?」唐虞年不敢相信。
「可不就是。」雲香也笑了起來。駙馬和公主天子賜婚,佳偶天成,駙馬昏迷多日,公主不離不棄,多少閨閣中的女子羨慕又有多少男兒敬佩,結果,公主殿下忽然整出一個替身,找替身也就罷了,還是一個女子,最近各府可是都傳遍了,公主府都快成為飯後談資了。
聽到後面唐虞年心虛地摸了摸鼻子,人類腦補的能力果然厲害,雲香整理一下自己聽到的事情,又道,「您都不知道,還有的人在猜,若是駙馬醒過來,和唐小姐您……您們和公主殿下……」
好傢夥,連以後的事情都想到了,厲害啊!唐虞年也摸著下巴,不禁暢想,要是真有這一幕……
「想什麼呢?」魏語冰突然拉簾進馬車。
公主回來,雲香識趣地下了馬車,唐虞年湊到魏語冰耳邊笑嘻嘻地說一些雲香給自己說的事情。
「唐小姐是在研究你和駙馬哪個得寵?」魏語冰好笑道。
還真演上了,唐虞年配合道,「是啊,本小姐在馬車上一直都在琢磨這件事,公主殿下到底是喜歡本小姐呢?還是喜歡駙馬爺?」
「唐小姐不如自己合計一番?」魏語冰把人抱到自己懷中,咬著唐小姐的耳垂,眼中極盡痴迷。
唐虞年的身子止不住顫動,腦子卻還是在轉動,幾秒后哀嘆道,「本小姐自然不如駙馬爺,公主殿下給了駙馬爺名分,卻讓我為奴為婢,婢子怎麼敢跟駙馬爺較量?」
「本宮倒不覺得,」魏語冰一手摟著唐虞年的細腰,一手不斷將她往榻上推,直到將人穩穩放在榻上,魏語冰才騰出一隻手一寸一寸撫摸著唐虞年的髮絲,最後停留在唐虞年的臉龐上,流連忘返。
「本宮倒是覺得唐小姐更勝一籌,不然本宮怎麼能被小姐迷到顛三倒四,什麼都不想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