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那年十八，站如嘍羅
「兩位麻煩停手吧。」路明非收斂了尺子說道。
原本大打出手的兩位男子驚惶不定地望著他，剛才路明非用流星般的速度刺出兩記「直刃」，分別點在兩位男子手臂上。
只是這麼輕輕一點，就讓他們的手臂無力地垂了下去，一時半會根本沒力氣打起來。
「這是……碰上民間高手了？」兩人面面相覷，一時間火藥味消失得無影無蹤。
雖然路明非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衣服，看上去就是個落魄的窮學生，但他其貌不揚的外表下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威懾感。
有這麼一位隱藏高手止斗，兩位大打出手的男子根本不敢再囂張下去，訥訥退在一旁。
而周圍人見到路明非只是寥寥幾語，就制止了一場打鬧，不少人震驚之餘，鼓起掌來。
幾個年輕小夥子稱讚叫好；
被他救下的那個小妹妹淚眼婆娑又感激地望著他；
還有一個老大爺竟然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路明非尷尬笑了笑，他還是第一次在公眾場合見義勇為，平時在學校里在家裡他一直是沒什麼存在感的人，今天竟然頭一回收穫了這麼多的掌聲，多少有些不適應。
「楚子航師兄，抱歉讓你見笑了。」路明非撓了撓頭，回到楚子航身邊，想起來楚子航是少年宮劍道師傅的得意門生，處理這種事情肯定比自己更加得心應手。
「沒什麼，你做得挺好的。」楚子航由衷地稱讚了一句。
他原本對路明非的印象也就停留在一個路人學弟，而且以前聽說過一些不好的傳聞。
楚子航記得自己在仕蘭中學的時候，跟路明非同班的一個叫趙孟華的學弟，經常把路明非喜歡陳雯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事情當笑話講。
楚子航不太喜歡趙孟華，看上去就是個很輕浮很有心計的渣男。
也不太喜歡陳雯雯。從學校里傳出來的風言風語來看，陳雯雯表面是個文藝少女，可是路明非跟班似的為她跑腿忙這忙那，她始終對路明非保持著曖昧的態度，多少有點不夠意思。
「路明非，如果我記得不錯，你好像喜歡陳雯雯是吧？其實，你值得更棒的女孩。」楚子航猶豫了一下說道。
「What？師兄你怎麼突然來這麼一句？」路明非愣了下。
同時心臟砰砰亂跳，心想楚子航怎麼會知道自己喜歡陳雯雯的事？自己應該隱瞞得很好才對啊。
「學校里有其他人喜歡陳雯雯，所以就一直把你的事情當笑話講。」楚子航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坦白了。
他對路明非感觀還不錯，至少比趙孟華強多了，任由路明非像個小丑一樣被趙孟華戲耍嘲笑，他有些過意不去。
路明非愣了下，臉色有些僵硬道：「師兄你別說的那麼驚悚，我是喜歡陳雯雯不假……好吧，其實也算不上喜歡，就是有好感吧，覺得她挺文藝少女挺好的一個女孩，如果能娶到她應該是件挺幸福的事……
但如果全校都知道了這件事，教導主任肯定會把我抓去辦公室喝茶的是吧？學校規定不準早戀。」
「是不準早戀。」楚子航誠懇地說道，「但教導主任覺得你沒戲，陳雯雯都不拿正眼看你，所以他也沒必要費那功夫。」
路明非的手指倏地攥緊，腦袋耷拉了下去。理智告訴他楚子航說的很有道理。
如果放在以前，他心裡多半還會心存妄想，畢竟自己可是被陳雯雯主動拉進文學社的兩個人之一。
但現在回想起以前經歷的種種細節，卻發現自己一直以來被趙孟華一夥當猴一樣戲耍，把自己的事情滿世界說的，應該就是趙孟華吧？
陳雯雯雖然沒有參與其中，但要說她不知情，那絕對是自欺欺人。
可即便自己對她那麼好，隨時待命像個汽車備胎，她也只是像個看客，冷漠而麻木地看著自己受欺負。
原來……一切都是自己一廂情願啊。
路明非感到胸腔里泛起一絲苦澀。
「我就給你提個醒，免得你你陷進去太深了。」楚子航安慰道。
其實楚子航一直是個不怎麼會安慰別人的人，能說出這麼些話，已經是他竭盡全力了。
「咚」的一聲地鐵到站，他揮了揮手跟路明非告別。
「原來我從來都是自己一個人啊……」
看著楚子航師兄的身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路明非突然覺得有些孤獨。
世界那麼大，他卻忽然感覺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在家裡自己是多餘的一個，叔叔嬸嬸路鳴澤一家三口多和諧幸福啊，自己待在這個家庭的邊緣總顯得格格不入。
在學校里也是。其實他很早就隱約感覺到了，周圍的人看他就跟小丑一樣，有意無意欺負他，當猴子耍著玩。
畢竟自己要成績沒成績，要家世沒家世，要顏值沒顏值，而且性格還慫，是個人都想踩上兩腳，在自己面前秀優越感。
在這群人中，趙孟華及他的一眾小弟是表現得最明顯的幾個。
至於陳雯雯，好像也沒好到哪裡去，仔細想想，自己鞍前馬後為她跑腿三年，可她拿正眼瞧過自己嗎？
路明非突然無聲地笑了，有點難過。
這一年路明非將滿十八歲，迎來了人生最低谷的時期。
地鐵站里回蕩著陳奕迅的歌聲：
「那年十八，母校舞會。
站著如嘍啰。
那時候我含淚發誓。
各位必須看到我……」
滄桑的歌聲遠去，路明非無言地看著玻璃中的自己，抓住護欄的手指蒼白而僵硬。
但他的嘴角忽然微微翹起，勾勒出一個略顯浮誇的笑容，像是個絕世的戲子，在心裡默默發下誓言。
「我要讓所有人都看到我……」
「沒有人再敢欺辱我……」
「我不要再卑微，不要再活在塵埃里……」
在路明非突然暴戾的用力之下，那精鋼所鑄造的護欄驟然扭曲變形。
旁邊一個吹泡泡糖的妹紙看到這一幕，目瞪口呆，像是看到了人形怪物。
泡泡在她嘴裡「啪」的一聲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