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種下前世機緣
葉白被帝衡派人好好保護起來,殊不知外邊早已亂成了一鍋粥。
葉明是有防備的,猜到有人會來劫獄,所以提前做了準備。
可即使是這樣,他也沒料到來的人會這麼多,且全是異族。
法場上亂成了一片,百姓瘋跑,高聲尖叫,刀刃劃過肉體的聲音,血滴下來的聲音。
葉明看著站在對面的柳伯山,輕嗤一聲:「柳大人這是幹嘛?」
柳伯山笑著:「老夫只是無處替侄兒伸冤,被逼無奈,只好想出個這種法子,葉大人不若行行好,放老夫與侄子離開,這般,老夫定會感念。」
「阿,老匹夫想得倒挺美,蛇鼠一窩,勾結異邦,意圖謀反,其罪當誅,柳伯山你還是想想該怎麼留住你這條命吧。」
「非也非也。」柳伯山笑得坦然,「葉大人嚴重了,不知此刻你那寶貝弟弟,那尊貴的太子妃可還有命活著?」
葉明執劍不說話,卻不顯得緊張。
見他反應,柳伯山突然臉色微變,猜到是這茬出了差錯,卻也沒自亂陣腳,他早與那人商量過,若此計不通那就走另一條道。
「看來葉大人還有未卜先知的手段呢,真是叫老夫大開眼界。」柳伯山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心中藏了算計。
「來人,都給我拿下一一」葉明話一落下,周圍的士兵很快將那群異邦人團團圍住,從兩邊人手來看,葉明這邊的勝算更大,可是真要打起來,竟是勢均力敵。
這到底是哪一族的人?如此不好對付。
柳伯山站在不遠處看著此景,縱使殘殺場面再血腥也並未激起他眼中的一絲一毫的憐憫,眼看著就要勝券在握,此時,不知從哪一處突然湧來了數名士兵,身手利落,很快就將局勢扭轉。
柳伯山臉色大變,見狀不妙轉身就欲跑,身後卻是刀刃直直地對上他。
「柳大人,事已至此,你還不認嗎?」葉明踏著步子來到他面前,其實他不能理解柳伯山,好好的前程不想,名聲不要,去牟一個罵名,就算最後成功了,史書上也不會寫他是千古一帝,只會給他留下寥寥幾筆。
柳伯山卻不應他,而是問:「葉大人好妙的計策,老夫記得,多數士兵都去往西北戰場了,這些是從何處來的?」
「柳大人,這就不該是你擔心的了,走著吧,這下你們叔侄可以聚聚了。」葉明抬手叫人把他們二人和剩下的那些活口紛紛帶走。
「大人!」一個士兵急急忙忙趕來,大聲道,「城外有大批異邦人圍堵而來。」
「葉大人,你該不會以為我就帶這麼點人來謀反吧?哈哈哈哈哈,老夫就等著一一看著這皇朝覆滅那天!」柳伯山說著有些癲狂,他瘋狂大笑著,像是著了魔。
「帶下去!」葉明皺眉看了一眼,命令道。
「敵軍到哪兒了。」
「回大人,到三裡外了」「關城門,準備迎敵。」
「是!」
葉白做了噩夢,夢到了前世葉家被滅族之時。
雪有柴高,一步一個腳印,囚車的車軲轆在雪地上劃出聲響,道路兩旁的百姓拿鄙夷、活該的眼神看著他的家人,他的父親頭髮披散,灰發蒼顏,眼神渾濁,他的大哥和二哥緊隨其後,他們身上儘是被鞭撻出血的傷痕,看不見以往的俊朗,他的母親頭髮亂糟糟的,嘴皮乾裂,面色灰敗。
他們跪在斷頭台上,天上正下著雪,四周一片寂靜,只聽得見風的呼嘯聲。
時辰到了,兩人持大刀走上來,刀刃泛寒,他們將酒噴洒在刃上,高高抬起,快速落下!
不要!!!
葉白尖叫著跑過去,明明就在他眼前的場景,路途卻仿若有千里,他愣愣地低頭看自己,四周之景迅速轉換。
他正跪在大殿上,四周的宮人安靜地站在角落,他抬頭,那張令他害怕的臉正對著他。
帝衡......他突然清醒過來,他看四周,看自己,他是葉白,他是上輩子的葉白——他是帝衡,是......上輩子的帝衡。
看著那張不帶任何波瀾的臉,那個隨意看向他無所謂的眼神,葉白突然覺得恐懼一一前所未有的恐懼。
他開始低頭掐自己,手臂上本就沒什麼肉,此刻更是被他折磨得通紅一片。
帝衡淡淡地看著他的所作所為,這人果然是花樣多得很,這般苦肉計真虧他想得出來。可是越看下去越覺得葉白有些不對勁了。
葉白的眼睛死死地瞪著地面,右手摳著左手腕,摳出了血,襯著他的白衣,斑駁一片。
怎麼會痛!!他怎麼會痛一一他是在做夢一一他還在等帝衡回來一一他們的孩子還沒出生一一他不應該在這裡!!他要回去——他要回去!
「皇后,住手。」帝衡的聲音透著股上位者的威嚴,葉白好久沒聽他這般說話了,嚇得一哆嗦,回了神。
他看見帝衡那張熟悉的臉,卻再沒那片只對著他溫和的神色。
「我要回去......」葉白呢喃著,「他還在等我......他在等我回去。」
帝衡眉頭微皺,他從皇座上下來,來到葉白面前,單手執起他的下顎,托起他的臉迫使他不得不對上他的視線,饒有興緻地問他:「皇后,你要回哪兒去?嗯?誰在等你?」
葉白被那個帝衡寵愛了那麼久,現在再面對這個帝衡宛如看見了魔鬼,他不知怎麼應付他,喃喃道:「他在等我...我的......」「你的誰?」帝衡冷冷地看葉白哭,他像一個鐵石心腸的逼問者,好像葉白不解釋清楚就不放過他。
葉白不肯說話,他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回來,這個地方讓他陌生又害怕,多呼吸一秒都能讓他難受,他開始掙扎:「鬆開!」
帝衡似乎對他的反應很驚訝,不過那點情緒很快消失不見,他鬆開手,葉白跌在地上。
「來人,皇後生病了,請太醫來替他好好診診脈。」說完這句,帝衡拉著葉白起身,拉著人坐到一旁的矮榻上。
葉白很緊張,他不知道怎麼才能回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等太醫到了自己面前,帝衡叫他伸手的時候他動作不大自然地順了他的意。
太醫給葉白診完脈,轉而朝帝衡道:「皇後娘娘有些受了風寒,想來這幾日也沒睡好,敢問皇後娘娘可是夜不能寐?」
葉白哪裡知道,他只輕輕點點頭算是回應。
「老臣這就去給皇後娘娘配藥,若是可以的話,娘娘可在入夜前點些利於安眠的香。」
帝衡的眼神始終落在葉白身上,他覺得葉白有點奇怪。
「你是瞎的嗎?」帝衡輕輕開口,語氣淡然,卻叫那太醫直接跪倒在地上。
葉白也是一哆嗦,以為他要說什麼。
帝衡拿了葉白另一隻手,撩開衣袖,「皇後手上這麼大一片傷口你竟是沒看見。」
葉白被他抓著手只覺得渾身不舒服,他拚命抗拒著,拿另一隻手去掰帝衡的手,腦中一片暈眩,他似有所感,任由腦中混沌。
帝衡正奇怪葉白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規矩了,剛皺眉頭,卻見他似乎不大舒服地甩了甩頭,再抬起頭時,那雙眼睛——空洞又無光。
葉白猛地從床上直起身,他驚懼萬分地喘著氣,臉色一片蒼白。
「小白......?」身側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喊他,他回頭。
帝衡的面容很狼狽,眼睛里儘是血絲,像幾夜沒睡覺的樣子。
葉白張嘴:「帝衡?」
接著,他看見帝衡眼睛紅透了,拿了手輕輕擦了下眼睛。
「帝衡你哭了嗎?」葉白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有些沙啞,他怪異地看著帝衡,「你哭什麼啊?」
帝衡捂著臉搖頭,不答他的話,只把他輕輕往自己懷裡抱,那樣輕,好像重一點葉白就會碎一樣。
「你......」到底怎麼了?
葉白還沒問出口,看見門外進來一人,正是秋生。
秋生瞪著大眼睛,只瞧了一眼,帝衡吩咐她:「快去把太醫和了無大師請過來。」
「是、是——」葉白不知道的是,他以為他只是睡了一覺回到了上輩子,沒想到竟是昏迷不醒三日之久。這三日他不省人事,外邊早已天翻地覆一一先是第一日西域餘孽派兵前來,葉明派士兵拚死抵抗。第二日遠在西北的帝衡突然就帶兵趕到,敵人寡不敵眾,很快就敗落。第三日獄中的柳伯山求見皇帝,不知兩人說了什麼,只是皇帝再派人進去的時候柳伯山已經倒地而亡。
這一切都不曾脫離帝衡的計劃,可是葉白的昏迷不醒讓他徹底慌了神,太醫在太子東宮進進出出,卻對葉白的狀況說不出任何辦法,人活著卻就是醒不來。
帝衡就要徹底瘋魔時,了無大師來到東宮。
他看了床上的葉白,搖搖頭。
「大師,您有辦法對不對?」帝衡全然沒了那些驕傲,現在的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丈夫罷了,「你救救他一一救救他!」
「太子倒也不必憂心,前世因果未了,太子妃此去是為給前世種下一個機緣,待到時候自會歸。」此話讓帝衡心念俱震。
「那我...等他回來......」帝衡看向床上的葉白,良久才默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