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闞雲開被注射毒品之後,解毒還算及時,禍源未對身體造成嚴重影響,在醫院觀察些許時間,各項指標則達到出院標準,獲准出院。
生理沒有受到過分傷害,心理問題捲土重來。
她又回到最令人無助窒息的夢魘時分,夜不能寐,思緒混亂,每天在藥物幫助下,才能淺眠半刻。
睜眼醒來即要面對無盡悵然若失之感和如洪水猛獸般的嘔吐不適,身體瘦到脫相,幾近難以維持健康的頹態。
她瞞著父母回國的消息,獨自一人對抗病魔纏身的日日夜夜。
蘇國的那場爆炸,給予顧煜猛烈的精神刺激,此前受傷顱內血腫未完全消散,壓迫到相關記憶組織,楚牧判斷的結果終是來臨。
顧煜失憶了。
他的記憶停留在十九歲那年,一切都還朝氣蓬勃,風華正茂的曾經。
他忘卻自我身份,不記得同壕戰友,也忘記那個他曾以命相護的姑娘。
在醫院得知顧煜失憶的消息時,闞雲開沒有表現出過多負面情緒,只說一句:挺好的,這些年他過得太苦了。
許是闞雲開受得命運之神眷顧,亦或是上蒼對顧煜稍動惻隱之心。
那枚綁在闞雲開腹部的炸彈,在她不顧所有拉斷引線前,就已被龍子吟拆除,而龍子吟別在闞雲開腰間的那把手|槍,更是這場賭局的關鍵勝因。
阿法尼在知曉闞雲開的意圖之後,嘗試掙脫逃跑,強烈的求生慾望使得他方寸大亂,闞雲開原是抱有必死的決心,卻不曾想到炸彈未按設想那般爆炸。
在感知到預期災難沒有發生的幾乎同一時間,闞雲開用盡此生最快的反應速度,反手抽|出身後的手|槍,一槍穿顱,終結那個作惡多端的恐怖分子。
凝神半晌,闞雲開卸下纏於腹部的炸彈,拖著軟弱的步子回到那間透黑的小屋。
她從鐵架上層拽下破布床單,用牙齒將布料撕成條狀,忍受毒癮發作的痛覺,段段布條首尾相接擰成一股麻繩,一端系在龍子吟腰間,一端綁在自己身上,憑藉記憶,全力將龍子吟拖回駐地。
熟悉地點映入眼帘的一刻,理智力氣竭力耗盡,她跪倒在駐地門口,四肢沾有血樣划痕,昏迷不醒。
阿法尼此生不會想到,馳騁疆場多年,最後命喪多年前他操控綁架的弱女子之手。
他的恐怖勢力,隨著他的死訊一起覆滅。
眾人看見的那場爆炸,正是恐怖分子安置在酒店大廳的炸彈所引起的,這才讓顧煜誤以為闞雲開和龍子吟命喪紛飛之中。
樓梯轟然倒塌,濃煙滾滾撲面,顧煜的靈魂盡然破碎。
陣陣耳鳴目眩過後,撕心裂肺的疼痛苦楚隨之而來,失重跌倒,人世慾望不再。
顧煜再次醒來時,大部隊已回到申城,屬於他和闞雲開的本該是世人譽為最美好念想之一的「破鏡重圓」,如今全都成肥皂泡影,一觸即破。
闞雲開親手完成顧煜最想做到的事情,可是那個人卻什麼都不記得了。
她不讓任何人向顧煜提起她,她想,如果沒有之後那十多年的記憶,顧煜可以活得更加輕鬆自如,她不一定要擁有,也可以隱藏愛意。
愛你的方式有很多種,這次我選擇放手。
更關鍵的是,他忘記了她,似乎就沒有再提起的必要。
在世人面前隱藏情緒是她最擅長的事情,闞雲開裝得滿不在乎,實際內心的煎熬與悲痛唯己知曉。
顧煜回到部隊之後,聽隊友提起,才得知自己並沒有從事情報相關的工作,反而去往世界多國執行任務。
他有意詢問李凱原因,李凱每次都想方設法含糊其辭,至少眼前之人還是他從前認識的煜哥,而非冷淡無情的顧隊,但頸間的戒指吊墜始終在顧煜心中留有疑影。
從蘇國回來以後,闞雲開沒有聯繫過夏知遇,她怕夏知遇看見自己半人不鬼的模樣動了胎氣。
夏知遇焦慮不已,多番想要前去醫院探望,都被李凱勸阻攔下。
她懷孕八月有餘,情緒起伏波動較大,敏感易淚,對李凱的依賴與日俱增。李凱工作原因,近期要長久呆在部隊,他特意申請大院的房子,讓愛妻能時時有所寄託。
身體恢復無恙,闞雲開惦念夏知遇身懷有孕,提前與李凱打過招呼,帶上夏知遇喜愛的干記鮮肉小籠去部隊看她。
夏知遇此番是真的對闞雲開抱有怨言,在得知闞雲開可能的「死訊」時,腹中胎兒差點不保,她不敢想象如若闞雲開遭遇不測,她要如何面對切膚打擊。
她反鎖房門,把自己關在屋內,無論闞雲開作何道歉勸慰,她都不願意露面相見。
闞雲開口乾舌燥,她了解夏知遇的脾性亦如夏知遇了解她一般,隔著門道:「那我走了,小籠要涼了,你記得吃。」
房門從內打開,這是闞雲開繼夏知遇懷孕以來第一次面對面見到她,就連夏知遇這種瀟洒世間的人,如今都籠罩在溫柔的母性光輝之下。
「快滾。」夏知遇淚溢滿眶,眼底的凌厲之氣都因著母親的身份淡化許多。
李凱很想擁抱安撫她,卻也知曉這種時刻,他還是保持沉默不語為好。
闞雲開隔著圓滾福氣的肚子擁抱她,夏知遇惱火依然,但不舍心疼多日未見的好友,回抱不忿斥責道:「闞雲開,和顧煜待久了,你也變混蛋了。」
孕婦保持樂觀向上的情緒極為重要,闞雲開坐在沙發上輕撫摸她的肚子,笑說:「注意言辭,別教壞我兒子。」
「這是我兒子!」夏知遇笑中帶淚,滿不在乎形象地推她的肩,「要兒子自己生去,不對,你生女兒才行,要給我當兒媳婦。」
聞此,闞雲開眉間的笑意斂了些許。
一年前,寶寶來得意外,走得匆忙,她不知是否還能再擁有一個可愛的結晶。
然而,孩子的父親,什麼都不記得了。
夏知遇近期睡眠不足,闞雲開略坐片刻,沒多打擾,便隨李凱一道離開。
路過部隊籃球場,裡面兩隊激烈交鋒,正在進行熱絡的籃球賽事。
「凱子。」
熟悉的聲音,闞雲開愣怔定立在原處,不敢轉身相視,她攥緊手指,直至指尖再無血色,泛白透明。
李凱回首望去,看著顧煜逐步靠近的身影,他眸光流轉,瞥向闞雲開無措的表情神態,走也不是,不走更不是。
顧煜在二人面前站定,額頰汗珠順頜線下落,視線偶然停留在闞雲開身上,思忖幾時,她的背影輪廓似在夢中出現。片刻,他收回略帶冒犯的眼神,眸中凝色轉瞬即逝,不多思索。
他沖闞雲開抬抬下巴,氣息稍穩,問:「有朋友?」
思緒短暫停擺,李凱一時不知如何介紹闞雲開的身份,結結巴巴回說:「……知遇……的朋友。」
顧煜抬手抹去額間汗水,拍著他的肩說:「傅晉之那混蛋打一半跑了,你送完這姑娘來替補。」
這姑娘。
如今,在他口中,她只是這姑娘。
隊友遙望闞雲開和顧煜比肩而立的身影,大步跑來,所有人都希望闞雲開的出現能讓顧煜憶起些許片段。
可目前看來,非但沒有半分刺激,他甚至連一點影子都不曾想起。
像是從沒見過眼前人般。
遑論情愛糾葛。
闞雲開逼迫唇角牽動,生硬揚起一抹禮貌的微笑,她和李凱說:「你去打球吧,我自己走就行。」
運動過度,體能損耗,急需補充流失水分,李行遞給顧煜一瓶全新的礦泉水,顧煜不加猶豫接過水瓶,擰開瓶蓋灌下泰半。
眼見闞雲開提步正要離開,李凱握住她的手臂,將人帶來顧煜跟前,作媒說:「給你介紹個女朋友吧。」
滿面錯愕不解,未等顧煜出言可否,闞雲開冷淡說:「我看不上他。」
雖說主觀意念各有不同,但人生過活「十九年」,當面以此直白拒絕顧煜的人,闞雲開怕是頭一位。
如是言語刺耳,顧煜意外生嗆一口,他拿遠水瓶,咳嗽間,手部用力握緊瓶身,其中所剩甘露不慎潑灑在闞雲開的領擺。
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色連衣裙。
「對……對不起。」顧煜脖頸通紅,手忙腳亂地翻找口袋,想尋些紙巾安慰。
淚水驀然決堤,幾月來攢下的委屈痛苦在見到顧煜的第一時間已然潰防,她在他面前永遠隱藏不了喜怒哀樂。
儘管在顧煜眼中,現今她不過是陌生人般的存在,她還是最依賴他。
愛上她,又忘記她,是顧煜此生無解的罪名。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眼淚不甘,顧煜手足無措,他安慰道:「你別哭啊,我賠你衣服錢,你再買件新的成嗎?」
「你弄髒的是我的裙子。」闞雲開薄嗔淺怒,長睫盈滿淚珠,迷濛滑落唇側,「賠錢算是怎麼回事?」
這一幕,曾諸多人見證,情景再現,眾人目光流連,屏息以待。
「你拿錢買一件不是一樣的嗎?」
「隊長,你欺負我,我可是要哭的。」
……
顧煜說:「你拿錢買一件新的不是一樣的嗎?」
闞雲開泛紅的雙眸凝視著眼前人,任憑眼淚作威作福,淚腔洒洒,「我不要錢!」
情緒進一步失控前,她轉身大步離開。
逃避,是唯一能做的選擇。
顧煜微閉眼睛,目光匯聚成線,總感覺眼前幕幕似曾相識,在哪裡出現過似的。
夢中,也有位穿白色連衣裙的姑娘紅眼告訴他,她不要錢,她要的是裙子。
張赫猶疑問:「老大,你真沒想起點什麼?」
「我應該想起什麼?」顧煜自我懷疑地掃視眾人的表情,眼底的不解無助浮慢而出,「或者說,我應該認識她嗎?」
闞雲開驅車前往醫院看望龍子吟,姚曉楠去開水房接水回來,與她一起走進病房。
阿法尼的那一槍沒有擊中要害,而是打進肋間,並不足以致命。
治療最佳時間有所耽誤,龍子吟在醫院躺了許久,留下後遺症的概率極高,所幸保住性命。
闞雲開拉開床邊的陪護椅坐下,「還好嗎?」
「好啊。」龍子吟故作輕鬆,臉上得意的笑容難藏,悄悄抬眼看著病房中忙碌的姚曉楠。
所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正是如此。
龍子吟的身體狀況有待評估,如若健康條件不允許,他則需要轉業。
思量再三,闞雲開咬唇問:「你有想過如果不能重回部隊,之後要做些什麼嗎?」
「什麼做不了。」龍子吟輕快的語氣背後儘是遺憾。
心中晦澀難解,闞雲開頷首斂眉說:「對不起。」
「你瞎說什麼。」龍子吟接過姚曉楠遞來的水杯,笑說,「是你救得我,難道忘了嗎?」
闞雲開低眉未發一言。
「不如這樣,你給我在你爸公司安排一個混吃等死的崗位,薪資要同比中高層那種。」龍子吟寬慰提議,「比如給你爸當個保鏢什麼的?」
「行啊。」闞雲開笑問,「為什麼不給我當保鏢?」
龍子吟脫口而出:「你有老大啊。」
姚曉楠向他提及過顧煜失憶之事,此話對闞雲開來說無疑是一種中傷,他閉嘴噤聲。
氣氛若冰寒不動,姚曉楠說:「闞闞,你別理他,就他這種獅子大開口的人,就應該送去改造思想。」
顧煜和闞雲開再見面時,是夏知遇生產那日。
夏知遇堅持不要李凱陪她生產,闞雲開則榮幸成為第一順位的合適人選,她親眼見證李牧堯小朋友降臨人世的全過程。
襁褓嬰提不想竟成為他乾爸,顧煜先生,此後三十年都恨之不及的人。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大概所有男人都擁有女兒夢,李凱為心底最後一絲幻想破滅而失落不已,面上卻不敢顯露分毫。
闞雲開小心翼翼拖抱著李牧堯小朋友,連聲逗樂,誇獎道:「知遇,你真的太厲害了,我兒子好可愛哦。」
夏知遇躺在生產床上疲憊不堪,啞聲正告說:「你時刻給我記住,他差點因為你沒有了,讓你再瞎跑。」
從產房回到病房不久,顧煜也帶來賀禮探望。
李凱提前與他遞送消息,告知闞雲開在此,顧煜多次想主動搭話,都被闞雲開有意無意地岔開。
那次「潑水事件」過後,顧煜茫然想起腦海中模糊的身影,但他始終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一點可以確定,近兩個月的時間中,他每天都能想起闞雲開。
她的眉眼,她的喜怒,她的眼淚。
愛是一種本能,不需要記憶加持。
為陪護夏知遇生產,闞雲開近一天一夜都沒合眼休息,比新晉母親都辛苦些許,夏知遇關心道:「闞闞,你忙一天了,先回家休息吧。」她交代顧煜說,「乾爸幫忙送下乾媽唄。」
顧煜自是不會拒絕,難得闞雲開也無異議。
顧煜開得仍是那輛黑色Jeep,車內幽淡飄浮著熟絡的沉木香。
闞雲開拉開後座車門,顧煜嘗試挽留,「坐前面吧,我不想以為自己換了職業,改當快車司機了。」
無謂在無聊小事上浪費時間,闞雲開順從坐進副駕,顧煜探進一半身子,幫她系好安全帶,頸首錯位相交,二人皆是一瞬凝滯。
氣息隱約喚起溫存時光記憶,若即若離。
良久,闞雲開抬手輕推他的肩膀,顧煜發覺行為不妥,繞回主駕發動車子,闞雲開告知他公寓地址,再沒搭話。
顧煜主動挑起話題,「上次對不起,我還是賠你裙子吧。」
「不用了。」闞雲開懨懨望著窗上飄零雨幕,玻璃那端是傍晚閃爍的霓虹,她突然問,「失憶……是什麼感覺?」
顧煜看著前路,半開玩笑道:「沒什麼感覺,就是一覺醒來,莫名其妙老了十幾歲。」
闞雲開視線回歸朦朧不清的車廂,側首相視開車的男人,半晌,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重新望向窗外,淡聲感慨道:「真好……我也想失憶。」
「好端端想失憶做什麼?」紅燈間隙,顧煜轉身細看著她無欲的側顏,解釋道,「我是因為受了重傷才會喪失幾年的記憶,其實獨自一人的時候,想想錯失的時光會非常無助,總感覺有些事情發生過,卻又分不清到底是虛幻臆想還是現實,沒你想的那麼輕鬆。」
闞雲開額首抵在玻璃上,靜靜聽著,沒有搭話的意圖。
見她不言不語,顧煜試探問:「感情出問題了?」
久久,闞雲開「嗯」了聲,應聲道:「遇見個混蛋。」
「要不要我幫你出氣?」把握現有時機,顧煜爭取說,「帶我出去應該不會給你丟臉。」
大雨敲擊地面,低洼水井泛起波瀾漣漪,圈圈轉轉,闞雲開淺笑出聲,沒應他。
顧煜私心沒有直接送人回家,他開車來到提前做好攻略的輕食餐廳,這裡離闞雲開所住公寓不遠,距他們之前的家也很近。
「知道你們女孩子晚上要少食減肥,這裡的食物不會讓你長胖。」顧煜生怕聽見拒絕之詞,出言補充說,「你不要我賠你裙子,那我請你吃飯當賠罪吧,給個面子?」
怔愣片刻,對望顧煜期待的眉眼神色,闞雲開輕揚唇角,點頭跟隨他往裡走。
落座后,闞雲開翻看菜單,隨意點了份沙拉,繼而盯著落雨發獃,眼神空洞無物,只是尋找物品寄存目光。
顧煜握緊水杯,指腹反覆搓捻杯身,玻璃杯上印滿指紋痕迹,他佯裝隨口尋找話題,漫不經心地問:「闞小姐,方便給我你的聯繫方式嗎?」
加濕器瀰漫而來的水霧在二人之間裊裊飄悠迴轉,隔著迷離之景,闞雲開說:「我結婚了。」
在她眼中,顧煜從來不是會主動示好的人,今番動作交談,她頗為意外。
「啊?」顧煜唇角微張,略顯遺憾,「所以,你剛才說的混蛋……是你丈夫?」
他想,李凱的業務能力實在不足,連此種情報都能混淆失誤,工作豈會認真?
闞雲開淡淡道:「嗯。」
「挺好的。」顧煜喉結不自在地滾動著,落寞之感蕩漾。
他仰面喝下杯中的水,把玻璃杯放回原位,疏解冷僵尷尬的氣氛,「你丈夫是做什麼工作的?」
闞雲開直言不諱道:「軍人。」
「這麼巧?」顧煜說,「下次可以叫你丈夫一起吃飯。」
「我正在和他一起吃飯。」
看似隨心的一句話,卻是思忖多時的重逢語錄。
「什麼?」
五官清淺如水墨畫中不施粉黛的佳人,嗔喜線條微波,闞雲開放緩語速,咬字清晰,重複道:「我說,我正在和他一起吃飯。」
顧煜薄唇輕啟,眼角微挑形成一道曖昧的弧度,眸中探究與欣喜交替層出,隨後從容笑了出來。
他們二人似是破敗王城的孤獨患者,站在圍牆之巔,顫顫巍巍地小心行走,守護著舊屋破瓦。
本想著平淡一生就好,不想走到王朝盡頭,有幸遇見帶來腥風血雨卻又繁花柔情的彼此。
他是春波瀲灧的江南雨,是晨間花蕊虛含的露情水,是圍城高牆下的彼岸花。
她是恣意聖潔的雪山霖,是風情萬種卻不入俗的桃花面,是雨霧朦朧之中的點火玫瑰。
最終,倦鳥歸林,漁船還港。
她想,原來彼時那個滿懷熱血,肆意洒脫的男人,竟是如此模樣。
作者有話說:
正文到這裡就結束啦,感謝近三月的陪伴
番外有想看的可以在評論區告訴我,如果沒有特別想法,我就按照自己的思路來啦,基本是甜甜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