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福臨小區的房子是顧愷父母給他們買的婚房,是一套位於十九樓的頂層複式。
剛結婚的時候,小兩口在這兒住過一段日子。
可因為這兒離沈淙上班的廣告公司實在太遠了,單程就要一個多小時。後來顧愷乾脆在他工作的古籍出版社申請了一套單身宿舍,倆人搬了過去。
這一住就是三年,福臨這邊倒是不怎麼來了。
這套房子的室內面積為160平方,一層除了廚衛還有兩個卧室以及一個超大的客廳。
客廳南邊向陽的位置是一個玻璃全封的大陽台,光線非常好,照得整個屋子亮堂極了。
二樓也是兩個卧室,還有一個在走廊盡頭的洗手間。
除此之外就是南北兩個大陽台了。
聽顧愷說,當初父母之所以會選中這套房子,就是因為喜歡它的這兩個大陽台,覺得布置成一個花園很不錯。
朝北的陽台有九個平方左右,方方正正的,兩面依牆,另外兩面是用不鏽鋼欄杆攔著。
朝南的陽台則更大,有差不多十五個平方。
挨著門的地方當初裝修的時候蓋了一個遮陽棚,其他地方都是露天的。
因為這房子買的比較早,正趕上那時候政府在提倡搞樓頂綠化,所以在陽台靠牆的位置還給加裝了一個不鏽鋼架的樓梯,直通房頂。
房頂為了業主綠化方便,開發商還給做了雙重防水,並且規劃出了建花池的地方。
這麼好的房子,上輩子倆人離婚之後,顧愷還是將它給賣了。
價值最少五百萬靠上的房子因為著急,他最後只賣了三百七十萬。
而且剛剛拿到錢就趕上了大地震,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給沈淙。
當時的沈淙也還沒有出國。
距離開學還早,她與顧愷離婚後就去她大學所在地南安市參加學校的校慶,順便散心。
結果就在那裡遇到了這樣百年不遇的大災難。
當時的地震是從沿海城市開始的,南安恰好就在其中。
地震以及隨後而來的海嘯,幾乎是在頃刻間就將那個花園城市淹沒……
幸好那時候沈淙和幾個老同學正巧一起去了距離南安一百多公里以外的半山療養院,到那兒去看望休養的導師,總算是逃過了此劫。
可家裡人並不知道。
那時候信號網路全都斷了,知道南安發生地震海嘯,整個城市都沒了,沈淙的爸媽簡直要瘋了!
而那時候的北寧因為餘震關係也開始下起了暴雨,城市亂成了一團。
顧愷是因為暴雨,打電話過來問詢情況的時候得知沈淙失蹤的消息。
他二話沒說將獨居的父親送到了前岳父岳母家,然後自己開車往南安的方向去尋找沈淙。
那時候北寧這邊只是受到餘震波及而下暴雨,有一部分公路還是可以通行的。
結果誰能想到路上就遇到了新一波的地震,顧愷和他的車直接被埋在了崩塌的山石下……
而沈淙則因這場突如其來的天災被留在了南安近郊的半山療養院。
這一留就是將近兩年。
這是一場全球性質的大災難。
隨著災難的接踵而至,國與國,城市與城市之間的交通、聯繫完全斷了。
甚至很多地方整個國家、整個城市直接就沒了。
沈淙所處的原南安市,與她所居住的北寧市之間相隔兩千多公里,平時也不過就是幾個小時的飛機距離。
可在末世,那就是隔著天塹!
為了回家,沈淙歷經了千難萬苦。
待她終於回到家裡,才發現早已經物是人非。
顧愷死了。
公公和父母三位老人在娘家村裡的那套房子里相依為命。
因為老年喪子,又經末世,當年康健、聲如洪鐘的公公瘦成了一把乾柴。
在沈淙回去沒有多久就精力衰竭去世了。
她和父母相互扶持著又過了兩年,後來蟲災來了。
瘟疫、飢餓、疾病先後帶走了兩位老人。
而沈淙也沒有支持多久,在一次外出領救濟糧的時候被蟲子襲擊,沒了命。
-
想到這兒,沈淙用手摸了摸陽台欄杆,眼底湧上了無盡的哀傷。
顧愷站在一邊,靜靜地望著妻子。
兩個多月沒見,他覺得沈淙就像是變了一個人,變得讓他有點……遙不可及。
他想問問妻子,自己不在身邊的這段日子,她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可還沒等顧愷想好怎麼開口,樓下就傳來了門鈴聲,兩個人一起下了樓。
沈淙打開房門,沖站在門口的顧家樹打了個招呼,然後側身讓他進來。
看到好久沒有見過的堂嫂,顧家樹明顯愣了一下。
他下意識望向跟在後面的堂哥,眼神里全是疑惑。
看到他這樣,沈淙率先開了口:「家樹,今天是我讓你哥打電話的,除了告訴你這房子不賣了,還有點事兒想請你幫忙,不知道行不行?」
「什麼事啊?嫂子看你說的,跟我你還這麼客氣?有什麼事你直接說就行。」
話雖這麼說,可顧家樹的態度明顯緊張起來,他硬是站在門口一步也不敢往裡面進了。
不緊張不可能啊!
堂嫂和堂哥鬧離婚都鬧了半年了。
別說他了,連他媽那平時不怎麼出門的老太太都知道。
而且堂哥都做好準備要賣房子了。
這一轉眼,堂嫂忽然又和堂哥站在一起,還好言好語的和他說話,還說讓他幫忙……
顧家樹一邊和沈淙說話,一邊偷偷的用眼去瞟後面的顧愷。
想讓堂哥能給他一點提示——
他們夫妻倆,這到底又在鬧哪樣啊?
「你別看你哥,也犯不著緊張,我找你也沒什麼大事兒。
就是,我想把這房子重新整一下,把陽台封了,另外想把全屋的窗戶換一下。我記得你剛裝修過房子,你對建材市場熟嗎,有沒有師傅推薦?」
「熟啊!」顧愷回答。
這下,想裝糊塗也裝不過去了。
他揉了揉鼻子,只得硬著頭皮問:「嫂子,我問這話你別生氣啊,你和我哥……不離了?」
「離什麼離,你別聽他瞎說。我們之前確實鬧了點矛盾,現在已經和好了。我們裝房子就是為了把爸接過來一起住,他那小區不是要拆遷了嗎?
家樹你幫幫忙,找個靠譜的師傅,價格不用很壓,我要快!同時質量一定要好。如果可以,你直接找師傅過來量房,行的話明天立刻施工。」
「這麼著急?!」顧家樹嚇了一跳。
不過他想了想,覺得也能理解。
大伯那個小區據說馬上就要拆了,早點裝好早點搬,省得在那邊待著怪亂的。
知道堂哥堂嫂不離婚了,而且還要把他大伯一起接過來住,顧家樹頓時高興了起來。
他自小就和大伯一家關係親近,和顧愷說是堂兄弟,其實和親兄弟也差不離。
這會兒聽到堂哥一家要和好,還要把大伯接來一起過日子,顧家樹比誰都高興。
想明白之後他立刻承諾:「嫂子你放心,這事兒交給我了。我什麼也不幹了,現在就去給你跑市場。
你都要幹什麼活兒,發個微信給我,我一次都幫你跑了。你等我消息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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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顧家樹,沈淙關上了屋門,轉身正對上顧愷神情複雜的目光。
她知道,丈夫有太多的疑問,這是在等她解釋。
而她,從回來的那一刻,就沒有想過要瞞著他。
沈淙走過去牽住顧愷的手,與他一起走回沙發坐下,努力擠出了一個笑容對他說:「顧愷,我給你變個戲法啊。」
說罷,她將手放在那還蓋著遮塵布的茶几上。
然後,那茶几就在兩個人的眼皮底下,消失不見了。
顧愷猛地一震!
他不敢置信的抬頭,望向妻子的臉。
他伸手在虛空摸了摸,只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如果不是還坐在沙發上,他一定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那麼大的一個傢具就這麼,沒了?!
「茶几呢?」他努力鎮定情緒,可聲音明顯變得緊繃。
「你再看。」
沈淙站起身,在屋子裡走了一圈。
隨著她手拂過的地方,餐桌,餐椅,小電器,電視櫃……
統統不見了蹤影。
當她的手伸向了之前坐的沙發的時候,顧愷忽然起身一把抓住了她,疾聲問道:「淙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跟我說清楚!」
顧愷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平時說話屬於那種不疾不徐,低調平和的。
可這會兒他控制不住地提高了音量,還將沈淙的手握得死緊。
明顯是真得急了。
沈淙任他握著,眼淚忽然就落了下來:「顧愷,我要是告訴你我已經死了,然後又忽然活了,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