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慈寧宮住著太皇太后，每天來來往往多的是人。上午皇太後會過來坐坐，中午一般是皇帝請安的時間，下午就更熱鬧了，二阿哥領著兩個上完課的小阿哥過來，嘰嘰喳喳什麼話題都說的有滋有味。
皇帝後宮沒開始進人，先帝留下的那些妃子安安分分沒人作妖，後宮有太皇太后坐鎮，太平和樂的不像後宮。
祖孫幾個有說有笑用完晚膳，福全正要帶著弟弟回阿哥所，卻被他們家瑪嬤攔了下來，「今兒不急，再待一會兒，瑪嬤有話和你說。」
兩個小的腳步一轉，一左一右爬上羅漢床，眼睛亮晶晶的等著他們家瑪嬤說話。只要瑪嬤沒說讓他們倆迴避，他們倆就能一直在這兒湊熱鬧。
太皇太后失笑出聲，揉揉兩個小傢伙的腦袋，然後一臉慈祥的看向福全，「趕明兒過完生辰，福全就十四了。你們汗阿瑪十四歲親政，瑪嬤想著玄燁也應如此。成家立業，先成家才能立業，該給你們兄弟倆挑福晉了。」
兩個小的睜大眼睛，動作極其一致的捧著心口後仰，「哇~」
福全：……
臭弟弟，剛才就該把他們全部趕出去！
二阿哥紅著臉瞪了兩個弟弟一眼，努力維持住身為哥哥的穩重，「瑪嬤，皇上親政該提上日程，可成親是不是太早了？」
隆禧打了個激靈，忽然意識到他們家二哥雖然嘮嘮叨叨像年紀很大的人，但是今年也沒多大。瑪嬤說過完生辰就十四，也就是按照他習慣的說法，他們家二哥滿打滿算才十二歲。
十二歲就商量著成親，不行、不可以、拒絕！
他記得現在嬰幼兒夭折率特別高，二哥家裡啥情況他不知道，拿他還沒成婚的三哥來說，剛成婚後生了一串兒孩子，最後活下來的寥寥無幾。直到後來年紀大了點兒，孩子的成活率才慢慢提上去。
皇長子胤禔其實排第五，前面四個哥哥都夭折了，這還是不算公主的情況。
不說還沒影兒的下一輩，拿他們這一輩的兄弟來說，他們汗阿瑪親生的八子六女，到現在只剩下他們兄弟四個和格日樂姐姐，可見過早成婚真的不好。
男孩子還好一點，女孩子成婚年紀更小，自己還是個孩子就得生孩子，身體都還沒發育好，生孩子的危險可想而知。後世女子生產尚且是在鬼門關走一圈，現在成婚那麼早，肯定不只是在鬼門關走一圈那麼簡單，那是人輕輕鬆鬆進去，想出來得經歷九九八十一難。
就算小孩兒幸運的活了下來，也沒有人想當沒娘的孩子。
隆小禧吸吸鼻子，撲到他們家二哥懷裡悶悶道，「二哥還小，不成親。」
「傻小子，你二哥不小了。」太皇太后哭笑不得的搖搖頭，耐著性子和不知道鬧什麼脾氣的小傢伙解釋，「咱們家人丁稀薄，只等你們兄弟幾個開枝散葉，怎麼能不成親呢？」
隆小禧不聽不聽不聽，膩歪了好一會兒才從哥哥懷裡鑽出來，「瑪嬤，孫兒前些天學詩，裡面有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然後孫兒就問湯師傅那時候的人怎麼成親，師傅說按照《周禮》記載，「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男子要三十歲才能成親，二哥還小著呢。」
太皇太后眼睛一瞪，對這個說法非常不滿意，「你們這師傅不好，哪兒能和孩子們說這些？人丁什麼時候都重要的很，三十才成婚生孩子，朝廷上哪兒徵兵去？徭役誰來服？這不是胡鬧嗎？」
老太太對漢人的東西其實不算太排斥，和幾個輔臣相比還是比較好的，要不是先帝在世時過於喜歡漢人的東西西洋的東西而排斥他們滿洲自己的東西，她也不會看什麼都處處不順眼。
入關后的情況和入關前很不一樣，即便是入關前，滿人的數量也遠不及漢人，老太太其實能聽懂漢語，漢字也能看懂一些，只是她不願意說，這才造成後宮只有滿語蒙語沒一個說漢語的情況。
以前覺得漢人的東西不好是氣那些東西帶壞了她兒子，現在聽到小孫孫這麼說，又氣那些東西帶壞她的小孫孫。什麼「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聽聽聽聽，這像話嗎？
對朝廷來說，丁口是最重要的。當官需要人，種地需要人，士農工商處處都需要人。如果有戰事發生，徵兵的前提也是有兵可以征，不然就算男女老少全上也比不過對面的人數，他們還拿什麼打仗？
隆禧看他們家瑪嬤真的生氣了，意識到拿《周禮》來套現在的情況的確不太合適，這才哼哼唧唧改口道，「前朝、前前朝、前前前朝都規定男子十六才能成親，規矩沿襲了幾百年，師傅說現在民間也還是十六才成親。規矩延續那麼多年肯定有他們的道理，小小年紀就成親多危險呀。」
小傢伙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瑪嬤，哀哀戚戚揪著哥哥的衣袖不放，淚花說冒就冒跟玩兒似的，「不要二哥成親，二哥成親就該有新的小寶貝兒了，隆禧怎麼辦？」
嗚嗚嗚嗚嗚，為了二哥和未來二嫂的幸福生活，他真的豁出去連臉都不要了嗚嗚嗚嗚嗚嗚。
常寧開始時覺得二哥要成親很有意思，被小傢伙這麼一說，想象著他們家二哥成親后只顧著自己的小家不管弟弟的情況，眼眶一紅也傷心了起來，「二哥嗚嗚嗚嗚嗚嗚嗚。」
隆小禧找到同盟，眼淚汪汪爬回羅漢床上，拉著他們家五哥就是抱頭痛哭。
福全：……
太皇太后：……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成親是件好事兒吧？
祖孫二人面面相覷，不知道事情怎麼歪成現在這樣。福全被弟弟們哭的心裡難受，他可以保證成親后不會對弟弟不管不問，但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成親之後多了那麼多事情要管，肯定沒法像現在一樣天天帶著弟弟們玩，「瑪嬤，要不過兩年再成親吧，等孫兒出宮開府了再說。」
隆小禧抬起頭，抽抽噎噎說道，「沒有不讓二哥娶二嫂，等隆禧長大了再娶好不好？」
小傢伙委屈成這樣，太皇太后也不好說什麼。他們兄弟幾個感情好，隆禧還小，從小被哥哥們帶著玩兒，說句不合適的，福全在他心裡就是阿瑪，親阿瑪來了都沒這個哥哥親。
他們阿瑪走的時候小傢伙剛學會走路，恐怕都不記得阿瑪長什麼樣，就算記得，以她兒子那脾性也不會多關注這些孩子。看隆禧這反應，簡直跟要有後娘了一樣，小傢伙一時間接受不了，她也不好逼著他接受。
左右現在孩子們還小，再等兩年，小傢伙長大一點，到時再提起這事兒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太皇太后無聲嘆了口氣，拿帕子給兩個哭成小花貓的臭小子擦眼淚，然後無奈的說道，「現在只是挑合適的人選，先問問你們二哥的主意，離成親還早著呢。再說了，你們兄弟幾個將來都得成親，現在攔著不讓你們二哥娶媳婦，將來他也不讓你們娶媳婦，看你們到時候上哪兒哭去。」
「不娶就不娶，隆禧自己可以自己玩。」小傢伙稚氣的話讓太皇太后忍不住笑了出來，倒是常寧擦乾淨眼淚扭扭捏捏的說道，「那二哥還是娶媳婦吧，孫兒不能把自己媳婦搭進去。」
「五哥！」隆小禧氣鼓鼓的睜大眼睛，張牙舞爪撲過去要他不可以背叛陣營。
剛還抱頭痛哭的兩個小傢伙，轉眼間就打成一團。太皇太后拿他們沒辦法，笑罵了一句然後繼續和福全說話，「宮裡地方小，出宮開府後再成親也好。不過福晉的人選得早早定下，也好讓姑娘家裡早早準備。福晉是要和你過一輩子的人，得挑個合乎心意的才行，不然將來兩個人過的都不舒坦反而是罪過。」
她從娘家給兒子挑了位皇後過來，那孩子模樣性情都沒的說，奈何皇帝不喜歡，最終鬧得不可開交。事情已經過了那麼多年，她也不再強求從娘家挑媳婦。只要孩子們都好好的，其他的她管不了那麼多了。
福全臉上發燙，不過畢竟是自己媳婦，這時候不提要求，等人選定下來再想提就晚了。
向來穩重的二阿哥難得像真正的少年一樣不好意思，連喝了兩杯涼茶也沒壓下臉上的熱意，「瑪嬤也知道孫兒不愛和人起爭執，孫兒要求不多，福晉性子溫婉些就好。」
「讓瑪嬤來說，你脾氣好，福晉就得找個潑辣點的，免得將來被人欺負。」太皇太后笑道，雖然嘴上這麼說，卻也把孫兒的要求記在心裡。
福全不好意思的笑笑，想了想又說道，「福晉的家世不必太好，其他的瑪嬤看著來就行。」
他是當今皇帝的兄長，這個身份其實有點尷尬。他們家汗阿瑪去世之前選定繼承人更偏向他這個實際上的長子，只是瑪嬤覺得三弟更合適，幾方商討之下才定下繼承人。
他對這個結果沒什麼不滿，皇帝不好當，他不覺得自己有本事當皇帝，隨隨便便當個王爺就好。左右身份在這兒擺著，他們兄弟幾個又沒有衝突，就算不當皇帝，將來也少不得封個親王。
他能想明白，但是不敢保證未來的福晉也能想明白。家世平平性子溫婉才好過日子，真要是個性子潑辣出身還高的，且不說將來關起門在家受欺負，一旦福晉娘家不滿足她只當個親王福晉，將來事情就不好收場了。
太皇太后感慨的點點頭，她這些年不擔心這兄弟幾個有爭執，就是因為福全這個當哥哥的能給弟弟做個好榜樣。皇帝也是個好的，他們兄弟幾個能一條心再好不過，不然她這個祖母真的是幫誰都不是。
隆禧和常寧滾了一圈又一圈，折騰累了才拍拍身上的灰起來。小傢伙緊張兮兮的守在二哥身旁，生怕他們家瑪嬤一道命令下來他二哥就得少年早婚。
在慈寧宮裡要顧及老太太的感受，出了慈寧宮天知地知他們知，更是磨著不讓二哥那麼早成親。不光二哥，還有三哥，五哥也跑不了。為了下一輩的身體健康，他們不能小小年紀就成親。
隆小禧語重心長的拉著哥哥們的手，一瞬間簡直是福全附身，阿哥所里最啰嗦的嬤嬤都沒他絮叨。
今天情況特殊，他沒來得及準備，等他過幾天去太醫院找太醫們問問過早生育的危害，再找湯師傅問問民間的情況、前朝的情況、前前朝的情況，不說讓他們懂得過早成婚的危害，至少得把成婚年紀定在十六歲以後。
十二三歲就成親真的不行，即便是為了開枝散葉，也得讓母親的身體能撐住才行啊。
小傢伙嘮叨了一路，直把福全念叨的兩眼發黑才依依不捨的回自己的小院兒。
常寧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拍拍他們家二哥的手，知道為什麼他們兩個為什麼見到他開動嘴皮子就想跑了嗎，這滋味是真的不好受。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二哥啊，你可長點心吧。
福全扯扯嘴角，眼疾手快按住想逃跑的臭小子，「來，和二哥仔細說說什麼叫長點心。」
常寧：！！！
為什麼倒霉的還是他？
隆禧不知道外面兩個哥哥又有大打出手的架勢，小傢伙梳洗完畢躺在床上，扒拉著系統商城的界面看看有沒有什麼能用的東西。
那支天花疫苗肯定要買，只是他沒自己打過針，也不知道打完疫苗後有什麼反應，這才一直沒動。而且只有一支疫苗也不管用，他自己防住了能幹啥，天底下那麼多人，一支疫苗還能讓所有人都免疫嗎？
小孩子免疫力差，這年頭小孩兒夭折率那麼高，不光是父母年紀小的問題，還有各種各樣的疾病。別的病他不清楚，反正被天花奪走的性命不少。
連皇帝都躲不過去的可怕病毒，民間什麼情況可想而知。
瑪嬤開始琢磨給二哥三哥娶媳婦，他再怎麼胡攪蠻纏也不可能真的攔著哥哥不讓他們成親，能拖到他們出宮開府已經很不容易。要是那什麼一點，四五年後他就有侄子侄女了。
他自己怎麼樣暫且不提，下一輩的小孩兒總不能不管。天花又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得弄出個可行性高點的防範法子才行。
具體怎麼防範他不清楚，只隱約記得是種牛痘，好像還是從康熙年間開始普及的。
小傢伙幽幽嘆了口氣，點開關掉點開關掉重複了好多次，看到商品簡介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一排小字，也可能是他之前沒主意，打了個哈欠放大觀看。
【商品介紹：若顧客有更高的需求，本系統可以提供更高級的服務，只要一鍵餘額清零，便可得到一次與商品相關的許願機會。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心動不如行動，快行動吧。】
隆禧：！！！
餘額清零！你們怎麼不去搶呢？！
小傢伙心痛到無法呼吸，他前幾天剛覺得自己攢積分的路好走了不少，只要積分用的好，回報嘩嘩嘩的從天上掉。結果可好，更奸詐的還在後面，竟然還能一鍵清零。
那他以前摳摳搜搜是為了什麼？
隆小禧氣到爆炸，耐著性子仔細研究規則，算算自己的餘額，拉出商城找到價格合適的東西亂買一氣，直到積分剩到剛剛能買下疫苗才停手。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想坑他，沒門！
小傢伙咬牙切齒的拿餘額清零換了個許願的機會，閉上眼睛不忍心看他清零的積分，雙手合十許了個他現在覺得解決不了的願望。
他要大清順理成章的出現防治天花的法子，沒有高科技，沒有金手指，就憑現有的醫療水平給他弄出套防治天花的體系出來。
如果不行，那就把他的積分全還回來！
小傢伙惡狠狠的許下願望，商城界面上閃了閃，他選中的疫苗就飄到已購買的界面去了。希望這玩意兒有用，不然他就、嗚嗚嗚嗚嗚他都沒辦法投訴嗚嗚嗚嗚嗚。
隆小禧哭唧唧咬著被子，身家清零的感覺不好受，只有夢裡才能讓他忘掉現實的悲傷。
睡覺睡覺，他不想了。為了大清百姓能免受天花之害，他情願破產！
還是好傷心嗚嗚嗚嗚嗚嗚。
小傢伙心痛的關掉系統界面，強迫自己不去想清零的積分。他許的願望那麼難，也不知道系統怎麼幫他實現，沒有高科技，不能出現太離譜的情況，系統真的能幫他實現願望嗎？
夜色漸濃，阿哥所靜悄悄的一點動靜也沒有，隆禧胡思亂想著睡過去，不知不覺就到了天亮。
錢滿多輕手輕腳推門進來，正好喊主子爺起床忽然臉色一變，連忙讓人喊太醫來。
昨天晚上回來時還好好的小主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發的熱，這會兒燒的滿臉通紅，錢滿多也不敢亂動，臉色煞白守在門口，看到太醫過來趕緊讓他進去。
阿哥所這邊有太醫輪值的院子，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太醫守著，聽到傳喚來的也快。今日輪值的是太醫院院判祁坤的兒子祁嘉釗，太醫院和欽天監的情況差不多，這種父子共事的情況非常常見。
小祁太醫年紀不大，因為家學淵博，學的又是小兒病症，所以經常在阿哥所值班。阿哥所這邊三位阿哥只有最小的七阿哥時常頭疼腦熱，他一聽見有人喊立刻就知道該往哪兒去。
然而他以為小阿哥今天也是小病，進屋后一把脈才意識到不對勁。
小祁太醫的臉色很快和錢滿多一樣難看，深吸一口氣顫聲道，「快去稟報太皇太后，七阿哥這……恐是天花。」
作者有話要說：隆禧（罵罵咧咧）：又被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