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鰲拜要氣瘋了，他在小阿哥面前維持形象不容易，這下可好，全暴露了。

納穆福這混賬小子，家裡來客人了也不知道和他說一聲，知道什麼叫家醜不可外揚嗎？

他天天忙了朝政忙學習，一大把年紀了還要學漢文，學的慢一點多正常。這混賬小子可好，不知道心疼他阿瑪學的艱難也就算了，還天天說他那麼大年紀了不用學，有這麼攔著親阿瑪上進的嗎？

想當年他鰲拜乃是瓜爾佳氏難得一見的英勇聰慧的年輕人，兵法戰術看了就會，世上就沒有他學不通的學問，區區漢文根本難不倒他。

只是現在年紀大了，過程要曲折一點而已。漢字那鬼東西稀奇古怪，他學的慢完全沒毛病。

鰲中堂給自己找了無數個理由，平時用來和家裡人強詞奪理還行，看到笑到站不起來的七阿哥后瞬間啞火。他在小傢伙面前信誓旦旦保證很快就能學會用漢文寫小紙條，這下被抓個現行，他還怎麼在小阿哥面前挺直腰桿？

隆小禧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看鰲中堂臉色越來越難看，這才艱難的止住笑聲，像模像樣的上前安慰，「不是鰲中堂學不會，是漢文太難學了，小爺到現在還拿不穩筆，所以肯定不是咱們的問題。」

鰲中堂找到台階立刻順著下來，同時不忘瞪兒子和侄子。這都什麼玩意兒，那麼大人了還沒人家五六歲的小阿哥懂事兒，他怎麼就教出來這麼幾個臭小子？

鰲拜的父親衛齊兒子不少，他的兄弟們兒子也不少。像訥爾杜，家裡只兄弟姐妹十幾個。但是到了他這兒，幾十年了就納穆福一根獨苗苗，想揍孩子都沒法下狠手。

隆禧笑完之後直接說他來這兒是做客的，不是來檢查鰲中堂漢文學的怎麼樣了。說實話，他自己這些天一樣沒怎麼學，本來學會的字體框架結構也忘的差不多了，就是憑著上輩子的記憶認字無障礙而已。

但是認字也僅限於漢字，還得是單個的才行，大段大段文字放在一起就會造成「明明每個字都面熟但是就是看不懂是什麼意思」的效果。

他剛開始學滿文的時候不比鰲拜輕鬆多少，大哥何必笑二哥，他們應該抱頭痛哭才對。

一老一少在院子里說的停不下來，訥爾杜和納穆福傻愣愣的站在一邊。想插嘴吧，插不進去。不插嘴吧，又覺得這場面怪奇怪的。

好在鰲拜沒打算一直和小阿哥對著叭叭，人家來自己家做客，他這個主人總得有點待客之道，不能只顧著拉著客人說話。

於是，嘮嗑的地點很快從院子里換成後花園。

納穆福：……

訥爾杜：……

他們不覺得換個地方嘮嗑比剛才好多少。

鰲中堂的府邸和他人一樣囂張，花園修的比御花園還好看。也有可能是御花園修的太不走心，隨便哪家的花園都比御花園好看。

湖中心的小亭子里，各種精緻的點心擺了一桌，還有宮裡沒見過的熱飲子。隆小禧坐在石凳上看風景，今天沒見識的次數太多，多到他已經懶得發出驚嘆了。

紫禁城裡不算門口的金水河的話裡頭沒有活水，宮外的河流卻不少，有些府邸和河湖離得近，修花園的時候直接從外面引水造湖，像鰲拜府上這種景緻並不少見。

入關的滿洲勛貴都有錢修宅子，沒錢了找皇帝要，皇帝也不好意思不給。人家千里迢迢跟著入關，總不能連房子都修不起。

總之這麼多年下來，內城的宅子，尤其是皇城和皇城周邊的勛貴，宅邸都修的富麗堂皇。和外面這些宅子相比，紫禁城用樸素來形容都對不起樸素這兩個字。

大清入關之前，紫禁城曾被李自成的大軍攻進來過，不少宮殿都被毀在那個時候。毀房子容易蓋房子難，這不，二十多年過去了，宮裡也就把住人的宮殿修整了出來，暫時用不到的全都放在那兒沒有管。

隆禧在宮裡住了好幾年，除了經常去的幾個宮殿之外，其他好多地方都沒去過。他還不到能跟著五哥四處探險的年紀，臭哥哥去那些罕有人至的宮殿爬上爬下的時候從來不會帶他，美名曰，怕他摔下來接不住。

哼，不就是想自己撒歡兒嫌他累贅，等他長大了他自己也能到處玩。

鰲拜看小阿哥喜歡自家花園，得意洋洋的介紹這邊的池子怎麼挖的、那邊的假山從哪兒弄的，嫌人少不夠熱鬧，又讓傻兒子去把他大孫子帶過來陪阿哥爺玩。

隆禧開始覺得以鰲拜的年紀，大孫子應該有十多歲了，結果看到納穆福抱來的頂多三歲的小娃娃還是吃了一驚。

這一大家子講究晚婚晚育嗎？大環境也不是講究這些的時候啊。

鰲拜對兒子嫌棄的不行，見了大胖孫子還是挺像那回事兒的，拍拍小豆丁那壯實的小身板兒笑道，「來，達福，給阿哥爺請安。」

小豆丁稀里糊塗轉過來，笨拙的學著祖父的樣子，白白胖胖的可愛的緊。

隆禧頭一次遇到比他還小的小孩兒，捏捏胳膊捏捏臉玩的不亦樂乎。達福被寵著長大也不怕人，胖嘟嘟的往地上一坐，戳一下動一下，要不是長的太瓷實抱不動，隆小禧都想抱著小孩兒去花叢里玩。

鰲拜看兩個小傢伙玩的挺好，轉過頭又瞪了兒子一眼。

要不是這沒能耐的臭小子生兒子晚，他怎麼著也能把自家孩子送去宮裡給阿哥當伴讀。

皇上那裡輪不到他做主，宗室的王爺們不會讓他插手皇上身邊的人選，最多也就管個御前侍衛罷了。管不了皇上身邊，這不是還有阿哥們嘛。

他想的可好了，他就一個獨苗苗，兒子多生幾個也行。畢竟家裡侄子太多，偏疼那個都不太好，要不是出了個訥爾杜機靈能幹，他連提拔都不好太過分。

現在呢，臭小子眼看著都三十了，他大孫子才三歲，連七阿哥的伴讀都趕不上趟兒，他要這兒子有何用？

好在大孫子生的雖晚長的卻壯實，很有他們家的一貫作風。別人家小孩兒生養艱難，能養大不容易，他們爺兒幾個連生病都少，好養活的很。

這大概就是漢人常說的，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

嘿，他現在也是個文化人。

納穆福被他們家阿瑪瞪了也不敢說什麼，不用想都知道只要開口就得挨罵。他又不是第一次因為這事兒挨罵，也就現在有七阿哥在場他們家阿瑪不好意思丟人，放到平日里早就亮嗓開罵了。

家裡不添丁是他不想添嗎，強求不來有什麼辦法。再說了，他也沒催阿瑪給他添幾個弟弟妹妹，憑什麼到他這兒就天天吹鬍子瞪眼，憑他長的凶嗎？

納穆福只敢在心裡嘀咕，面上絲毫不敢表現出來。老子揍兒子天經地義，他可不想那麼大了還跟小孩兒一樣被揍屁股。

鰲拜平時不在宮裡辦公，有什麼事情別人會到他府上商量，沒空一天到晚陪小傢伙們玩。隆禧剛和達福混熟，外頭就有人來拜見鰲中堂。

鰲拜留兒子侄子大孫子陪阿哥爺在後花園賞景，虎步生風沒一會兒就消失在走廊盡頭。隆禧和達福動作一致目送他走遠，人消失后立刻又開始溝通感情。

這是他遇到的第一個年紀比他小的小孩兒，小小年紀就這麼壯實，長大后肯定更壯實，說不準過兩年個頭就趕上他了，他得趁小傢伙個頭沒往上躥之前坐穩老大的位子。

於是——

七阿哥清清嗓子，「達福今年滿三歲了嗎？開始學著念書了嗎？」

實心小胖墩兒達福點點頭又搖搖頭，「滿三歲啦，還沒開始念書。」

七阿哥一副老夫子的模樣，摸摸不存在的長鬍子語重心長道，「讀書要趁早，不能輸在起跑線上。早點開始識字，以後學起來就容易得多了，不然拖到幾十年後，想學都學不會啦。」

「達福明白，像瑪法那樣長鬍子了才學就學不會啦。」小胖墩兒樂呵呵的揮舞著手臂，說話的時候一點也不知道顧忌，「不過阿瑪和瑪法說啦，達福還小，長到七八歲再認字，現在學太早啦。」

七阿哥：？？？

「等等！七八歲？！」

不是說大臣家的孩子都是三四歲開始啟蒙嗎？為什麼鰲中堂家裡和別人家不一樣？

是他被騙了還是這小東西被騙了？

同樣是家裡的老幺，就因為他不是獨苗苗所以就差別待遇嗎？

小胖墩達福滿眼茫然，他只是個小小小小孩，能記住大人說的就不錯了，讓他說為什麼他也不知道。

訥爾杜坐在旁邊和納穆福說話，同時守著亭子里的兩個小祖宗。他今天的任務就是陪小阿哥玩，不管是逛內城還是逛誰家後花園，只要阿哥爺開心就好。

本來他一個人的活兒，現在有堂兄幫忙他樂得輕鬆。兩個小娃娃年歲相仿，坐在一起也能說到一起去，他們坐在旁邊聊天，輕輕鬆鬆一天就過去了。

結果話沒說兩句，兩個小娃娃就起了爭執。

雖然他們聽不太懂小傢伙們嘰里咕嚕說的什麼，但是看這架勢，應該是起衝突了吧？

訥爾杜和納穆福不確定倆小傢伙起了什麼衝突，起身一個箭步上前將他們分開，「怎麼了？吵架了？」

達福懵懵抬頭，「沒有吵架。」

納穆福稍稍鬆了口氣，沒吵架就好，真吵架了他捨不得委屈自個兒兒子，也不能委屈七阿哥，偏向哪個都不好，所以還是不吵架最好。

小胖墩兒達福懵圈了，隆禧同樣很懵，「你們都是七八歲才開始認字念書？」

納穆福猶猶豫豫的點點頭。

隆小禧又轉過去問訥爾杜，「你也是？」

訥爾杜摸摸腦袋，「奴才家裡兄弟多，兄弟們一起跟著先生學，差不多也就是八九歲開始。」

隆禧：！！！

「為什麼小爺要開始那麼早？」

不能看他聰明就給他加重課業負擔，這樣不好，他也想玩到八九歲再開始學習。

不是他想偷懶，而是七八歲的小孩兒比五六歲的小孩兒更有自制力，更能握住筆，更能沉得下心，更能好好學習，真的不是他想偷懶。

小阿哥一臉震驚，明顯一直以為小孩子都是三四歲開始啟蒙。訥爾杜沒想那麼多，他身邊同齡的朋友不少，宮裡的御前侍衛差不多也都和他差不多大，誰幾歲開始讀書還是很清楚的。

科舉考試那是留給漢人的升遷之路，他們八旗子弟大部分都不會走科舉的路，想往上爬就走家族的關係進宮當侍衛，就算不能在御前露臉，能當個尋常大內侍衛也不錯。

在宮裡當幾年差，運氣好了被皇上看重，之後就是簡在帝心的天子重臣。即便只是個尋常侍衛，出宮之後想升遷也比其他人容易。

他們不用考科舉，念書自然不會用心到哪兒去，只需要弓馬騎射足夠優秀，再長一張俊俏的臉，再加上看得過去的出身，就能毫無難度一路升遷。

他們滿人是馬背上打下來的江山，弓馬騎射不能丟，各家重視的都是騎馬射箭打布庫，三四歲的小孩子跟著諳達學摔跤的多，念書寫字的還真沒幾個。

也許漢人文臣家裡的孩子啟蒙早些，可是他們平日里和漢人不怎麼接觸，也不知道人家是怎麼教育孩子的，這事兒誰都說不準。

七阿哥老氣橫秋的嘆了口氣，為自己逝去的快樂童年、額、幼年生活默哀。他大概明白了，現在朝中以及民間滿漢衝突似乎有點嚴重，教育方法升遷路線都不一樣。

宮裡直接簡單粗暴的抓了兩邊的有點，文的方面不放過，武的方面更要掐尖兒，於是就變成皇子早早啟蒙，早上學文下午學武，一天到晚連軸轉，可憐悲催還沒地兒說理。

訥爾杜給小阿哥解釋了一下，看他哀嘆幾句后又和達福湊到一起腦袋對腦袋說悄悄話，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然後繼續和堂兄說話。

他今年已經十七了，家裡兄弟多，上頭六個哥哥都娶了媳婦，再接下來就輪到他。大小夥子的，怎麼可能不期待娶福晉。

納穆福笑眯眯的拍拍堂弟的肩膀，壓低了聲音說道，「你是家裡這一輩中最有出息的，親事可以不用著急。宮裡還有位公主還沒有定親，阿瑪想著去太皇太后那裡走一趟，看看能不能給咱們家請回來一位公主。」

倆人就站在亭子跟前，壓低了聲音亭子里也能聽見。隆禧正琢磨怎麼讓八旗勛貴家的小孩子和他一樣早早接受啟蒙教育，跑步奔向知識的海洋，忽然聽到「公主」兩個字瞬間豎起耳朵。

公主？哪個公主？

誰在惦記他們家姐姐？！

作者有話要說：隆禧：小舅子isatgyou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