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

胤祈對打提溜這種事情接受良好,被提溜多了也就習慣了，但是眾所周知，哭是會傳染的,被提溜起來的小傢伙聽到兩個弟弟的哭聲，眼淚很快也冒了出來。

不是統統想哭,是聽到弟弟們哭,忍不住也想跟著哭嗚嗚嗚嗚。

汗阿瑪欺負人！

汗阿瑪壞嗚嗚嗚嗚！

胤禟胤俄中氣十足的哭聲穿透力極強，南書房的大臣們聽到動靜,面面相覷不知道他們家皇上幹了什麼才讓阿哥們哭那麼厲害。

說起來皇上過去也沒多長時間,阿哥們想搗亂也沒搗亂的時間，總不能是皇上因為老毛子的事情心情不好,不好對他們發火，轉頭去遷怒小阿哥了吧？

不可能啊，他們家皇上不是那樣的人，一般心情不好當場就罵了,就算要遷怒也肯定是遷怒他們之中的某個人，不可能朝自己的兒子發火。

所以到底是啥情況？

別的大臣只是好奇，佟國維還要加上擔心，畢竟裡面哭的可能還有他的親外孫，不擔心不行。

皇上也是,小阿哥們才多大，就算哪裡做的不對，也不能把他們弄的哭成這樣啊，再說了，三個不到兩歲的小傢伙，就算鬧騰又能鬧到哪裡，皇上和他們計較什麼,這不是欺負小孩兒嗎？

如果康熙知道他的大臣在想什麼，可能會忍不住想打人，什麼叫他欺負小孩兒，分明是這三個活祖宗在一起欺負他。

聽聽他們說的是什麼話，那是能在阿瑪跟前說的嗎？

要不是他寵著這三個小子捨不得下手打，放到尋常人家，哪兒還能讓他們乾哭不掉淚，早就被拉出去打屁股了。

老父親氣的頭髮都要豎起來了，偏偏還不能對他們做什麼，地上兩個臭小子一左一右抱著他的大腿，被拎起來的這個也不出聲，就在那裡蔫兒了吧唧的掉金豆子，看的人心疼的不行。

「行了，別哭了，汗阿瑪馬上喊你們五叔過來，明天就給你們換琉璃窗子行了吧。」康熙將小傢伙放在地上，揉著腦袋讓梁九功傳恭親王進宮，覺得在南書房聽大臣吵架都比在這兒強。

梁九功趕緊出去安排，順便將房間里的宮女太監全都帶出去，皇上和阿哥們鬧著玩兒，讓外人看見了不好。

胤禟胤俄眼淚來的快去的也快，兩個小傢伙手牽手擋在哥哥前面，仰著頭繼續控訴，「窗子不重要，汗阿瑪欺負九哥，壞！」

他們缺窗子嗎？他們氣的是汗阿瑪欺負人好不好！

弟弟們義憤填膺，要不是辭彙量不夠，甚至想和他們家汗阿瑪吵架，康熙捂著臉說不出話，看他們倆這麼有精神，甚至想現在就把他們扔進上書房。

折騰別人去吧，在上書房耗盡了精神，再見著他的時候就沒精神折騰了。

老父親蹲下身子，看著和旁邊兩個臭小子相比難過的格外真情實感的胤祈，嘆了口氣決定轉移他的注意力，「別哭了，朕帶你去見見你郭羅瑪法，就是你額娘的阿瑪，再哭鼻子可要被人笑話了。」

胤祈茫然抬頭，腦子還有點懵懵的，被抱起來後下意識環住康熙的脖頸，卡殼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郭羅瑪法就是外祖父的意思。

汗阿瑪要帶他去見額娘的阿瑪，這是要認親嗎？

好緊張耶。

小傢伙的注意力被外祖父給勾走，康熙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吃味，就算佟國維是他的親舅舅，在兒子面前也得往後排。

胤禟和胤俄長這麼大也沒出過宮，對郭羅瑪法這個稱呼很是陌生，不光郭羅瑪法，宮裡的阿哥格格們對瑪法這個稱呼都很陌生。

畢竟順治爺殯天的時候才二十幾歲，他們家汗阿瑪年幼喪父，他們也沒機會見過只存在於別人口中的瑪法。

宮裡輕易不會提起先帝，包括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不會提，阿哥們平時也沒有機會接觸到母親的家族，兩個小傢伙聽到郭羅瑪法這個稱呼，嘀嘀咕咕又說起了悄悄話。

鈕祜祿貴妃的出身比宜妃好很多，她是孝昭皇后的親妹妹，遏必隆的女兒，開國五大臣之一額亦都的嫡系血脈，和她相比，宜妃的出身就不怎麼顯眼了，郭絡羅氏並非滿洲八大姓，她的父親也只是個佐領，不過這些在宮裡都不是事兒。

康熙的後宮從來不看出身，宜妃好歹還是正經的八旗出身，和宜妃同為四妃的德妃母家還是包衣奴才，還有八阿哥胤禩的生母衛庶妃，更是從辛者庫那等地方飛上枝頭，身份低微又如何，人家一樣能給皇帝生兒育女。

康熙是個有野心的皇帝，這點從他的後宮就能看出來，出身高貴在他這裡不好使，位份高不高還得看他喜不喜歡。

滿洲八大姓聽上去很厲害，然而一代代繁衍下來，直系子弟的爵位被漸漸打壓，旁系的人丁沒有真才實學更沒有機會接觸到權力中心。

八旗大旗主獨攬大權的時代已經過去，皇帝要集中所有權利，不會允許八旗子弟只認大旗主而不認皇帝，從皇太極開始，一直到現在，皇帝都在努力打破「只知有管主，不知有君上」的舊傳統。

上三旗的大旗主是皇帝本人，旗下子弟自然效忠皇帝，下五旗的情況和上三旗有點不同，最初分封給王公都是整旗整旗的給他們，現在是從上三旗撥給滿、蒙、漢佐領和包衣佐領，親王以下的的郡王貝勒也能分到佐領，這法子雖然不能徹底解決問題，不過和以前大旗主可以左右皇帝的情況相比已經好了很多。

就像康熙的兩位皇后，如果只看身家背景，出身赫舍里氏的仁孝皇后完全比不過出身鈕祜祿氏的孝昭皇后，但是康熙和仁孝皇后感情好，愣是越過孝昭皇后立了仁孝皇后，等仁孝皇后難產過世，孝昭皇后才以繼后的身份執掌鳳印。

索額圖為什麼那麼重視太子，就是因為赫舍里氏到他這裡才發家了不過兩代，一代是他自己，一代是他的父親索尼，真論起底蘊來和鈕祜祿氏、佟佳氏這種從關外開始就和皇室聯姻的大家族完全沒得比，明珠背後的葉赫那拉氏都比赫舍里氏有底蘊。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看大阿哥跟看仇人一樣。

這些事情胤禟和胤俄都不清楚，別說沒人和他們說這些繞來繞去的東西，就算有人給他們講，他們現在的小腦袋瓜也聽不懂，兩個人嘀咕了好一會兒，意料之中的，都沒想出來自己的郭羅瑪法是誰。

康熙瞥到湊到一起的兩個小傢伙，嘆了口氣坐在椅子上，讓人將佟國維喊來，然後給懷裡的小祖宗擦眼淚，「男子漢大丈夫，我們滿洲兒郎流血流汗不流淚，汗阿瑪幫你把眼淚擦了，待會兒見到郭羅瑪法不準鬧人，記住了嗎？」

小傢伙的皮膚太嫩，放輕了力道也擦出了紅印，康熙的動作頓了一下，怕再把兒子的臉給擦破，索性將絹布放旁邊不擦了。

只要這小祖宗臉上沒有紅印兒，表妹就發現不了兒子哭過。

如此機智，不愧是他。

*

佟國維聽到傳話時驚喜異常，在同僚們的目送下足下生風的走去了隔間。

索三爺對此表示非常不屑，他和佟國維可不一樣，他在太子搬去毓慶宮后就能經常去看太子，太子如今和他感情好的跟親外祖父也差不多，不像佟國維，身為親外祖父，卻到現在都沒見過外孫。

佟國維可不管旁人的想法，心情激動的跟著梁九功去了隔間，看到坐在康熙腿上的小阿哥時嚇的行禮的聲音都噎住了。

房間里有三位小阿哥，沒聽說十阿哥十一阿哥身體不好，所以皇上腿上這團最瘦弱的小傢伙，應該就是他那苦命的外孫了吧？

佟國維有點不敢確定，他知道他的外孫是三個小阿哥中年齡最大的，可現在看著三個小阿哥，年齡最大的不一定是長的最高的，還可能是最矮的。

隔間里沒有外人，康熙也沒那麼多規矩，將人喊起來后教兒子認人，「胤祈，這就是你郭羅瑪法。」

小傢伙有些害怕的看著陌生人，抱緊他們家汗阿瑪才敢往佟國維身上看，看了一會兒后感覺這人和額娘有點像，又好像不像，他的額娘長的那麼漂亮，為什麼額娘的阿瑪塊頭這麼大？

「蟈蟈瑪法？」稚嫩的童聲帶了些警惕，最終還是選擇相信汗阿瑪，將這張臉牢牢的記在心裡。

佟國維感動的熱淚盈眶，奈何旁邊還有兩雙大眼睛好奇的看著他，心裡再感動也不好表現出來。

早就聽家裡的女眷說九阿哥和十阿哥十一阿哥關係好，今日一見，這關係的確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康熙捏捏小傢伙的臉，對他的吐字不清有些不滿意，「不是蟈蟈瑪法，是郭羅瑪法。」

胤祈眨眨眼，確定自己這次聽清楚了，信心滿滿再次開口，「蟈蟈瑪法。」

康熙：……

胤祈：？？？

小傢伙茫然的看著一臉無語的老父親，這就是傳說中的腦子學會了、嘴巴學廢了嗎？

這麼高端的技能，他也行？

康熙嘖了一聲，直接放棄讓兒子喊高難度稱呼，「來，換一個，喊姥爺。」

反正他的阿哥滿蒙漢三語都得學，只要意思相同，用什麼語言喊出來都一樣。

胤祈聽什麼都能聽懂，只是嘴巴不聽他的話，還好「姥爺」這兩個字比「郭羅瑪法」四個字簡單，小傢伙慎之又慎的控制著不出錯，終於成功的將正確稱呼喊了出來，「姥爺。」

康熙滿意的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父子倆的語言教學進行的非常愉快，工具人佟國維站在旁邊，略顯尷尬。

常寧急匆匆從宮外趕來，習慣性的朝南書房而去，然而還沒走幾步就被門口的侍衛攔下，指了指隔間示意皇上在那裡。

「去隔間？」常寧挑了挑眉，看看南書房站著的各位大臣，搖搖頭不知道他這皇帝兄長想幹什麼。

康熙被小傢伙們打擾之後非常想回南書房幹活，看到常寧過來眼睛一亮，指著他對三個小傢伙說，「正好你們五叔來了，琉璃窗子的事情你們五叔在管，有什麼事情找他就行，汗阿瑪忙去了。」

說完，朝佟國維使了個眼色，然後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

佟國維：？？？

所以皇帝喊他過來不是為了讓他見見九阿哥，而是因為搞不定幾個阿哥，這才拉了他這個和九阿哥有關係的外祖父來哄孩子？

行吧，像他們家皇上能幹出來的事情。

佟國維又看了眼粉雕玉琢的奶娃娃，依依不捨的跟著康熙回到南書房，留下常寧一個面對三個一看就知道不好惹的小娃娃目瞪口呆。

什麼情況？

讓他大老遠的從宮外過來，就是為了讓他看孩子？

玩兒呢！

三個小傢伙其實已經忘了窗子的事情，被康熙一提又想起來了，他們只在慈寧宮見過常寧幾次，這會兒汗阿瑪不在，說起話來也沒有多少底氣。

不光胤祈害怕，胤禟和胤俄也害怕，常寧才二十多歲，年輕的大小夥子平時脾氣也不好，就算在孩子們面前很收斂了，看起來也不那麼好相處。

小傢伙們更相信自己的直覺，在康熙面前鬧騰是相信康熙不會教訓他們，現在來了個兇巴巴的五叔，當場就抱在一起開始瑟瑟發抖。

胤禟胤俄都不敢說話，胤祈覺得自己是哥哥，這種時候就要有哥哥的擔當，於是捏著拳頭給自己打氣，哆哆嗦嗦將步子往前挪了一點點，把被遺忘了許久的玻璃小魚拿出來，小小聲的說道，「五叔、魚魚。」

他們不要玻璃窗了，不要這麼凶啊啊啊啊！！

統統害怕！！！

常寧看著乖巧又聽話的三個小阿哥，故作深沉摸了摸下巴上看不見的小胡茬，眼睛微微一眯，就把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走出來的胤祈也給嚇了回去。

噫嗚嗚噫，他們什麼都不要了，快走開啊啊啊啊！！！

平時備受兄長欺壓的恭親王咧嘴笑了起來，想起剛才康熙落荒而逃的模樣，看著三個小傢伙越看越順眼，傳話的侍衛去找他的時候他正好在琉璃廠，小阿哥們要的琉璃小魚也一起帶了過來，別說三個小阿哥，三百個小阿哥過來也夠分。

「小九小十小十一，過來看五叔給你們帶的小魚。」掌管琉璃廠、財大氣粗的五叔解下腰間掛著的布袋，蹲下之後直接將裡面的東西倒在地上，布袋拿開之後，漂亮的琉璃小魚堆成了小山。

三個小傢伙都看呆了，也顧不得害怕，蹲在琉璃小魚堆旁邊崇拜的看著常寧，「五叔好厲害！」

「謝謝誇獎。」常寧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挨個兒摸摸腦袋然後說道，「除了琉璃小魚，還想要琉璃窗子是吧？」

胤祈將自己的琉璃小魚收好，點點頭依舊小小聲的回道，「太子哥哥說、要換新窗子。」

「沒問題，五叔來安排。」常寧跟著坐在地上，對著三個不知道能不能聽懂的小孩兒開始侃侃而談，「五叔最近辦差可用心了，工匠安的琉璃窗子已經非常穩固，明天就安排他們進宮，將乾清宮慈寧宮毓慶宮的窗子換完立刻給你們換，五叔好不好？」

「好！」小傢伙們的確聽不太懂，不過聽話里的意思他們排的很靠前，於是非常給面子的拍手鼓掌，「五叔最厲害！」

常寧笑的更開心了，其實不用小傢伙們說，以他們額娘的位份，換完乾清宮慈寧宮毓慶宮也是輪到他們，不過能讓小傢伙對他印象好點，不說白不說啊。

看皇兄剛才躲去南書房的模樣，肯定被幾個小傢伙折騰的不輕，等他回來看到小傢伙們在他面前乖巧懂事還拍著手說「五叔厲害」，肯定憋屈的不要不要的。

常寧啊常寧，如此優秀，不愧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康熙：臭小子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