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覆沒
不對勁的環境讓他連大出氣都不敢,抓著手裡的書本,將黃毛拜託保管的兩個小金盒子揣在口袋裡,他小心地下了樓梯。
他們該不會是想在我下樓的時候嚇我吧?
宇博佑也沒想著大聲問人去哪裡了。如果是什麼歹徒把人給抓了,他這一喊就是遊戲結束。得先弄清楚發生了什麼。
說不定是黃毛又發現了什麼大傢伙,大家一起過去圍觀了呢?
這麼想著,宇博佑抵達了一樓門口。放眼看去,沒有一個人影。非常的安靜——
誒?
宇博佑揉了揉眼睛,仔細看向火堆。原本火堆是放在樹旁邊的么?看向來時的大公路,上面沒有車子。再回看火堆旁邊。
烤架上的雞翅已經焦了,四周零零散散種著幾棵樹。一股陰寒襲來,宇博佑確認周圍沒人之後,緩步走出了樓房。行李整齊擺放著,中途他並沒有聽到任何的呼救聲啊?!
掃了一眼四周,宇博佑終於找到了不對——倉庫的門開了一條縫。
那一處黑寒令他感覺有什麼恐怖的視線在注視著他。總不會大家全部都跑到倉庫裡面去觀賞所謂的博物館展覽物了吧?
宇博佑心中升起一絲荒誕的想法,似乎有什麼東西主動屏蔽了他的想法,讓他直接忽視了卡在「洞洞博物館」門口的那棵矮樹。而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原先這裡門都沒有開,怎麼可能突然種了一棵樹出來?
然而,宇博佑似乎一點感覺也沒有,徑直往名為博物館的倉庫走去。眼中甚至有一些迷離之意,「大家在那個倉庫裡面......」手上的書本被他像是有意識一般的輕輕放下,當做坐墊的報紙也被整齊擺放在了一邊,他走到了博物館前。
博物館只開了半條縫,裡面沒有任何燈光。
他側身擠了進去,門口的樹枝無風自動,葉片作響。宇博佑眼中閃過一絲清明。
整個倉庫不大,在這邊就可以看到對面完全敞開的後門。正門是一個巨大的兩邊拉開門,後門只是個單扇門。裡面有很多展台。現在所有封在展台前面的玻璃都已經被打破。如果宇博佑現在回頭,就可以看到斷掉在大門底下的那條鎖鏈。
這個倉庫的大門是從裡面被打開的,不是外面。
倉庫裡面也有樹木,數量還不少。宇博佑似乎壓根就不覺得樹木種在黃金地面(重點之一)上有什麼問題,他腳踩在全金的地面上,漫無目的的遊盪著。
他看見了名為「疫病死亡民工」的大型展台玻璃杯打破,展台上面展示的照片是一個金棺材。旁邊還進行了標註:軀、湖、毒。
他看見了右邊名為「焚世餘燼」的小型展台,它的照片是一堆放在盆里還在燃燒的灰燼。標註是:焚燒、域、致命、壓制。
在這個小型展台旁邊還有個更小的,照片是一個金的隱形眼鏡盒子。
最後一個展台在正中間,是一個巨型的人形骸骨。
「啊......估計是什麼塑料的吧。」眼神迷離的宇博佑看著巨型骸骨輕聲自語,完全沒有意識到身邊只有自己一人。在他的感覺內,周圍全部都是他認識的朋友。
人形骸骨全身是黑色的,部分露出了原先白色的顏色。黑色的地方顯露出些許顆粒狀,底下則是一灘黑色的灰。
「......」宇博佑蹣跚前進。身後,大門處開啟的一條縫隙原先被月光滲入。而現在,一道詭異的人影擋住了這個月光。那人似乎不願進入這滿是黃金的倉庫,
站在門口,一個長形枝條猛然打向了裡面。
月光照耀下,那人的樣子被清洗映出。全身滿是死氣,枝條從他的五官刺出蔓延。現在還在緩緩蠕動,不停地蔓延向全身各處。
宇博佑直接被枝條捆住,但他毫無反應。
突然,旁邊原先不動的樹木進行了移動。整棵樹撞向了宇博佑,將原本靠近大型骸骨的宇博佑直接撞向了那個展台。
「跑......」那棵樹木突然發出了沙啞的聲音。
宇博佑眼中的迷離盡數散失,他重吸一息,手按在了那黑色的顆粒塵體上,身體則是撞在白色骸骨上,還把骸骨給撞倒了。
他壓根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也沒有更多的時間思考,眼前的樹的樹榦後面突然掙扎著探出來了一道詭異的人影,頭上是已經乾枯如同死屍一般的黃髮,「快滾!」它嘶吼著聲音滿是痛苦,身側,更多的樹木也開始了移動。
伴隨著撕心裂肺地怒吼,撐開了身體來到了鬼樹外側,壓制住了外面伸進來的樹枝。
「走......」最活躍的那幾個少年的沙啞聲音也傳來,一起壓在了那根枝條上。
宇博佑獃滯了一秒,「發生了什麼.......你們為什麼......不、不對......」
「後門!快滾——」黃毛吼出了最後一聲,探出的身體被身下的鬼樹分體蔓延出的植體給拉住,在黃毛不甘的怒吼中宇博佑眼睜睜地看著他緩緩被拉進了鬼樹內,而後再無一點聲音。沒了聲響的黃毛鬼樹停了一會,隨即伸出了植體沖向宇博佑。
又一道樹木壓在了黃毛伸出的樹枝上,王小胖的聲音是哭喊著出來的,他壓根承受不住這種痛苦。太痛了。
「幫我跟我爸道歉!」他哭喊道。「燒烤架!!」最後一句像是發泄一般,沒有任何實意。
宇博佑向後爬了幾步,終於,他意識到了身上的不對。整個人像是軟體動物一般倒了下去。他甚至連回頭的動作都做不到。整個人如同皮一樣攤在地上。但他這樣子恰好能夠看到,自己的骨骼正在被抽出,那個黑色的巨型骸骨正在用它自己進行換骨!而身體上,原本黑色的灰塵突然冒出了些許紅色的火光,灰燼重新開始了燃燒。
僵持——
原本這兩個東西僵持住了——
被他給破壞了——
在宇博佑沒有任何感覺的情況下,黑色骸骨把他的骨頭抽出,但強制性將骨頭塞進去的時候,哪怕塞的時候骨頭已經變成了跟宇博佑身體內骨一般的大小——強制產生的劇烈陰寒刺入皮膚,他動彈不得。
一棵長久沒有動靜的樹木終於動了起來,後面一道熟悉的聲音嘶吼著拉出自己的身體,控制著樹木抱起已經在片刻間完成換骨,但因為痛苦完全無法動彈的宇博佑。
小地主抓著宇博佑,身上樹枝不停湧出,嘗試把它拉進樹榦里。它揚起頭,撐著身體,帶著宇博佑沖向了後面的小門。將宇博佑用枝條送出門后,小地主也被樹枝拉的只剩下一顆頭在樹榦外。它頗為無奈且不甘地最後看了一眼宇博佑,收回枝條將後門給關上了。
忍著全身的刺痛,宇博佑連沉默流淚的時間都沒有,后側,枝條已經繞過整個倉庫向他而來。旁邊,一些沒有動靜的樹木也恰好找到了攻擊目標,伸出枝條嘗試捆住他。宇博佑看到了康恆探出來的面無表情的臉。那不是活人的臉。
他不想思考了。
宇博佑因為換骨后靈異帶來的刺痛,原本就應該無法動彈。他哪怕不死在這些鬼樹手上,不死在身體內復甦的鬼骸手上,也會死在開始往全身覆蓋的灰燼手裡。
黑灰色流露著一絲紅灰的灰燼焚燒著宇博佑的皮膚。其實這不像是在焚燒「皮膚」,更恰當的比喻應該是在焚燒他的骨頭。灰燼在嘗試焚燒他體內的鬼骸。
不,不能留在這裡——
這麼樣被那些樹弄死的話,他們剛剛的舉動算什麼?
咬牙間,宇博佑撐地跌撞著起身,向後面跑去。他的速度很慢,跑的時候還會摔倒,但他還是在遠離身後緩慢靠近的枝條。
可惜,他的速度無論如何也無法超過那些東西的。
無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