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超人問完后就不再開口，等待著奧德莉的回答。奧德莉沉默了片刻。

她沒有主動展露過自己擁有另一份記憶的事，那會讓她覺得自己仍被困在不存在的那條時間河流之中。她更不想因此對超人表現出某種過分的熟稔，讓他覺得自己把他當作某個記憶里的幻象。

就讓過去的事順其自然地過去吧，奧德莉想。

但在爆炸起爆的那一瞬間，她還是脫口而出了一句「卡爾」。氪星人的真名也許有幾人知曉，但那些人中絕對不包括才認識不久的奧德莉·劉易斯。大概就是在那一刻，超人意識到了奧德莉除了那起讓她得到了超能力的意外之外，還有更多未曾訴諸於口的秘密。

她來自於閃點世界。

「閃點。」奧德莉說，「這是閃電俠給那個世界起的名字。」

她抬起頭，直視著克拉克。為了不引人注意，奧德莉戴著一副彩色的隱形鏡片，讓她的眼睛呈現出某種翡翠般的綠色：「是的，卡爾。我知道。我記得那一切。」

儘管早有答案，超人仍然露出了驚訝和難過的神色。他低聲說：「為什麼會這樣？」

奧德莉在草地上坐了下來，拍了拍旁邊的地面。超人學著她的樣子席地而坐，紅披風逶迤在身後，沾上零星的草屑。奧德莉歪頭看著他，聲音裡帶著一些溫柔的疲憊：「我也不知道。或許我其實知道，但那更像一個玩笑式的巧合。有人把它稱為偶然的命運，但我覺得那是必然的……」

「閃電俠告訴了你我在那個世界死於阻止爆炸，對嗎？」奧德莉微笑了起來，把頭靠在支起的膝蓋上，「今天讓你直面類似的場景，我很抱歉。」

超人專註地聽著，輕輕搖頭：「該說抱歉的是我，奧德莉。我應該感謝你。你救了我。」

奧德莉又笑了，儘管這句話里並沒什麼好笑之處，但面對超人或者克拉克的時候，她似乎總是笑著：「總之，那是由巨大能量造成的爆炸，我阻止了它……那場爆炸是一個觸發點，或者說，一個必要條件？它與我的靈魂發生了一些奇妙的反應。這涉及到物質與意識的辯證關係。如果我面前是蝙蝠俠，我想我會很樂意給他講解原理，但你想聽的應該不是這個？」

超人皺眉思索著奧德莉沒有說清楚的話，開口問道：「對不起，我不太明白……」

奧德莉雙手抱膝，側過臉來看著他。她的聲音仍然是那樣穩定清晰，帶著一點不太明顯的笑意：「主要原因是，我不想忘記你，卡爾。」

超人的瞳孔微微放大，接著迅速地臉紅了。淡淡的紅暈從耳尖一路爬到脖頸，在夕陽的光照下很好地掩藏了起來。他不太自在地垂下眼睛，摸了摸鼻子：「呃。謝謝你，奧德莉。但我並不記得『那個我』經歷的事……」

奧德莉發出低低的笑聲。她也移開了目光，溫和地回答：「我知道，卡爾。我並沒有在把你當做『另一個人』。我只是在陳述事實，請別為此感到負擔。」

「一切都重新開始了，不是嗎？」她說，「至少對我而言是這樣。」

他們靜靜地坐了片刻，誰都沒有說話。歸巢的鳥撲簌簌地從空中飛過，鳴叫著飛入山林。晚風吹起奧德莉的金髮，他們看著暮色慢慢染過天幕，北極星在還未完全暗下來的天空中明亮地浮現出來。

「我猜你還想問問我的超能力，對嗎？」奧德莉說。

「是的。如果你擔心我會用了解到的信息來對付你，你可以不告訴我。」超人說，「我們可以假裝這個對話沒發生過。」

「你明知道我不會這麼想。」奧德莉說，他們都笑了。奧德莉挪動了一下，坐得離超人近了一些。

「好吧，讓我們來看看我能做到什麼。老實說，在這個宇宙我還不熟練呢。」她說。

她托起幾根枯草，舉到超人面前。接著，微風從她掌心升起，枯草打著轉飛了起來，在空中盤旋兩周，又落回到她的手心，幾根草扭在一起組成兩個相擁的人形，開始翩翩起舞。

「哈哈，你怎麼做到的？」超人被逗笑了，「我猜是風——這就是為什麼你會飛，對嗎？」

「不完全是。」兩個草人有模有樣地做出謝幕的造型，跳下了奧德莉的手，她笑著在超人的臉前做了個拿走什麼的動作，「請你試試呼吸，超人先生。」

超人依言照做。他並不需要呼吸，所以一開始，他並沒有察覺到湧入他肺中的清涼氣體有什麼不同；但緊接著，他驚訝地說：「你把我呼吸到的氣體變成了純氧……」

「是的。」奧德莉一本正經地比劃著，「這是氮氣……」雙臂展開，比劃一個籃球，「這是氧氣……」一個普通的網球，「這是二氧化碳和其他的氣體。」她伸出手，假裝那裡有一顆珍珠。

超人很有興趣地說：「所以，你可以精準地操縱氣體對嗎？任何氣體都可以？」

他伸手想碰碰那個「氣體珍珠」，結果只觸碰到了奧德莉微涼的掌心。奧德莉忍著笑意把他握住，拉了拉他的食指。超人這才反應過來她在開玩笑，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把手指收了回去。

奧德莉若無其事地清清嗓子，回答道：「理論上是這樣，我能感受到氣體的分子或者原子表面……不過，越不穩定的氣體越難操縱，所以我想這個能力的極限應該有固定的數值。」

她聳聳肩：「在閃點世界，勞倫斯一直在致力於研究出我的上下限、能力作用原理和機制、應用的廣泛性等等……拜她所賜，我找到了相當多能力的應用方式。也許讓她來說，我還欠她一句感謝呢。」

超人的微笑淡了下去，關於那個世界的聯想令他發自內心地感到悲哀。他低聲問：「奧德莉，你在那個實驗室里呆了多久？」

奧德莉垂下了眼睛，超人聽到她回答：「十六年。」

「我一定會讓勞倫斯得到懲罰的，」她凝望著逐漸暗下去的天空，大都會的燈火開始星星點點被依次點亮，讓她的眼睛也如同被什麼點燃，「不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