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第54章 第54章

秋雨綿綿,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神武門前的古樸馬車之上,大理來的郡主娘娘段柔藍由窗隙里探看出去,稠密的雨絲里,巍峨的宮闕巨大深寂,厚重的宮門慢慢關閉,隔絕開與世界的聯繫。

楊寶嚴為郡主披上了軟毯,溫聲道:「……回吧,這雨下個不歇,郡主仔細受涼。」

帝京城不比滇南四季溫暖如春,郡主腦部有舊疾,是萬萬不能受涼的。

段柔藍嗯了一聲,將肩背上的軟毯裹緊,嘆了一息。

「從前日思夜想的,就想從這四方城裡逃出來,去洱海邊兒的花叢里,好好的打個滾兒。可如今我卻想回去了,可見人都是得隴望蜀,永遠貪心。」

馬車慢慢地駛動起來,楊寶嚴動了動嘴,到底還是將心裡的話咽下去,不想再惹她哭。

「方才那個是公主的鸞車吧,下著雨,這是往哪兒去啊?」

段柔藍想著同女兒的第一次見面,自己竟然打劫了她,這緣分也是妙不可言,只是到底還是遺憾,那時候,若是能坐下來,同她聊聊天,那就好了。

她笑了笑,又掀簾兒看了一眼。

「遠遠兒跟著公主的鸞車,我只瞧瞧她的身影就高興了。」

馬車便遙遙地跟著,走過雨水沖刷著的寂靜街道,再穿過市井街巷,一直跟到了東城一條衚衕處。

公主的鸞車駛進了衚衕,段柔藍從窗隙里瞧著女兒纖細的身影被撐著傘的僕婦扶下來,迎進了府中。

她仔細辨認著那朱門大宅兩旁掛著的燈籠,因被雨打的緣故,燈籠東搖西晃,哪裡能看清楚上頭的字。

好在駕車的護衛在車外稟報了:「巷子口寫著燈帽衚衕,門前寫著靖國公府。」

段柔藍哦了一聲,想到昨夜江郎說的話:「……靖國公夫人白清梧,雪兔很喜歡她。」

想到這兒,她心裡湧起了酸澀之情,眼淚在眼眶裡搖搖欲墜,楊寶嚴便來哄她,「嘴裡說著,看著公主的身影也高興,看了又要掉金豆子。」

「奶娘,我是高興。我一走十三年,雪兔那時候還是奶娃娃,她阿爹再好,也抵不過沒娘的苦。這位靖國公府的白夫人能嘗嘗進宮陪她,我的心裡才好受些。」

楊寶嚴拍拍郡主的手,「……且不說這個,雲遮也在小公主的身邊兒陪著呢。您也別太過傷心,若是又牽動了傷處,可怎麼好。」

段柔藍點點頭,倚靠在馬車的車壁上閉上了眼睛。

「把車停到僻靜處,我在這兒守她一會兒,即便不能同她說上話,心裡也安寧。」

鎮南王府的護衛們應下了,依舊藏的遠遠的,只將馬車停在了靖國公府的后牆僻靜處。

這一頭段柔藍雨中苦等,那一廂靖國公府跪迎鎮國公主,乘月叫他們快起身,到了正廳才奇怪地看向打頭的二夫人紀氏。

「紀夫人,怎麼不見白娘娘?」

她也沒在迎駕的人群里瞧見顧景星,只是不能直白問起,這便只在正廳椅上坐下,輕問起白清梧來。

紀夫人是位內斂秀美的女子,只恭敬應聲道:「回殿下的話,世子辭了步軍司的職位,今晨往丰台的校場去了,因會在那裡住上三月,國夫人便同二老爺一同去送他了。」

乘月聞言,眼神便幾分無措。

昨夜分明他還在帝京戍守,今晨怎麼就忽然辭了差使,去什麼校場了,還要住上三月?

分明就是避著她吧?

怪道今早上爹爹說什麼要她多見識見識,換個人喜歡……莫不是早知道他要走。

紀夫人向上揣摩著公主的神情,心裡也有幾分忐忑。

「卯時一刻出發的,算著時辰也該回來了,殿下不若小坐一時……」

乘月垂下了眼睫,幾近於無聲地嘆了一息,再抬起眼時,唇邊便顯出了一個清淺的小笑渦。

「是我來的不巧。也虧好沒有提前叫人通傳,不然耽擱了顧世子的行程,那也不好。」

她笑著再問紀夫人,「我是來取我從前落在這兒的小物件兒,不知道白娘娘可安排過你了?」

紀夫人倒不是很清楚,想了想,叫人去喚在書房讀書的二公子顧懸弓與三公子顧雲漢來。

「想來二公子應該能知曉,公主請稍候。」

等待顧懸弓與顧雲漢的時間很無聊,乘月來過靖國公府很多次,卻從沒有哪一次如眼下這般難熬。

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

顧懸弓冒著雨來了,卻不見顧雲漢的身影,乘月就很奇怪,分明雲漢同她是最親近的。

「公主姐姐萬安,大哥走前的確交待了,您的物件兒全在他的卧房裡,已然整理好了,您是在這兒等一時……」

乘月心裡有些小小的生氣,難得打斷了他的話,「我自己個兒過去拿。」

好像這一次來,靖國公府里同她相熟的一個都不在,紀夫人、顧懸弓雖待她恭敬謙卑,可到底是不熟的,顯出了些許的局促疏離。

乘月今次來的心境又同從前不一樣,敏感了許多,自然會多想,她維持著面上的風度,只招手叫護衛扛著大包來。

「我也有些物事要還給顧景星。」她向北院走去,只叫顧懸弓隨著,「雲漢呢?」

顧懸弓也覺得很奇怪,撓了撓頭跟著公主走,「……方才還跟同我一起斗酒牌來著,聽說您來了,就跑走了,這會兒還沒見著人。」

顧懸弓隨著公主姐姐往北院去,那一頭顧景星的卧房裡卻急匆匆地跑出來一個黑小子,躲在屋子後頭瑟瑟發抖。

「怎麼辦,怎麼辦,公主姐姐瞧見了該要生氣了。」

一旁的小廝也跟著抖,「您也是好心辦了壞事,橫豎今兒也下著雨,您就當不知道吧。」

「公主姐姐同我大哥這般要好,一定不會在意這些小事兒……」雲漢說著,聽到前頭傳來了聲動,嚇得抱著頭跑了,「反正以後都是一家人,溜吧!」

乘月踩著雨到了顧景星所居的小院兒,心情不免低落,待顧懸弓將卧房的門推開,正當中地上亂蓬蓬的包袱,叫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包袱上沾泥帶水的,好幾塊臟污極為顯著的印在上頭,乘月心裡一驚,走過去看,兔子布偶娃娃的耳朵從包袱里支棱出來,乘月向上一提,那兔兒原本雪白的臉上全是泥水。

再把包袱剝開,兔毛軟底拖鞋也濕答答髒兮兮的,另外幾個布偶娃娃也全是落難的模樣,再蹲下來去打開列仙酒牌的盒子,看到每一張酒牌都濕著,乘月手一抖,盒子便應聲落了地。

顧懸弓瞠目結舌地跟過來,見公主姐姐蹲在那兒,一整個兒人怔怔地,直慌的他擺手解釋。

「……晨起時我來瞧過,分明是好好的,這一定是誰又搬動了,說不得掉進了雨里,公主姐姐您別生氣,我一準找出這個元兇來!」

公主卻說不必了,只一樣一樣地把列仙酒牌拾起來裝好,再把布偶娃娃也放進了包袱里,也不嫌泥水污了手,只仔仔細細地把這些物件放好的,再認真地給包袱打了個結。

雲遮在廊下安靜地站著,見顧懸弓在一側手足無措,這便輕輕揚手,喚他過來。

「你方才說晨起時還是好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顧懸弓皺著眉頭,小聲向著雲遮姑姑解釋:「今兒晨起,大哥同我說,他將送進宮給公主姐姐的物事收拾了出來,叫我今日送到神武門前,自有人接應,我頭一次為大哥辦這麼重要的事兒,特意來檢查,那時候這包袱還好好地擱在案上,乾乾淨淨整整潔潔……」

他急得快要哭出聲來了,雲遮忙安慰他,小聲道:「不要擔心,公主不會怪罪的。」

顧懸弓嗯了一聲,不免開始回憶方才究竟有哪些人來過這裡,回憶來回憶去,最終把目標鎖定在三弟顧雲漢身上。

身後的輕言細語,乘月並不曾認真聽,只安靜地望著眼前的包袱,好一時才站起身,輕喚了一聲雲遮。

「命人搬上馬車吧。」她又指了指廊下自己帶來的大包袱,輕輕地同顧懸弓說話,「這裡頭,大的是小冰鑒,小的是雪兔乘月的玉刻,還有字兒啊、畫兒啊的,畫著小人頭的撥浪鼓,雕了百樣果子的金拐骨……你為你大哥收收好。」

顧懸弓從方才就奇怪這個如小山一般的大包袱,這會兒聽了難免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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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公主乃是人間小火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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