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第66章 第66章

十年後

時光匆匆,一晃便是十年。

十年前宇文韶叛亂,險些將小皇帝摔下城樓,之後被松奇擒住,為了警誡天下,成璧以太后的名義發下一道旨意,將宇文韶以謀反罪判處極刑,在秋後推至午門凌遲,魏都百姓皆可來觀刑。

這十年中發生了許多的事,朝堂的大權從桓槊流向成璧,而這位曾經的李相公子終於摘掉其父的光環,成功的讓世人記住自己的名字。

宇文韶叛亂一案中,成璧居功至偉。八年後李相致士,成璧當仁不讓地成為魏國新任宰相。

而宇文泰卻一日比一日暴虐。

靜影有意為宇文泰娶妻,可他心思古怪,每每笑盈盈地說著「一切都隨母后心意」,可是一旦靜影確定了人選,定親之後,女方便會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失去進宮的資格,有一個甚至直接死在定親當日。

靜影懷疑此事與宇文泰有關,但多年來他們母子關係緊張,帝王權力不及太后,因此導致宇文泰更加暴虐,總是動不動便責罰手下人。

而由於幼時差點被人摔下樓,所以只要稍不順意便會胸悶氣短,喘息不停。

「太后,陛下來請安了。」阿香到了年紀便被靜影放出宮去,晃眼也有好幾年了,現在伺候的這個叫瑜琬,是黃讓的女兒。

當年黃讓為救靜影母子殉職而死,他的妻女年幼,靜影便將瑜琬接進了宮,放在身邊教養,再給黃讓的妻子賜下珍寶黃金,准許她再嫁,令她無後顧之憂。

瑜琬比宇文泰還大兩歲,接到身邊時已經六歲了,很是懂事,知道自己的父親是殉職后,也不哭哭鬧,堅強得令人心疼。

「瑜琬,成相今日沒來么?」許是年輕時吃了不少的苦,所以上了年紀之後便總是這痛那痛的,加之這些年為了幫宇文溫守好大魏江山更是費心費力,所以常常覺得頭疼。

「成相沒來,左都御史倒一直在殿外等候著。」瑜琬小心地收走茶具,不敢打擾靜影休息,一邊問道:「太後娘娘是見還是不見?」左都御史早已不是當初那人,現在的這位左都御史出自名門,師承嵩山儒學,師傅乃是不世出的高人,加之左都御史本人剛正不阿,朝野上下都對其人讚不絕口。

然而靜影卻偏偏不喜歡此人。

只因為這少年人精力十足,實在磨人,每日神采奕奕地向自己彈劾各地官員,只要稍有不慎便會遭他彈劾,就連靜影本人都沒逃過。

這若是換做宇文韶那樣的人,不知這左都御史死了幾次了都。

「太後娘娘脾氣好,可是左都御史一再頂撞您,要奴婢說,乾脆撤了他的職!」一旁的丫頭小紅忿忿道,似乎是在替靜影鳴不平。

瑜琬察覺到靜影神色有些不虞,出聲道:「朝堂之事也是你能置喙的?做你的事去!」

靜影笑了笑,對瑜琬道:「何必這樣疾言厲色。」

瑜琬正色道:「奴婢既身為太後宮中女官,自然有義務替太后管束宮中婢女。」

「你啊,這剛正不阿的樣子同你父親簡直一模一樣。」靜影調侃道,復又喚瑜琬:「去將陛下叫進來吧。」

提起陛下,瑜琬的眉頭輕輕顫了顫,但好在太后閉著眼睛小憩,並未瞧出她的異樣來。

瑜琬掀起帘子,低垂著眉目,恭聲對宇文泰道:「太后請陛下進去。」

宇文泰嘴角揚起一抹笑,不錯眼地盯著瑜琬,目光里滿是挑釁——或者亦可說是慾望,他從不掩飾自己對瑜琬的慾望。

宇文泰今年十四歲,已經有了大人的模樣,可整日里仍舊沒個正形,叫靜影好不放心。

他掀起帘子進來時,靜影恰好睜開雙眼,猛一看還以為是桓槊,可是桓槊在江城呢,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兒呢?

她笑著搖了搖頭,怪自己老眼昏花,竟然將兒子錯認成桓槊。

平心而論,宇文泰生得並不像父親,而是像極了自己,那眉眼倒和哥哥有些相似,人都說外甥肖舅,這說法在宇文泰身上倒有些應驗。

可縱然宇文泰長相和桓槊沒有一點關係,可這脾氣秉性卻是像極了他的作風,無法無天,唯我獨尊。

「毛毛躁躁的,什麼時候能改一改你的性子。」靜影張口便是呵斥。

而宇文泰卻依舊置若罔聞——母后這些年的「教誨」他早就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左不過那些說辭,教導他要好好的成為一個君王,一個仁君。

「兒臣知道了,若無事,兒臣便告退了。」宇文泰其實並不想來太後宮中請安,都怪左都御史那個傻帽,迂腐頑固,若是自己不肯固守禮制,他便要天天黏在自己身邊,自己實在是被他煩得不行了,這才來母後宮里點個卯。

「退下吧。」靜影知道說了他也不聽,索性懶得理他,訓完話后便讓他離開,瑜琬道:「奴婢去送送陛下。」

靜影擺了擺手示意准許。

瑜琬跟在宇文泰身後,不遠不近,正好一臂距離。

本來好好的走著,可誰料宇文泰突然使了壞心眼,停了下來,瑜琬便這樣直直撞在宇文泰背上,瑜琬立刻便要跪下來請罪,可宇文泰卻大手一揮,攔住了瑜琬下跪的姿勢,然後在她手背上摩挲著。

瑜琬嚇得要逃,可手卻被宇文泰緊緊攥住,她從小跟在太後身邊,外人敬她還來不及,怎會行此狂悖之舉,是以瑜琬被嚇得心都快跳出來了。

宇文泰卻壞心眼的湊到她耳邊,呼吸噴洒在她耳畔,但聞宇文泰輕聲道:「瑜琬姐姐怎麼這麼不小心,不過朕怎麼會怪罪瑜琬姐姐呢?」

「陛下……陛下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瑜琬有些不敢置信。

她和陛下幼時親近,雖說這些年他們各自長大,太后也時常教導自己年歲大了,要懂得同皇帝保持適當距離,所以她一直恪守規矩,嚴以律己,可是……幼時那個會給自己擦眼淚的宇文泰阿弟怎麼變成了這般模樣。

宇文泰卻全然不當回事,笑道:「瑜琬阿姐說笑了,朕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只是……你大概從來沒有了解過朕罷了。」

該說的話說完,宇文泰便也放開了瑜琬。

明明年歲比自己還要大兩歲,也在這深宮中呆了許久,怎麼至今還是一幅蠢模樣。

在宇文泰眼中,如瑜琬這般克己復禮,嚴守規矩之人,就是天下最蠢笨之人,每每和她這樣的人在一起,宇文泰隔著帘子都能聞見一股學究的味。

可是……誰讓她這麼得母后歡心呢。

母后待她要好過待自己千倍萬倍……他定然是不能讓她獨自快活的。

瑜琬看著宇文泰的背影,不知怎的,竟生出一股勇氣,道:「下個月是太後娘娘的壽辰,陛下……陛下可不要忘了。」

宇文泰稍稍駐足,可緊接著便是冷笑:「朕怎麼會忘呢。」

——

靜影召見了左都御史。

這位左都御史年僅十八,生得一幅好皮囊,頗有當年成璧的風采,堪稱是魏國最風流的名士,整個魏都,無數閨閣少女都芳心暗許,每日站在綉樓之上,只為了等裴郎騎馬路過。

靜影想到這兒不禁笑了起來。

下首的裴願還在滔滔不絕。

而靜影腦海中卻滿是裴願身著緋色官府,騎馬路過烏衣巷,被綉樓上看俊俏郎君的小女娘砸暈了的場景,擲果盈車,看殺衛玠,古來便有之,看來不光女子生得過於俊俏是一種負累,就連男子也是呢。

見太後娘娘一言不發的直勾勾地盯著自己,裴願不禁有些羞赧,面上爬上一抹緋色,他輕輕咳嗽一聲,將身處意淫之中的太后喚回到現實來。

靜影眨了眨眼,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不緊不慢地問道:「講到何人了?」

裴願知道太後方才一定沒有認真聽自己講話,不免有些氣惱,他自詡傲骨,當然容不得這樣的輕賤,於是冷冰冰道:「臣正說到太後下月的壽辰,各地諸王都要進京拜壽,太后還要大肆操辦,未免過於勞民傷財。」

靜影也不氣惱,反而大度地附和:「愛卿說得對,繼續說。」

裴願愣在原地,怎麼也沒想到堂堂太后竟然如此的……如此的無賴,彷彿市井流氓一般,講不通道理。

他任職日子甚淺,只依稀聽得旁人對太后的評價,說太后空有美貌而無心計,全靠成相一手扶持,太后和陛下才有今日。

裴願以前也是不信的。

如此偌大一個帝國,一個毫無城府的婦人如何能夠掌舵。

可是今日倒是由不得他不信了?

他緩緩抬起頭,看向美人靠上的人——旁人說天顏不可直視,每每不論是在朝堂之上還是二人私下奏報時,裴願都恪守禮儀,從不敢僭越冒犯,可今日他偏不想守這個禮!

珠簾之後靜靜躺著一個美人。

那真是一個無與倫比的美人,比往日見過的所有美人都要驚心動魄些,她有著嫣紅的唇,細長的眉,挺翹的鼻,壓根不像一個生過孩子的婦人,倒像是……美艷的少女。

「裴御史,裴御史!」瑜琬小聲提醒,裴之才回過神來,而後垂下頭去,不知何時耳朵已被染紅。

而靜影淺淺笑出聲來,似在嘲弄他的失神。

裴願暗自懊惱,不覺一隻玉手伸到面前來,那隻青蔥玉手的手腕上套著一隻透著藍綠光的鐲子,顯得雍容華貴,單隻一隻手便能叫他心跳加速。

而太后卻緩緩伸出手,伸到他的下巴處,用食指和拇指捏著他的下巴,命他抬頭。

裴願本是跪著的,一仰脖子,便見太后對他笑道:「裴卿,當真是年輕。」

直到出了宮門,裴願都還是懵的,他不知太後為何要對他做那樣的動作,也不知太後為何要對他說那樣的話。

他「啪啪」左右開弓打了自己兩巴掌,告誡自己道:「莫要胡思亂想,那可是太后!」是啊,太后是誰,億萬人之上,普天之下最為尊貴的存在,怎麼會看上自己?

傍晚成相入宮,宇文泰遊戲人生不理朝政,是以這朝中大事統統要靜影來拿主意,而成璧也不愧當年的誓言,一直靜靜守候在靜影母子身邊。

前年自皇陵傳來消息,說是王內侍隨先帝去了,也是成璧親自告知她的。

下午的事,成璧自然不知。

他只管自己分內之事,而靜影也容不得他插手宮內事務,只是成璧對宇文泰實在是不滿意,十次有八次進宮都是為了告宇文泰的狀。

當然宇文泰和成璧屬於兩相生厭,尤其宇文泰,靜影恐怕宇文泰恨不得一找到機會就要置成璧於死地。

「太后,陛下真是越來越過分了!」成璧甩著袖子,不滿道。

他已年望四十,卻仍舊孑然一身,容貌依據俊美,只是蓄上了鬍鬚,顯得有些滄桑。

靜影蹙眉問道:「泰兒他又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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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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