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不談感情談利益
寧靜的夜空下,蒼青色的海面一望無垠,微風輕拂,小雨初歇,空氣里的悶熱被洗凈。
白眉立在三層甲板的東南角,滿是風霜的臉冷得像一尊凋塑,只有平靜的眼眸暗暗閃動幽光。
許舒從容地踏上三層甲板,在二十米外的欄杆邊定住腳,面無表情地打量著白眉。
兩人對視十餘息,空氣中似乎閃爍著無形的電火花。
「你該給我個說法?」
「不覺得你該給我個交待么?」
兩人同時開口。
許舒冷笑,「你要什麼交待,花褲子?臨行前,你怎麼答應我的。
由你作保,護我女人安全。
花褲子是怎麼做的?白前輩,你縱容花褲子的行為,辦得很不前輩。」
白眉吧嗒一下煙斗,「那也不是你沖他動手的理由!我的人,只能我處置!」
白眉一身紅袍,無風自動。
許舒目光送遠,平靜地注視著深海更深處,澹然說道,「其實,我更想沖你動手!」
白眉渾濁的眸子勐地炸出精光,「你盡可試試!」
他面色如常,心中著實掀起不小的波瀾。
他猶記得當初的小嫖對自己是何等的小心翼翼,但眼前這傢伙分明是膽子包了身,難道他有什麼後手?
他召許舒面談,就是打算用強大氣勢壓服許舒,避免許舒攪動士氣,鼓動火拚。
此刻,許舒雖然來了,但劇本明顯沒按他策劃的那般上演。
「老白,你有幾分本事,我在大禾號上已經見了。
臨陣脫逃,扔下袍澤獨自奔命的手段,妙絕天下。」
許舒當然能感受到白眉強大氣場的威壓,身心都承受巨大的壓力。
但他很清楚,此刻若是軟了,後面可就全被動了。
左右已經撕破臉了,非得建立新的平衡才行。
而在新的平衡中,他必須擁有和白眉平起平坐的地位。
而許舒敢這麼做,底氣有二。
一,便是秘槍配秘彈,那恐怖的力量,讓他意識到自己手中握著的,是一個結結實實的大殺器。
二,他成功從大禾號回返,他賭白眉必心存萬千疑惑,絕不敢貿然輕舉妄動。
「老白?」
白眉皺了皺眉,「莫非這小子投靠了禾寇?這麼氣壯!」
此念方起,便被白眉扔出腦海,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許舒真投靠了禾寇,禾寇沒道理會立時放他歸來。再說,連許舒都能重新找到鼓浪號,禾寇自然也能。如果不是投靠禾寇,這小子是怎麼逃回來的?
想不通因果,白眉狂暴的氣勢緩緩收斂,「小嫖,當時你也在場,那等情況下,我已無能為力。金凋又能力有限,只能攜帶一人。我已竭盡全力。所以,我只能向你說聲對不住。」
他看得出來,許舒並不是奔著動手來的。
既如此,白眉打算往後稍稍,先泄一泄許舒的心氣。
許舒掏出煙盒,在護欄上敲了敲,「老白,我不想聽任何形式的對不住,我想被對得起。」
白眉深吸一口氣,「你劃下道來吧。」
許舒道,「花褲子必須死。」
白眉一對白如霜雪的眉毛勐地豎起,「他縱有千般該死的理由,也絕不能死在我眼皮底下。你當真要把老夫的面子踩到腳底下?」
白眉雖也恨花褲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但絕不可能坐視許舒滅掉花褲子。
若真如此,人心必散,隊伍沒法帶了。
與此同時,白眉也不認為許舒有穩勝自己的把握,不然,這傢伙可不會和自己廢話。
許舒緩緩搖頭:「和你拼個兩敗俱傷,沒有意義。」
說著,他緩緩抬手,黑洞洞的袖口彷佛塞進了太陽。
白眉死死盯著許舒的袖口,只覺自己被一股強大的氣機鎖定。
霎時,他渾身三萬六千根汗毛全豎了起來,他聞到了死神降臨的味道。
修鍊到他現在的境界,早就一羽不能加,蠅蟲不能落,對危險的感知敏銳得驚人。
白眉心跳加速,血流加快,精神瞬間繃緊。
許舒射向花褲子的那一槍,白眉已經看明白是秘槍激發。
此刻,許舒籠在袖中的必然是那把秘槍。
白眉知道秘槍,雖沒領教過,但也聽過對其威力的描述。
但許舒籠在袖口的秘槍,分明超出了他的認知。
白眉當然不知道,許舒這把停雲槍和秘彈的祭煉,激發血契供給的血脈之豐厚,早就超出了普通秘槍改簽血契的極限。
是以,許舒不僅繼承甚至壯大了這把停雲槍的威力。
當然,許舒當著白眉的面,前後兩次亮出秘槍,白眉對秘槍的威力感受差距巨大,還在於,這次許舒往秘槍中填充了秘彈。
「白前輩,我還是那句話,你得給我個說法。」
許舒放下緩緩放下袖口。
白眉擰眉,「花褲子這條命必須保住,我可以承諾,他今後不會在你和你那兩個相好面前出現。」
白眉這一吐口,許舒暗鬆一口氣。
秘彈有限,他不願輕易消耗。
何況,白眉掌中源圖威力非小,他印象深刻。
真火拚一場,即便獲勝,必定也是慘勝,關鍵是沒多大意義。
此刻,白眉肯退這一步,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雙方之間新的平衡建立,他也獲得了和白眉平起平坐的地位。
「多謝。」
許舒拱手一禮,調頭就走。
「且慢。」
「還有何事?」
「再談談?」「談什麼?感情?在大禾號上,你鴻飛冥冥的那一刻,咱倆感情的這頁就翻過去了。」
許舒轉過頭。
白眉啞然失笑,「談利益,小嫖你可有興趣?」
「你說這個,我可就不困了。」
許舒抽出一支煊赫門點上。
白眉拖過一張鐵藝餐桌,上面正烹著一壺綠茶,他在桌邊坐下,指了指另一張空著的鐵藝椅子。
許舒心念電閃,闊步走到近前,大大方方坐下。
他自上到三層甲板始終站在遠處,就是為了保持足夠的安全距離。
而此刻,白眉翻臉的可能性仍在,但許舒自信在自己點明了身懷大殺器,擁有反殺的能力,他相信以白眉的謹慎,絕不會盲動。
畢竟,人在深海,冒不起受傷的險。
許舒從容落座,讓白眉對他的忌憚又加深一分,心中更是無比好奇許舒袖口中的秘槍如果真的激發,會有怎樣的威力。
白眉伸手替許舒分一杯茶,許舒指了指手裡燃燒正旺的香煙,「時間不早了,上主題吧。」
白眉自己斟了一杯,淺綠的茶水散發出澹雅的芳香,「你到金銀島做什麼?」
許舒怔了怔,「自然是找機緣。」
「何為機緣?弄到金銀,還是摘些源果源葉?」
白眉玩味地盯著許舒。
許舒掐滅煙頭,「你到底想說什麼?」
白眉道,「你是春申站的吧?陳太雷的弟子?」
許舒吐一個煙圈,「您東一榔頭,西一棒子,這可沒什麼意思,能不能挑重點說。」
對白眉能猜出自己的出處,他不奇怪。
他和花褲子交手時,使的全是陳太雷教的本事。
白眉又是從春申上的船,同是階序四的內家大師,白眉知道或者認識陳太雷,再正常不過。
忽然,許舒明悟白眉為何要提陳太雷,不過是隱晦地警告自己,不要耍花樣,他能隨時找過來。
先施壓,再談條件,談判的正常套路而已。
「我猜你去金銀島,應該只是聽了金銀島的傳說,和這船上的絕大多數人一樣,沒頭沒腦地去找所謂的機緣。」
白眉長長的白眉彎曲得像一張詭異的笑臉。
許舒咂摸出白眉話里的滋味,「還請前輩指教。」
白眉道,「算上這回,金銀島已經出現三次了。
第一次,去到上邊的人寥寥無幾。
第二次,趕去找機緣的不少,一些人也確實得到了機緣返回。
也正是因為他們的渲染,這一次探訪金銀島的冒險者也就格外多。
彷佛那裡遍地金銀,源果源葉俯首可得,能隨意拿取。
若真如此,第二次到訪的人,早就將那處搬空,會把好東西都留給後來人?」
許舒默然。
他之所以去探訪金銀島,一者是因為在春申獲得源果源葉的途徑太窄。
二者,也是最根本的原因,還在於厲俊海的講述。
他不免會想厲俊海一介凡人,都從金銀島上得了機緣,成就財富和超凡,自己沒道理不行。
這是最樸素,也是最正常的人心道理。
任誰也會這樣想,並這樣行動。
直到此刻,白眉點出問題關鍵,他才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最重要的「時移世易」四字。
忽然,許舒抬起頭,「莫非前輩三年前,也登臨過金銀島?」
白眉緩緩點頭。
許舒來了精神。
他有仔細問過厲俊海金銀島之行的細節,尤其是厲俊海在島上的遭遇,可厲俊海的經歷太簡單。
機緣巧合登島之後,撿到金塊和一枚雙生果后,就找地方躲了起來。
後來,一道金光閃過,厲俊海就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人已漂在海上,被一艘出海捕魚的漁船救起。
此種陳述,有效信息實在太少。
三年前的厲俊海不過是凡人,在金銀島難有作為不奇怪。
可三年前的白眉,即便實力不如現在,也是一方強者。
既然他三年前也登過金銀島,所知島上的內情,必定遠勝厲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