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竇天章的苦惱

「大逆不道，天下居然有如此狂悖之徒！」手中握著剛剛看到的一份卷宗，竇天章憤怒的將手中的玉石印章砸在手上，小拇指甚至微微的有些顫抖。

堂堂的一州知府，正四品的朝廷命官，管著一州的大事，這樣重要的一位官員，居然被一個劊子手在刑場上給砍了腦袋，就這麼死了。

這讓竇天章在無比憤怒的同時也感到一絲絲的恐懼，哪怕他自己是堂堂的中書省參知政事，加兩淮提刑肅正廉訪使之職，管著整個兩淮地區的刑獄之事，也覺得頗為不寒而慄。

畢竟自己就算未來當了平章政事，堂堂的一品大員，那在劊子手的刀下，一不過就是一刀的事情呀。

自己奮鬥了半身，三十年秀才，16年功名，到頭來也是茫茫一場空，這誰扛得住呀！

如果可以的話，竇天章恨不得將這個筷子手的刑罰加重十倍，從而警告天下，不敢再讓其他筷子手生出此等異心出來。

奈何這個劊子手偏偏是個什麼都沒有的孤兒，據說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有一身蠻力，才當了官服的劊子手。

所以這個傢伙頂多也就是一死而已，想要再往上加個什麼株連九族之類的罪行也不行了。

「不過這個竇娥也必須殺了，雖然有些冤屈她了，但必須死，不死不足以正視聽！」竇天章看著卷宗上面的文字琢磨道。做為引起這一次事端的竇娥案，竇娥本人的卷宗自然也一併送了上來。

而竇天章在刑部幹了16年的時間，擁有豐富的判案經驗，所以竇娥的卷宗竇天章只看了一眼，就發現錯漏百出，這個知府但凡有點智商，也不可能看出這裡面的疑點。

結果居然只用了兩天的時間就直接斷案，判了竇娥的斬首之刑，這裡面沒有鬼才怪了。

但竇天章雖然一眼就發現這個竇娥是冤枉的，可是他卻絲毫沒有要替對方伸冤的意思。

倒不是說竇天章殘忍，又或者是也收了張驢兒的錢，事實上如果正常情況下，竇天章那是一定會徹查這起冤案，還天地一個公道的。

可問題是，因為這個案子卻死了一個知府，而且還是在刑場上眾目睽睽之下被斬首的，那麼竇娥就必須死了。

首先，看這個卷宗就知道，這個劊子手和竇娥一定是暗中有姦情，否則他是絕對不會甘願以命換命的殺了知府。

其目的肯定是為了替竇娥申冤，好讓竇娥免死的嘛！

這個理由固然英雄，值得令人敬佩。但細想一下，假如未來有誰想要伸冤，就學著這個劊子手，直接刀斬知府，這天下豈不是亂了套了，這當官的還能安心享受人生嗎？

所以這個劊子手不但必須死，竇娥這個事件的起因也必須死，他就是要用這個案子告訴所有人，想伸冤就去衙門口跪著，用尊嚴來換老爺的仁慈，而不是大逆不道的想要殺了老爺，那這天下還有王法了嗎？

如果誰敢有這樣的心思，那不管想要替誰申冤，都得死，就算是冤枉的也得死，這樣才能安天下士人之心，也就安了天下之心了。

只要士人穩定了，那天下自然也就穩定了。

「哎，老夫如此英明神武，卻不想到頭來連個孩子都沒有，這莫非就是蒼天妒之嗎？」竇天章忽然又有些傷感了起來。

這個竇天章髮妻早亡，當官后倒是續了一位正妻，奈何三四年的工夫也死了。之後陸續娶了三任妻子，居然全都早亡，坊間議論不斷，為了不影響自己的仕途，竇天章也就乾脆不娶妻了。

不過這16年間裡面，竇天章光是小妾就納了二十幾個，全部都是二八年華，屁股大好生養的女子。可結果卻一個種都沒有誕下來。

後來請御醫看了脈象才知道，因為當年讀書的時候太苦，已經傷了元氣，所以這輩子恐怕都無法再生育了。

這讓竇天章非常的崩潰，畢竟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嘛。

但很快，竇天章還是走出陰霾，化悲憤為力量，一刻不停的審理各種卷宗，想要用工作來麻痹自己。

沒成想卻反而贏得了一個竇青天的美名。

甚至就連太子也知道了，後來太子登基，大赦天下的同時又升了幾個臣子的官，其中就有這個竇天章，從刑部郎中升了刑部侍郎，還加了中書省參知政事的頭銜，加了兩淮提刑肅政廉訪使之職，就開始在整個兩淮地區清理堆積的冤案了。

但無後的這個事情，一直是竇天章心中的一根刺，拔不得呀！

就在竇天章一邊想著如何斷案，一邊又悲天憫人的時候，一個老奴走了進來道「老爺，門外有個軍丁想要見您？」

「軍丁？這等卑賤之人，也配見我，直接給我轟出去！」竇天章心煩意亂的說道。

「老爺，此人是楚州指揮使的家丁，說是奉他們家指揮之命，有要事告知！」老奴說道。

「楚州來的？莫非是這件案子的事情，其中還有什麼蹊蹺！」竇天章心中一動，便決定要見上一見了。可是又想到了什麼，立刻命老奴叫來十幾個家丁，再將家裡面的教頭也請了過來，護在自己身邊，才讓人將這個士兵給叫了過來。

「小人參加大人！」士兵一見面，就誠惶誠恐的跪下來磕頭道。

「你家指揮有何事找我？」竇天章皺著眉頭問道。

「是，我家指揮讓小人問您一句，大人可認識一個叫竇娥的小娘子！」士兵畢恭畢敬的說道。

「我怎麼會認識這等毒殺公公的歹毒女子！」竇天章憤怒的說道，然後就準備讓人把這個士兵給趕出去了。

沒成想這個士兵卻接著說道「對了，我家指揮使還說，這個竇娥本來不叫這個名字，原本喚作竇端雲！」

「什麼！」竇天章在這一刻，整個人的靈魂似乎都要透體而出了，震驚的無與倫比，因為他唯一的一個血脈骨肉，就叫做竇端雲！

「你可休得胡說！」竇天章也顧不得什麼姿態了，直接沖了下去，抓著士兵的衣服質問道，而周圍的家丁們連忙緊張的圍了上來，保護自家的主人！

「是，指揮使吩咐小人，如果您知道這麼個小娘子，就讓小人將這封信交給大人！」士兵連忙從懷中抽出一封信來，竇天章撕開一看，發現這封信是這位楚州指揮使親筆所寫。

根據信上所言，他在關押了張若飛和竇娥之後，偶然得知竇娥的父親居然叫做竇天章，正好和兩淮提刑肅政廉訪使重名。再加上楚州又正好是這位大人的老家，於是就從竇娥口中盤問出了她的身世。

原來她的乳名確實叫做竇端雲，父親確實叫做竇天章，祖籍是京兆人士。竇天章是個秀才，因為欠了蔡婆婆20兩文銀無力償還，就以連本帶利40兩的價格把竇端雲賣給了蔡婆婆當童養媳。

另外還額外得了十兩銀子，可以拿著這筆錢進京趕考。

於是這竇娥就跟著蔡婆婆生活，只是幾個月之後就搬了家，從楚州城搬到了山陽縣居住。

之後蔡婆婆嫌棄竇端雲這個名字念得太繞口，於是就給她改了個竇娥的名字，從此就在山陽縣生活了16年的時間，直到案發為止。

「孩兒，真的是我的段雲孩兒呀，我的孩兒呀！」竇天章忽然兩眼一翻，整個人直接就昏了過去，嚇的所有人一陣手忙腳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