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宮中有內應(中)
推薦岑報恩倒不是為了和七公主賭氣,在他心裡,若是選駙馬,秦嶺派出身的岑報恩自然比鄭佼佼的徒弟要可靠得多,但心中也知道七公主大抵是不會同意的。她好似有非常極端的慕強心理,總喜歡武功高強的人,對方是正是邪是善是惡倒無所謂。
傅希言其實很想問她,不怕「梅駙馬」他日殺妻證道么?不過以七公主的智慧,應該是聽不進去的。
他扭頭去找王昱。
王昱正與大臣們開會談論戰事。南境那邊終究是消停下來了,紀酬英認為之前南虞越境的舉動似有警示之意,當下有大臣建議從南境調軍。
但樂安伯反對,生怕南虞原本不打算攻打北周,見邊防薄弱,就忍不住誘惑了。他怒道:「豈可將門戶安危寄望於敵人慈悲!」
蒲久霖見雙方吵起來沒完沒了,直接出言站了樂安伯,建議南境調軍的大臣這才消停下來。
接下來又說西境,金城城牆一面破了,好在武神裘西虹坐鎮,又有海西公指揮得當,傅軒英勇抗敵,樓無災及時趕赴,幾人合力,總算將西陲聯軍趕了出去,如今正焚膏繼晷地重建城牆。此外,萬獸城銅芳玉、懸偶子戰死,白虎王不知所終,萬獸城發生內亂,短期內不足為懼,西陲聯軍隱有分崩離析之勢。
王昱忍不住問:「銅芳玉果真死了?」
回復的是兵部尚書:「回稟陛下,仵作已驗明真身。」
縱然有仵作的證詞,王昱仍是將信將疑,主要是傀儡道變幻莫測的手段叫人不得不多留一個心眼。不過少一個銅芳玉,也不會影響大局。他懷疑了一番后,又將此事放下了。
接著是北境。
三境開戰,迅速消耗著北周多年家底,諸大臣知道事關國家存亡,叫苦賣慘都是無用,只能咬緊牙關想辦法。
王昱說:「朕庫房裡還有些寶貝,一會兒讓張財發送出宮去拍賣吧。讓他們用糧食買。」
他頓了頓,又道:「讓裴元瑾和傅希言先挑,他們若有中意的,不拘拿什麼買,打欠條也可。」
戶部尚書聽著就忍不住肉痛起來,小聲嘀咕了兩句。
王昱說:「這兩位乃是安邦定國的人才。」
這個時代的個人戰鬥力是可以抵擋千軍萬馬的,這麼說倒也沒太大毛病,大臣們即便心中還有些不高興,也不會冒著激怒殺頭皇帝的危險繼續說下去。
他們開完會,張財發便將在側殿等候的傅希言和裴元瑾叫進來。
戶部尚書見到兩人時,神色有些不自然,傅希言朝他眨眨眼睛,用口型說了句「沒關係」,戶部尚書頓時嚇得臉都白了。
傅希言一臉無辜地問裴元瑾:「我都說沒關係了,他為何還不高興?」
正殿側殿的距離顯然方便兩人的旁聽。
裴元瑾哪裡管這閑事,隨口道:「這便是他的風骨吧。」
傅希言想:北周果然人才濟濟,建宏帝都殺了一茬又一茬了,居然還有大臣剛正不阿,威武不屈。心中不由對戶部尚書產生了由衷的敬佩。
若是戶部尚書知道他所想,大概只有一個反應:我不是,我沒有!
王昱見他們聯袂進宮,便知有要事要說,果然傅希言一開口便是:「宮中有內應!」
王昱一驚。
傅希言隨即將昨日出宮收到的信,今日與梅下影在宮中的對話都簡明扼要地轉述了一遍,也提到了七公主的心思。
「簡直不知所謂!」王昱聽說七公主想嫁給梅下影,整張臉都氣白了,「朕為她千挑萬選選了樓無災,少年英傑,人品剛正,她偏偏推三阻四,將人氣走,如今還敢自作主張!」
傅希言聽到此處,就知道王昱的大怒中,有三四分真,六
七分假,真生氣的人哪能還為他開脫「拐走樓無災」之罪呢。
到底是皇帝的一片心意,傅希言也只能沉默地表示心領。
「朕叫人搜查莫翛然的下落,宮裡只有羽林衛和……」王昱看向站在一邊的張財發。張財發嚇得兩腿一抖,跪在地上道:「奴婢絕不敢泄露半字。」
王昱說:「讓胡譽查。」
張財發連連點頭:「奴婢遵旨。」
「七公主年紀大了,女紅還一塌糊塗,讓她去劉貴妃那裡好好待著,哪日綉出了萬里江山圖再出來吧!」
傅希言暗暗咋舌,心想自己前世也就聽過千里江山圖,綉出來就已是驚世之作,王昱翻了十倍,七公主怕是一輩子都出不來了。
王昱處理好這件事,才問兩人對梅下影提議的看法。
傅希言非常客氣:「自然唯陛下馬首是瞻。」
哪怕知道傅希言也就是說說而已,王昱依舊很高興。他道:「朕對江湖事一知半解,還是要仰仗二位啊。」
成人的世界就是你給我臉面,我給你尊重。
於是在你好我好的氣氛中,傅希言建議道:「借蒼生、傀儡道、無回門都是一丘之貉。相信是肯定不能相信的,但利用還是可以利用的。他們師出同門,彼此之間或許有特殊的辦法可以感應。這還是其次,我真正好奇的是,借蒼生在陣法這件事中扮演的是何角色。」
王昱神色一凜:「你懷疑借蒼生也想用陣法?」
傅希言說:「他主動提起莫翛然要在鎬京設陣的消息,我問他是否知道新城,他便說百姓遇害的事,全然不提陣法的作用。借蒼生豈是善男信女,若是毫不了解陣法的作用,怎會不問?」
王昱說:「會不會……這陣法出自無回門?」
傅希言說:「但烏玄音曾經說過,莫翛然手中的陣法還是他用攝魂怪向靈教交換的。」
王昱說:「焉知他的目的不是為了拿到陣法,還是要將攝魂怪送出去?」
傅希言一怔,隨即眼中閃爍著異樣的神采!不錯,一般人的邏輯,自然是我拿到了什麼便是我的目的,但對於莫翛然怎能用一般人的邏輯。或許他的求,就在對方所需里!
傅希言說:「進一步想,會不會新城陣根本就是個探路的工具,鎬京才是正主兒!無回門的人都知道,也都想要!」
這麼說來,也許新城陣從一開始就註定了失敗。
鄭佼佼、莫翛然這些人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拿到天大的好處?這麼一想,靈教與無回門便更加可恨!前者是蠢得可恨,後者是壞得可恨!
王昱說:「若是如此,他們終究會對上的。」
傅希言頓時明白,他們的想法在此時達成了一致——且看他們如何狗咬狗。
難得與狗皇帝心意相通,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露出了「狼狽為奸」的微笑。
不過,幸福的時光總是很短暫,王昱下句話就中斷了這難得的默契:「鄭佼佼和梅下影都是極危險的人物,放在外面朕不放心,不如讓他們住在傅卿家中看管如何?」
傅希言:「……」這事兒別說喊傅卿,喊父親也不行。他可不想每天晚上睡覺還要和裴元瑾兩人輪流放哨。
王昱見他一臉抗拒,忙道:「自然不是白住的。你可以從朕的寶庫任選三件寶貝。」
傅希言眨眨眼睛:「不是說可以打欠條么?」
王昱說:「白拿的,不比欠債更好么?」
傅希言略微有些心動。王昱的寶庫當初他就看過了,除了翡翠土之外,還有幾樣靈器靈藥也不錯。但是讓鄭佼佼住在家裡……的確比住在外面讓人放心。
要是真讓他們住在外面,自己和裴元瑾說不得還要去外面守著。
在確定自己想要寶貝的情況下,傅希言很快就把自己「說服」了。
「成交!」
*
王昱生怕他反悔,當場就讓張財髮帶著他們去寶庫挑選。傅希言打開窺靈術,先堅定寶貝的價值,然而再從功能上考慮。
傀儡道和借蒼生的修鍊功法都與魂魄有關,因此他想要能夠剋制或保護魂魄的寶貝,奈何王昱的寶庫雖大,卻也沒有到包羅萬象的地步,唯一與魂魄相關的是一把叫「一線生機」的傘。據煉製者說,它能擋住一次魂魄攻擊,但因為只能擋住一次,所以煉製者自己也沒有試過,效果只能存疑。
傅希言拿了這把傘,但把名字改了,叫「薛定諤的傘」,表示在真正使用之前,它可能行,也可能不行。
裴元瑾選了一對黃階靈器心隨意動輪,滴血認主后,它會隨著主人的心意隨意轉動。傅希言一看就知道是為隴南王選的。
第三件,可選的還有很多,但必選的已經沒有了,最後傅希言堅定地拿起了一把玄階的劍。論品級,寶庫里更高的不是沒有,但傅希言選它是為了……
「討個好彩頭。」
此劍名煙花剎那,與烏沉、鶯啼一起列入天下三大不祥之劍。
烏沉殺妻,煙花剎那……弒父。
選完寶貝之後,傅希言只能順路將梅下影領了回去。傅希言在路上給他立規矩,遵紀守法之類的不用說了,還設置了門禁,規定他每天出門的時間和時長,具體標準——和遛狗差不多。
梅下影不以為意:「放心,待莫翛然入城,我必然第一個告知,屆時便可證明我們合作的誠意。」
說著,三人就回到了永豐伯府。
府門前站著個刑部的衙役,傅希言認得是消防大隊的人。衙役湊近傅希言,低聲道:「找到莫翛然了!」
傅希言扭頭看梅下影。
……
梅下影顯然有些措手不及,但他很快調整好情緒,積極地走到門邊,離邁入門檻就差一步時才停下腳步,露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我住哪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