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關鍵有轉折(下)
紫金戰甲不愧是用武王鮮血澆灌出來的戰甲,哪怕王昱已經沒有了神智,但是穿上戰甲后,依舊給莫翛然造成了極大的壓力。
莫翛然本不想浪費時間與他硬碰硬,想將它引去別處,但是紫金戰甲並不跟著他,一旦他脫離鐵塔範圍,紫金戰甲便會去攻塔。
正反鎖魂大寶塔如今開啟著內吸的模式,對外便會脆弱,莫翛然不敢冒險,只能將人引到老者面前。
老者背著手,腳步拖拖拉拉地往旁邊躲。
莫翛然閃身到他背後:「難道你不想晉級金丹了嗎?」
老者不得不抬手擋了一記王昱的攻擊,那紫金戰甲十分邪門,原本正氣凜然的紫氣東來突然變得陰邪無比。饒是老者出身無回門,手掌擦過紫金戰甲的表面時,也感覺到了一陣震顫。
莫翛然藉機脫身,想要回去盯著鄭佼佼,哪知他這邊一動,王昱就不管不顧地衝上來,舉起鶯啼就朝他砍去。
莫翛然一閃,鶯啼砍在鐵塔上,發出嗡的一聲。
塔內,魂印漸漸散開,融入魂體的鄭佼佼突然覺得手中的吸力一松,好似有人將們開了一條小縫隙,讓他等到了片刻喘息之機。
鄭佼佼精神一振,咬牙捏住真元,想要將其捏碎,可惜,那縫隙只是一閃而過,旋即魂力就重新流失。
已經失去身體的他竟然感覺到了頭疼,或者說,是他以為自己在頭疼,而事實上,他正在慢慢地失去意識。
不,他絕不接受。
鄭佼佼精神一凜,咬牙道:「我要破誓!」
他曾經在莫翛然的花言巧語下,以三魂立誓,要助他成就金丹。如今,他親口違反誓言,經過天地明證的三魂就該消散。
但鐵塔已成密閉的獨立空間,即便是天地法則也無法進入,只能在鐵塔外面發出無能狂躁的雷音。
莫翛然將王昱重新打回塔底,見雷聲轟鳴,起初以為是魂印煉化,雷劫重臨,後來才發現是鄭佼佼豁出去耍的小聰明,立馬一掌拍在鐵塔上。
鐵塔運轉的速度頓時加倍。
就在此時,朱雀門街的方向傳來落地雷般的隆隆聲,一直插不上手的沐開森精神一振,朝著大街的方向看去。
只見幾個白髮白須的老人穿著盔甲,提著銀槍,策馬前來。他們身後跟著各自的子嗣與家將。
「金溪伯廖成舉來助陛下滅賊!」
「陛下稍安,我揚威將軍錢勝前來護駕!」
「冷水伯護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我吳家老三給陛下牽馬來了!」
「還有我……」
幾人的聲音滄桑老邁,卻透著視死如歸的堅持。馬到近前,沐開森陡然出手,金溪伯大喝一聲:「來得正好!」舉槍相抗。
只是他畢竟上了年紀,武功修為又十分普通,武器甫一相交,就被對方壓得貼住了胸口,但很快,另一把槍就從斜里伸出,扛住了沐開森的一劍。
冷水伯說:「畜生,看槍!」
「且看老夫!」揚威將軍也不甘示弱,舉著槍便刺向沐開森。
沐開森眸光一沉,身體陡然躍起,一劍橫掃,只聽叮叮叮幾聲,那胸甲就被割裂開來,劍氣直接震裂了幾名老將的胸膛。
吳家老三看得目眥欲裂,棄了馬兒直接衝上來:「狗賊,老夫與你拼了!」
沐開森舉劍要砍,又衝出來一群人,擋住了這一劍,正是上任不到一年的儲仙宮鎬京分部主管事韋立命。
他身後還跟著傷勢沒有痊癒的任飛鷹。他們之前與秦嶺派弟子一起在城中維持秩序,疏散人群,後來見朱雀門前戰況激烈,便忍不住趕了過來。
韋立命看著躺在地上沒了呼吸的老將軍們,一股熱血直接往腦子裡沖,高聲道:「誓與鎬京共存亡!」
儲仙宮弟子紛紛附和:「與鎬京共存亡!」
天陰沉沉的,烏雲密布,這個時候的日頭已經漸漸西移了,長夜將至,只是不知道,他們還能看到明天的日出嗎?
*
車軲轆在地上飛快地滾著,明明有上百輛車,數百萬人,此時卻只能偶爾聽到幾聲近似於風聲的嗚咽。
最前方的馬車由胡譽領著。
他送蒲相出城之後,原本想折返,卻被蒲久霖留住了:「陛下為北周江山而留下,你也要為北周江山留下來。」
胡譽知道王昱已經將諸般事情都交代給了這位國相,表面也無異議,只是坐在車轅上的他,眼神總是仍不住看向來路。
夕陽西下,斷腸人不在天涯,在路上。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已然全暗了,零星的火把照著路,在黑黢黢的官道上,像極了飄動的鬼火。這麼多人走了這麼久,本該疲了憊了,渴了餓了,可誰都沒有說要停下來,連最不懂事的小朋友也是在母親的懷裡抽抽噎噎地哭到睡著。
又不知過了多久,天似乎又要亮了。
一縷晨光自東方來,那麼鮮亮,那麼清澈,那麼皎潔,好似這世上的所有罪惡都會在這縷晨光的照射下,無處可藏。
「前面有人。」
護送車隊的有不少羽林衛,胡譽提醒他們小心,只是他說的時候,前面的人已經出現在了地平線上,然後一眨眼,又到了他們的面前。
待他看清楚來人,心中狠狠地悸動了一下,然後直接從馬上跳下來,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去:「裴少主,傅鑒主!」
傅希言這幾日日夜兼程,看著還是容光煥發,內里早就疲憊不堪,乍見熟人,卻又強打起了精神:「你們……這麼多人,上哪兒去啊?」
胡譽苦笑道:「逃難。」
此時馬車都已經慢慢停下來,蒲久霖聽到動靜,從馬車上下來。別看他一把年紀,又是個文臣,可腿腳十分利索,整個人衝到傅希言面前,雙手把住他的胳膊,用力地晃了晃道:「救救陛下,救救鎬京百姓!」
傅希言聞言心中一驚:「怎麼回事?」
蒲久霖道:「鐵塔建成了,陛下已經疏散全城百姓,只是城中百姓人數眾多,一時三刻哪裡能夠完全疏散。陛下他便親自上陣,要拖住莫翛然。」
傅希言聽的一愣一愣的:「親自上陣?建宏帝會武功?」
蒲久霖對武功並不十分了解,只說:「陛下親自守城,只怕是……禍福難料啊。」說是這麼說,他心裡想的其實是凶多吉少。
傅希言自然也知道這點。
建宏帝武功再高,最多是武王巔峰或武神。若是武王巔峰還好,至少能隨意使用武功,若是成了武神,那能夠動用的武力便很有限了。
不過不管哪一種,對上將傀儡道武道幾近巔峰修為的莫翛然,都是輸多贏少。
傅希言和裴元瑾碰了個眼神,兩人無需言語,就達成了一致,立馬取消了原本打算的休息,準備就這麼一路趕下去,希望能趕在鎬京悲劇發生之前。
「四公子!」
傅管家聽到了動靜,從後面跑了上來,後面還跟著傅家旁系子弟。
蒲久霖說:「我出城之前,特意叫上了他們。」
傅希言道:「有心了。」
此時也沒有太多時間互訴衷腸,兩人對了個眼,便知對方都領了請。
「景總管……」
傅希言看向景羅。
景羅二話不說:「走吧。」
鄢瑎也沒有反對。
於是,一行四人又朝著太陽今天會落下的方向,加速沖了過去。
*
這真的是極為漫長的一夜。
莫翛然、老者、沐開森、段謙都加入了戰局。他們的對手中,除了韋立命還勉強算是個高手,其餘人最高都只是金剛期。
即便局面從一開始就一面倒,卻沒有人後退過半步。
每當一個戰友倒下,都只是激起了他們更加強烈的戰鬥欲|望。
殺。殺。殺。
殺戮是無止境的,但生命有盡頭。
等東方露出曙光時,鐵塔周圍已經被染成了一片血地。韋立命和任飛鷹背靠背坐在地上,拚命地想要站起來,可是滿身的傷痕讓他們連保持清醒都變得無比艱難。
沐開森原本想要結果兩人,卻被段謙攔了下。
沐開森看著他:「你認識他們?」
段謙說:「他們是儲仙宮弟子。」
沐開森疑惑道:「無回門殺儲仙宮弟子不是天經地義嗎?」
段謙說:「我還不算真正的無回門弟子,嗯,說不定日後還有機會改邪歸正,留他們一命,等我改邪歸正了,儲仙宮就不好太找茬了。」
沐開森有些疑惑。倒不是疑惑他為何這麼想,還是疑惑他想就想吧,為何還非要說出來,難道他不怕自己告訴莫翛然嗎?
聽到沐開森的疑問,段謙苦笑道:「即便我天天在師祖面前表忠心,他也未必會信我,倒不如做自己。」
兩人正聊著天,就聽鐵塔突然咔嚓了一聲,好似有什麼東西在內部重重地撞了一下,旋即,寶塔就變得更加晶亮。
莫翛然看了眼還在和紫金戰甲糾纏不休的老者,丟掉擦手的手帕,足下輕點,落在了鐵塔之上。
從他的角度剛好能看到陣眼附近的情景。
鄭佼佼的魂魄已經淡得幾乎看不見了,而無回門的掌門魂印也早已融入他的魂魄,此時正一點點都被陣眼吸收。
還剩,最後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