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訣別
見李樂平大概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方珺也就不在這個話題上多談了。
他拿起筆，在記事本上寫了個地址，撕下紙張，遞給了李樂平。
「上面是我居住的地方，裡面儲備的物資，我走之後就留給你了。」方珺面色平淡，彷彿事不關己一般。
李樂平接過紙，看了看上面的地址。
那是位於城郊的一片別墅區。
「這些物資，你們不回收？」
李樂平知道，所謂的物資就是目前適用性最廣的黃金了。
「總部不知道我具體消耗了多少黃金。」方珺道，「餘下來的，就供予你使用了。」
「我不明白。」李樂平道，「我們總共也沒見過幾次吧，你就這麼相信我？把物資都轉交到我手上？」
衛星電話，以及目前馭鬼者最需要的黃金。
至於紙幣錢財……
除非是像嚴力這類打算給家人留下最後一筆財產的馭鬼者，否則錢對於馭鬼者而言其實就是一攤廢紙。
馭鬼者有的是辦法弄到錢，哪怕是以雇傭的身份去解決一件小型的事件，得到的錢財對於普通人而言都是一個天文數字了。
「沒有為什麼。」人之將死，方珺自然不會隱瞞什麼，「你在靈異事件面前能夠保持鎮定，具有處理靈異事件的能力，在爆發速度越來越驚人的靈異事件面前，給予資源是必然的事情。」
「黃金稀缺，卻又不算稀缺，真正缺少的，是擁有處理靈異事件能力的人。」
「沒有人來使用，金光閃閃的黃金也不過是一推廢鐵。」
「未來總部肯定會邀請你加入的，就當做是我提前賣給你一個人情吧。」
「即使你不加入……咳咳……」
還未說完，方珺突然痛苦地咳嗽起來，鮮血染紅了捂住嘴的手掌。
血液已經發黑，完全不是正常人應該具有的血液顏色。
李樂平見此，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總不能詢問一個將死之人「你不要緊吧」？
說不準，你就這樣把人氣死了。
厲鬼侵蝕是每一個馭鬼者都避無可避的。
方珺臉色蒼白，拿紙狠狠擦了擦嘴邊的血漬，強忍住痛苦：「即使你不打算加入總部，禮堂里我也算是欠你一條命，把這些物資留給還活著的人，對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他注視著自己骨瘦如柴的手臂，苦笑著：「苟延殘喘對我來說就是痛苦和折磨，死，反而是一種解脫。」
他感覺到自己快要撐不住了，也沒有再多說廢話，只是進行最後的叮囑。
「咳咳……你駕馭的鬼……很恐怖。」方珺道，「它時刻在影響著周圍人的記憶，每個和你有接觸的人都無法記住你……」
「這幾天，所有的醫生、護士、包括我派來的助手都是如此。」
「我快支撐不住了，只想在最後這天來看你會不會醒來，結果你還真醒了，也免了我找人傳達話給你的麻煩。」
「一個才剛剛被駕馭就能影響到人記憶的厲鬼，你要小心。」
「咳咳……」
「好了，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面了。」方珺艱難地站起身，彷彿滄桑了幾十歲一樣，「你不適合待在人群中，待會我會讓助手幫你辦理出院手續，三天後，你再前往我留給你的地址。」
「就這樣。」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
根本不給李樂平告別的時間。
當方珺離開病房的瞬間，
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他就忘記了。
「嗯？」方珺一頭霧水地看著四周。
「我為什麼會來這？」
他忘記了李樂平的相貌，忘記了剛才的對話，忘記了病房內的一切，甚至遺忘了自己來到這的原因。
但很快，他伸出乾瘦的手，從上衣里摸出了一本筆記。
看到上面的內容后，他臉上的迷茫消失了。
遺忘鬼能夠影響人的記憶，但是已經記錄下的白紙黑字，它就影響不到了。
方珺知道，自己已經把該交代的事情交代完畢了。
現在要做的就是躺進黃金棺材里，等死。
……
「有什麼事嗎？」
李樂平看著眼前這個已經不記得自己的，方珺派來的助手。
「沒事，打擾了。」
他沒有解釋什麼，而是獨自一人離開了醫院。
走在路上，李樂平能感覺到，自己的記憶中，有著一個不論在哪個畫面都存在的「自己」。
那個神情冰冷、麻木，根本不是活人的自己。
存在於記憶中的遺忘鬼，時刻都在影響著他的記憶。
他的記憶正在不斷遺失。
遺忘鬼讓周圍的人遺忘掉了李樂平，卻也在讓李樂平逐漸遺忘自己的過去。
「這就是，所謂的厲鬼的侵蝕嗎……」
此刻，他心中不恐慌是不可能的。
沒有人不怕死。
隨著遺忘鬼復甦程度的加深，可能未來的某一天，李樂平將會徹底遺忘自己的存在，-從馭鬼者成為真正的鬼。
找了路邊的一把長椅，坐下。
李樂平開始理清當下的狀況。
現在，方珺已經下線，他是一個很負責任的負責人，但越負責就意味著他跟靈異事件打的交道就越多，使用厲鬼的能力就越多，死得自然也就越快。
新的負責人，似乎是一個不好打交道的人。
至於自己，還要想辦法去駕馭第二隻鬼，通過厲鬼間的平衡來緩解遺忘鬼的復甦。
「遺忘鬼讓我遺忘了許多有關神秘復甦世界的記憶。」李樂平的臉色有些難看。
如果他能多了解一些後續劇情，雖然不敢說去改變什麼，但是至少，對於整個世界的了解，他會收穫許多。
然而，現在，只停留在楊間死磕朋友圈的這段記憶，能夠給予他的幫助就很有限了。
難道讓自己去弘法寺底下把棺材釘撬出來？
不，不行。
「楊間的經曆本就充斥著謎團，胡亂干涉，只會引火燒身。」
李樂平很肯定，如果是自己去撬走釘死鬼眼之主的那根棺材釘，那麼，很大可能他自己得涼涼。
「不能和楊間有太多交集。」李樂平首先確定了這一點。
他對楊間的經歷很了解，正因如此，他很清楚自己是不能胡亂干涉楊間的成長的。
因為他的背後，有他那神秘的父親，以及開公交車撞死他父親的秦老。
李樂平最忌憚的就是總部那位百歲的吉祥物。
楊間的經歷，似乎跟秦老有不小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