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那她是不是不會再抗拒他?(4.11)
旁人所言和親眼所見永遠是兩回事。
所有人都說薛決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冷心冷血,無半點人性可言。
蘇雁沉見過他傷人,但不曾見過他殺人。
在北山派時,很多人被他所傷,血染衣衫遍地狼藉,可那時的情形同此刻有著天壤之別。
此刻,她親眼看到眾人口中的魔頭了。
薛決站在屍體堆成的小山上,身後被血浸透的披風獵獵作響,手邊半月形利器「滴滴答答」往下流著污血。
他睜著猩紅雙目冷漠地看著腳下掙扎哀嚎的人們,面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
被利器割斷的頭顱、手腳……不斷從屍山上滾落,鮮血泊泊往下流,一股又一股匯聚到一起后變成濃郁的黑色。
猶如煉獄,天地暗沉一片,周遭所有活物都被薛決斬殺於腳下。
這便是薛決,眾人口中會滅世的魔頭,各大宗門一次又一次,拼盡全力不惜代價也要除掉的魔頭。
她在驚懼之下,對他動了殺念,怕自己也死在他腳下,便又一次刺穿了他的心臟。
「不要殺我……」
她的雙手在發抖,身體也在發抖,就連說出這四個字的嘴唇都是顫抖的。
眼裡什麼都看不到了,除了血紅還是血紅。
少女整個人緊繃到極致,似一張拉開的弓,旁人稍微碰一碰,弓弦便斷了。
她大腦發昏呼吸困難,腹中翻江倒海的噁心,她捂住嘴乾嘔幾聲,嘴裡卻嘗到血腥味。
「血……」
誰的血?
為什麼她手上這麼多血?
視線模糊又清晰,清晰又模糊,她努力睜大眼想看清,後頸冷不防被人捏了下,登時失去意識閉上了眼。
「……」
薛決單手摟著昏過去的少女,騰出的那隻手飛快地拔出貫穿心臟的長劍。
噴涌而出的鮮血迅速染紅他半個身子,連帶少女身上也沾染到了一些。
他微微蹙眉,反手將一團靈力拍在心口處,用最快但會加深疼痛的法子止住流血的傷口。
他掃一眼地上沾著血的長劍,不是霜回,霜回不可能弒主,是李松遇準備的劍。
「嗚……」
懷中的少女嗚咽了一聲,彎彎的細眉緊緊皺起,搭在他胸前的手也攥了起來。
平時白嫩如玉的手這會子被他的血染紅了,他看著,心裡莫名有些高興。
他也滿身鮮血,從頭到腳沒有一處地方是乾淨的,現在她手上和身上也被血染紅了,那她是不是不會再抗拒他?
「不要……」
少女又嗚咽一聲,眼角有淚沁出。
她的手攥緊了些,細細的手指攥成一團,手上的血漬便被撐開,每個指關節處重新露出白皙的肌膚。
一盆冷水猛地從頭澆下,澆滅了魔頭心中生出的小火苗。
他瞬間清醒了,眼神一點一點變冷。
就算被他的血染紅了,少女也不會變成他這樣的人。
她永遠是乾淨的,永遠都不可能和他一起沉在陰暗冰冷的深淵中。
薛決的面上恢復冷漠之色,眼中沒有半點光芒,他單手掐訣破陣,帶著少女回到現世。
畫面驟變,兩人回到藏書閣。
環顧周遭一圈,不見李松遇,但多了一個妖。
薛決當即揮手將它召過來,抬腳精準無比地踩在它後背的傷口上,眼眸輕垂,陰惻惻地出聲問它:「李松遇在哪。」
腳下的妖嘔出一口血,氣息奄奄地回到:「他必定是去望月峰了。」
聞此言,薛決收回目光,腳下施力,欲將這個妖直接踩碎,對方像是猜到他要做什麼,忙開口求饒道:「魔尊饒命,小妖可以幫魔尊找回龍丹!」
「……」
薛決看著腳下苟延殘喘的妖,原來是它抓走了白纖纖。
大抵是他沒說話,這妖害怕極了,又道:「除了龍丹,小妖還能幫魔尊找回同族遺骨,求魔尊饒小妖一命!」
也好。
他尋了那麼久沒尋到,且看看這個妖能不能幫他找到同族的遺骨。
薛決移開腳,並給腳下筋骨皆斷的小妖渡了一團魔氣,好助他重新站起來。
小妖從地上爬起來,滿臉感激地對著薛決拱手彎腰:「多謝魔尊救命之恩,子涼此後唯魔尊馬首是瞻萬死不辭!」
妖就是喜歡說花里胡哨的話,生來便擅蠱惑人心。
但他可不吃這一套。
薛決冷哼:「龍骨何在。」
黃子涼忙道:「魔尊莫急,子涼這便帶您去取龍骨。」
它說完,拖著因受傷而無法收回的兩條尾巴往藏書閣一層走去。
薛決跟在它後面,忽然發現它兩條尾巴是不一樣的,一條皮毛服帖,是黃鼠狼的尾巴,另一條皮毛蓬鬆,是狐狸的尾巴。
倒是稀奇,它竟是狐妖和黃鼠狼妖的後代,這種異類往往一出世便是死路一條,正道修者視其為妖邪必殺之,同族則認為其是不祥之物,若活在世上會給族群帶來災禍,故而也會將其誅殺。
思忖間,已下到藏書閣一層。
薛決將懷中少女的腦袋扶正,好讓她靠得舒服些,末了冷眼看前方的黃子涼,它最好沒騙他,否則立刻讓它魂飛魄散。
黃子涼在兩個書架間站定,接著從懷中摸出一個瓶子,它施法打開瓶子的封印,將瓶身傾倒。
一滴紅色的液體從瓶中倒出,無聲無息地落到地上。
微弱的紅光漸漸出現,兩旁的書架開始往後移,隨著紅光漸盛,一個黑漆漆的入口現出。
血破陣?
薛決眼眸輕動,沒想到李松遇竟用血破陣來藏龍骨。
血破陣極為陰邪,陣法一旦布下,時時刻刻會吸取布陣者的精血,直到布陣者身死魂消。
為藏龍骨設此陣,李松遇真是愚蠢至極。
他設下此陣,便是用龍骨提升修為了也會死得比旁人快,何況還得時刻承受精血被吸走的痛苦。
黃子涼道:「魔尊在此稍候,子涼去去便回。」
薛決:「……」
諒它也跑不了。
靜候片刻。
它回來了。
除了龍骨,它手裡還抱著個東西,似乎十分金貴,黃子涼小心翼翼抱著,一副生怕摔了的緊張模樣。
薛決便問:「何物?」
疼愛的神色出現在黃子涼蠟黃的臉上,它輕輕出聲,像是怕驚擾了誰:「他叫長歡,是我主人的孩子。」
「……」
薛決略略一驚,沒想到黃子涼手裡抱著的竟是個襁褓嬰兒。
「我主人是世上最好最美的女子,若不是為了救自己的孩子,她不會做出那些事來……不,那些事都是我做的,和我主人沒關係!望魔尊切莫傷害我的主人,所有罪過,子涼都願承擔,凌遲處死也好,魂飛魄散也罷,求魔尊不要怪罪我的主人……」
黃子涼跪在地上哀求,將它主人的事都說了出來。
它主人便是李松遇迎娶的沈禛兒,一年前她生下了這個孩子,可惜孩子體弱,隨時都可能夭折。
李松遇提出用血丹保命,沈禛兒救子心切同意,便讓它去抓適合煉製血丹的少女回來。
「用少女精血煉製的血丹,能幫長歡續命,那些少女都是我抓來的,若魔尊要怪罪,便殺了我吧,不要傷害我的主人。」
「……」
薛決面無表情的聽著,等黃子涼說完后,讓它把孩子抱過來。
吃了那麼多血丹,就算是死人也早活蹦亂跳了,怎麼可能還奄奄一息地躺著?
黃子涼遲疑了片刻才將孩子抱過去,它膽戰心驚地盯著薛決,生怕他一怒之下殺了主人的孩子。
轉念一想又不擔心了,薛決可是魔頭,殺過的人比它多不知道多少,他又不是正道人士,怎會因它禍害人就動怒?說不定還覺得它禍害的好呢……
抱著個少女的魔頭揭開裹著嬰孩的包被,幽邃的眼眸上下掃了掃,很快,他收回手,沉聲道:「霧寄生。」
黃子涼不明就已:「魔尊在說什麼?」
薛決:「你懷裡的小孩被霧蠱寄生了,除了這副皮相外,內里已經被吃空,喂多少血丹也活不過來。」
霧蠱乃上古邪魔的戾氣所化,若被其寄生,五臟六腑等等都會被啃噬乾淨,最後只剩一副皮肉,表面看似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實際已變成一具只會吃人血肉的邪物。
魔域在三界之外,通往人界的唯一出口已被封印,為何霧蠱會跑出來?莫非出口的封印鬆脫?
黃子涼顯然也知道霧蠱為何物,它不敢置信地看著懷中的嬰孩,抱著他的手開始發抖。
這怎麼可能!
李松遇明明說長歡體弱,需血丹保命,長歡也是會動會笑的,怎麼就被霧蠱寄生了!
這時,襁褓中的嬰孩醒了,他睜開眼,晶瑩烏黑的眼眸定定注視著黃子涼,須臾,白胖胖的臉上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臉頰邊有梨渦若隱若現,他「咯咯」笑出聲來,兩隻肉乎乎的小手舉起揮動著,模樣甚是可愛。
「長歡……」
黃子涼忍不住握住嬰孩的小手,面上露出愛憐之色,然下一瞬,嬰孩口中伸出無數紅色觸角,捲住它的手便往嘴裡塞。
觸手上有倒刺,將黃子涼的手纏得鮮血直流,它顧不上疼,驚恐大叫著丟掉了手裡的邪物。
李松遇騙了它!
也騙了主人!
長歡……長歡已經死了!
作者有話說:
又做了一輪全城大核酸,最近應該不會再做了吧。
我應該可以恢復更新了。
這個副本寫了好長時間哦,快結束了。
下一個副本就是結局了
稍微劇透一下,這個副本的人,可以說全員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