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愛意
十月的天已經冷了,太陽落山後天雖然還亮著,但有經驗的人都知道這亮光也就持續一會兒的事兒,要不了一刻半刻的就會徹底暗下來。
徐家派出的一隊人為了趕時間連著好幾夜宿在外面,即便歇下來也只吃些硬邦邦冷冰冰的乾糧,不管是人是馬都有些吃不消。
今日湊巧,前面有個小驛館,驛館周圍零星的圍著幾家攤販和小客棧,提供了歇腳吃熱飯的地方,領頭的人想著反正不趕這一時半會兒的,就帶著手下的弟兄們進了一家不甚起眼的客棧。
驛館里歇息雖然比這鄉間客棧來的舒服,但他們如今行蹤不能輕易被旁人知道,驛館是官府的地盤容易暴露身份,所以只能暫時委屈一下,在破破爛爛的小客棧里住上一晚。
「掌柜的,有肉嗎?」領頭的吆喝了一聲,這樣的小客棧里基本都沒什麼好吃的東西,能碰上肉就都已經很不容易了。
「還有一個臘豬腿,客官要是吃的話我給您煮上。」掌柜的低聲回了句。
另一忍不住饞笑道:「老大,看來咱們運氣不錯,今天還能吃頓熟肉。」
領頭的冷著臉,但也答了掌柜的話:「給我們煮上來,再來一鍋飯,不要二合米,要今年新收上來的大白米飯。」
那掌柜的看起來也有四十多歲了,聽了領頭的這要求面色為難:「客人,一斤新白米得十好幾文呢,咱家這鄉野小店也買不起,只有去年秋天收上來的陳米了,雖然味道不比新米鮮甜,但也好吃著呢。您看?」
領頭的眼睛里暗光閃過,緊繃的肌肉緩緩放鬆:「陳米就陳米,速度快一些,頂多一個時辰我們就要吃到飯。」
「是是是。」掌柜的連彎腰行禮:「小老兒這就去做,保證不耽誤客人的事。」
等人走遠了之前問話的那人又湊上前說道:「老大,這店沒問題吧?」
剛剛的問話是他們常用的小手段,在這偏僻驛站,要是隨便一個小客棧都有新肉、新米面,那問題就大了。
領頭的點點頭:「去洗一洗,那豬腿一時半會兒煮不好。」
周圍幾個也都去洗澡了,他們常年在外面替主子辦事,知道像這樣的小店肯定沒有提前備菜的習慣,這會兒連洗帶煮那豬腿少說都得小半個時辰才能入鍋。
趁這個時間他們不如好好清洗鬆快一番,順帶著給馬兒們喂些草料。
他們即便在清洗的時候也是警惕著的,隱約能聽見那老人低聲使喚自家的老伴的聲音:「拿個新的絲瓜絡子來,舊的那個掉絲了,萬一洗到肉里去就不好了。」
「把火升的大些,水多倒點,客人們人多,估計要喝不少湯。」
「大鍋里的水快沒了,你再摻上些,萬一待會兒還有客人來,沒熱水就壞了。」
老人的聲音帶著嘶啞,聽著和他們之前遇到的並沒有什麼差別。
不一會兒外面傳來了臘肉的香味,他們抓緊時間晾曬好貼身的衣裳,穿上了衣袍去吃飯。
混合著土豆、一點點粉條和晒乾的豆角煮了滿滿兩大盆,再加上一大盆的米飯,引得許久不吃熱食的這些人飢腸轆轆,著急忙慌的給他們老大盛了一碗后都放開肚皮大吃起來。
老人咳嗽著退下了。
謝家暖房裡,葉遠閑正彎腰給一株半人高的蘋果樹做嫁接,蘋果母株就是之前村裡的七月紅,用來嫁接的子株是他在山裡發現的那種「丑蘋果」。
他的身後這樣的果樹苗子有很多,梨樹蘋果橘子杏子桃子等都有,許多都已經嫁接成功發了芽,在十月的季節里,有的枝頭上還掛著雞蛋大小的未成熟的果子。
這株運氣不好,原本嫁接的一個嫩芽兒已經成活了,不料被調皮誤闖的烏雷一尾巴打掉了嫩芽,所以只能再次嫁接。
鋒利的刀片利落的將要嫁接的枝椏削出斜面,然後兩個斜面合併在一起,枝丫的運送水分和營養的紋理對齊,再用柔軟的布條將對齊的枝條固定。
一株新的枝丫就嫁接好了。
葉遠閑剛直起腰就聽見熟悉的腳步聲,是謝移風。
「遠閑,給你說件有趣的事兒。」
葉遠閑回過頭:「怎麼了?」
謝移風擺了擺手中的信封:「京都的徐家膽大包天,想來找咱們謝家「談合作」,結果走到一半被明清手底下的人給攔住,借著由頭找出徐家許多犯罪的證據來,徐家因此沒了。」
謝移風說的簡略,葉遠閑明顯聽懂了其中的含義,臉上露出一個笑來:「徐家本就勢大,這倒是有些貪心不足了。」
「是呢。」謝移風半擁著葉遠閑在他耳邊落下一個吻:「今年國庫豐收,功德也一直都積攢著,你也別太忙了。」
「嗯。」溫熱的氣息噴洒在耳邊,葉遠閑怕癢,不由得躲了躲:「剛開始我也只想攢功德,後來覺得做這些也挺有趣的,不累。」
謝移風得寸進尺,湊得更近了些:「你都忙著沒時間陪我了。」
葉遠閑微愣:「咱們不每天都在一起么?」
謝移風看著平時機靈偏偏一到上就很難轉得過彎兒的自家伴侶說道:「阿遠,你已經化神多日,至今都還未曾與我神魂、相、交、過,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自家愛侶低沉的聲音帶著顯而易見的委屈,像極了討不到食的烏雷,葉遠閑明知道他是在故意裝可憐,但還是忍不住心軟。
「這幾日忙著嫁接,便將這事忘了。」葉遠閑解釋。
只是如今到底是青天白日,又在隔音不好的暖房裡,離的不遠就是正在給地里放水的謝一他們。葉遠閑瓷白的臉上不由得染上幾分紅暈,給清冷的眉眼增添幾分媚態。
看著自家愛侶微微發紅的眼尾,謝移風的心就像被蜜蜂蟄了一下似的,滿滿漲漲的,撲通撲通跳的胸膛都快關不住了。
「阿遠。」謝移風喉結微動,稍稍壓下心裡的衝動之後立即將人抱了個滿懷,然後一個閃身便從暖房中消失。
緊接著,謝一就發現他們家主子的院子里升起了一道結界,將他們徹底籠罩在外面。
幾人面面相覷,很快反應過來,接手了自家主子未曾做完的雜事。
室內,謝移風迫不及待的將兩人的額頭印在一起,他的眉間緩緩溢出一個小小的倒影,那是一顆灰撲撲的石頭,亦是他的本體。
到他們如今的境界,神魂已經能徹底從紫府顯現出來,神魂是修士此生最要緊的地方,本人的一言一行都在紫府中毫不遮掩。所以輕易不能與旁人看。
而如今,謝移風沒有任何猶豫的將自己的神魂敞開,任由眼前的愛侶帶著他的氣息侵入進來,如同翻看書卷一般,將他的過往所有一一翻看。
而相對的,葉遠閑也毫不猶豫的敞開自己的紫府,將自己的神魂與謝移風相互勾連,讓兩人彼此之間沾染上對方的氣息,就連道意也彼此交換互補。
這樣毫無保留的敞開在修真界極少有人這麼去做,如果沒有足夠的信任,這樣敞開的神魂很容易被對方動了手腳,輕則道途斷送成為他人手中傀儡,重則魂飛破散再無轉世可能。
而此時他們毫不猶豫的對彼此敞開所有的一切,就如同當初他們立下的誓言一般,生死與共。
神魂牽連,滿室溫情。
謝家的內院一關就是半個多月,時間也來到了十一月,謝一他們早就替自家主子安排好了年禮,只等主子出來查看以後就送到京都去。
如今距離過年尚早,但京都距離這裡路途較遠,又是寒冬大雪的天氣,等這些年禮送到差不多時候正好。
又過了兩天,謝移風率先從院子里出來了,他的周身散發著顯而易見的饜足感,活像是一隻吃飽了正在遛彎兒的野獸。
「主子,這是年禮單子。」謝一將寫好的禮單呈了上去。
謝移風神識略略一掃就知道上面都寫了什麼,點頭道:「把庫房裡那支白年老參拿出來另外包上,讓明清每天切一些補身。」
「是主子。」謝一知道明清就是他們當今的身上,也知道自家主子挑出來的人蔘雖然年份不長,但卻是用靈力靈泉溫養出來的,溫補身子緩解疲乏,不如別的老參那般燥熱。
謝移風出來晃悠了一圈又回去了,床榻之間葉遠閑還在沉沉的睡著,烏黑的髮絲落在枕間,如絲緞一般鋪開。
謝移風什麼都不做就那麼溫柔的看著,偶爾伸出指尖觸碰著自家愛侶的髮絲和鼻尖,發現他眉頭微促后又很快放開,再次將人輕輕安撫入深眠。
葉遠閑睡的沉沉,他的唇和眼尾明顯的發紅,一副累慘了的模樣。
神魂交融本就耗費體力,如今他的修為超過自家愛侶,靈力流轉間要跟上他的步伐就更難,所以承受起來就格外辛苦一些。
時間慢慢到了下午,沉睡著的葉遠閑才悠然醒來,然後就發現自己的靈力又長了一截。
於是雖然累,但還是默認了之前謝移風提出的「要經常深入交流」的意見,只是腰間的酸意還是忍不住讓他白了一眼謝移風。
得了好處的謝移風心情極好地給自家愛侶端上熱粥,極其有眼色地替他捶背捏腿,安撫著愛侶難得一見的傲嬌模樣。
等溫情過後,謝移風才提出自己設想了許久的想法:「阿遠,等明年了,你再收一批學生好不好?」
「什麼?」葉遠閑不解。
謝移風一點點說出自己的計劃。
作者有話說:
寶兒們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