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10萬元。

對於默默無聞的畫家來說,其實算得上一筆不小的收入。

站在藝術品拍賣會上，幾十萬幾百萬甚至像牧衡那樣上千萬的作品，確實很多。

但放在現實里,多數是辛辛苦苦畫好的作品，掛在一家小小的畫廊里好幾年，標價幾千塊都賣不出去。

像溫言言這種電子畫還不是走實體繪畫路線的,早幾年幫人畫人設的時候，十幾塊錢的圖溫言言都賣過。

10萬元，還不買走你任何版權。

說實在的,這個參與獎價值真的已經很好了。

畢竟第一名只有一位,前十至少有九個人都拿不到，況且——

溫言言看了一眼坐在旁邊一臉淡定的宋珏宋美女。

有這樣的神仙對手參賽,想要爭第一,難上加難。

但,那可是M啊！

當代畫家的搖籃之地，簽約了M的所有畫家,幾乎都能夠在拍賣會上叫上名字。

與這樣的巨大誘惑相比,這10萬元就顯得杯水車薪了。

就像是買彩票，你已經刮開了前面所有的數字,全都對的上號了,就差最後一位數字沒有刮開,這時候有人出10萬元買你手上的彩票。

如果賣，拿了10萬元就走，可能錯過數億的獎金。

如果不賣,最後一位數字,十分之一的概率正確,而十分之九的概率一分錢都沒有。

不,不對。

溫言言重新思考。

M的第一名，可不僅僅是「數億獎金」這麼簡單。

它雖然不會真的直接給你數億獎金，但簽約了M畫廊，你會得到最專業、最全面、最系統的打造，會有牧衡為你保駕護航，那是一張直接通向當代藝術金字塔頂端的入場券。

而如果不賣，你將有機會在10進3的比賽中發揮光亮，親自在牧衡面前，讓他見識到你的優秀。

畢竟就算不是第一名，剩餘的名次會是什麼命運，也是要看他對你的欣賞程度。

能有機會在關公面前耍大刀，總比一輩子連關公的面都見不到，來得好吧！

溫言言打定主意，不退出。

10萬元對她而言是很重要，但是，機會更重要。

就算拼不到第一名，也不想讓出這張彩票！

·

場內經過一小段時間的沉默與小聲討論。

牧衡宣布選擇退出，止步前十的人，可以上台拿取10萬元獎金了。

卻沒有一個人站起來。

牧衡：「確定都不要嗎？後續就算你得了第二名，可能也是一分錢都沒有的。」

溫言言聽到有幾聲倒吸聲，還有人在嘆氣。

但就算這樣，還是沒有人動。

牧衡又喊了幾聲，這才讓準備獎金的禮儀小姐走下台去。

他握著話筒，目光掃過全場。

鏡頭跟著他的目光，也同時掃過全場，直播給了賽場外觀看席的人們看。

趙施施坐在場外嘆氣：「哎我言仙女怎麼也這麼固執。這群畫畫的，都視金錢如糞土，非要拼個你死我活嗎？這第一的概率才多大，10萬元現金獎勵多好啊！要我，我就拿10萬元了。」

中途趕過來，坐在她旁邊的裴野看向鏡頭裡一閃而過的溫言言。

紫色紗裙，很美。

認識她的時候，溫和、膽小又怯弱。

可這不到一年的時間，少女臉上漸漸顯示出堅毅、篤定的神色。

長大了啊。

裴野突然輕笑。

「他們不是視金錢如糞土，恰恰相反。他們都想站在頂端。」

如果真的什麼都不在乎，不會來參加這個耗時頗久的比賽，不會從五湖四海趕到這裡，聽從主辦方的要求，坐在鏡頭下討論賽事。

而主辦方牧衡牧老闆，比起找一個才華傲骨者，更想找的應該是位想走到頂端的合作夥伴。

藝術，酒香、巷深，又如何被眾人知曉？

只是這樣的一條路，溫言言那樣的性格，真的能夠走得下去嗎？

她又為什麼，非要去頂端不可？

裴野隱約間，覺得自己似乎知道這個答案。

·

場內。

牧衡開始宣布10進3的比賽規則。

「在場還剩10名候選人，接下來的這場比賽，採取合作制，每小組3到4人，共同完成一幅作品。畫作，風格、題材、形式都不做統一，你要想油畫拼接水墨畫都可以，藝術品從來不限定任何形式，也無分優劣。」

「但需要用到一路以來你所選擇的所有元素。」

「另外，小組贏也不意味著全員晉級。最後會根據小組作品與個人部分綜合打分，個人部分佔到六成、小組部分佔到四成。」

「現在，請開始你們的表演。在10分鐘內，確定好你的小組成員。找不到隊友的人，或者小組成員人數不按照規定的，會被自行淘汰，現在淘汰的，可就沒有10萬元獎金了。」

全場震驚：「10分鐘！我都不認識他們，怎麼選到合適我的隊友！」

「為什麼要合作完成作品！油畫拼水墨，說起來那麼容易，可我們又不是大佬，怎麼完成？」

「還要用到元素，我的元素是詭異怪物臉，要是碰到個小清新的隊友，這讓我怎麼融合到一個作品裡面去！牧老闆你們這規則是不是也太離奇了！」

……

組隊？

溫言言眨了眨眼。

這個挑戰未免也太大了些？

你讓一個社恐患者，穿著美美的裙子，和一群陌生人坐在鏡頭底下已經是非常考驗了！

現在還要和這群陌生人，在短短10分鐘內完成交談，並組隊一起去進行一場可能會改變人生命運的比賽？

·

場外。

趙施施終於坐不住了，直接站起來沖著屏幕大喊：「這還要不要我言仙女活下去了？！」她直接跑過去想要衝進現場，隔著屏幕她都能感受到自己的朋友在裡面，聽到規則的那個瞬間，整個人都抖了三抖！

縱使趙施施反應能力再慢，再遲鈍。

在與溫言言認識大半年下來，她也知道了這位仙女有些社恐，很難與陌生人交流。她的感情很封閉，封閉到對初次見面的人，連打招呼都是要鼓起極大勇氣的事情！

「讓開讓開，你們主辦方不做人，還不許我們家屬進去陪陪嗎？」

「裴神！你家仙女都在裡面被欺負成那樣了？你不管管？」趙施施見進不去，大著膽的回頭看向，依舊坐在那兒，一臉冷漠觀戰的裴野。

裴野盯著屏幕里的溫言言。

她是很緊張、也開始有些焦慮了。

但——

「這次，她可以應對。」

裴野堅信。

·

場內。

溫言言坐立不安。

她低著頭，根本不敢看周圍的人。

她的腦袋一片混亂，根本抓不住任何線頭。

怎麼辦？

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嗎？

還有10萬塊錢可以拿嗎？

但是——

溫言言你真的想退出嗎？

【如果實在太矮了夠不著頂端，我可以把你抱起來】

【我夠高，一定可以送你上去看風景】

溫言言腦海中再次冒出這句話。

是的。

沒關係的。

雖然想要試試看自己去爬金字塔頂端，想要靠自己的能力站在裴野的面前，和他並肩而行去看看那個世界。

但就算自己到最後，真的沒有能力爬到那個位置。

裴野也會在身邊吧？

他會抱起自己，去看那個風景嗎？

溫言言不敢確定裴野到底會不會那樣做。

但，只要有希望就好。

有退路，就能夠更加勇往直前。

·

溫言言剛做好心理建設，準備起身主動去找隊友，就有一個眼鏡男跑了過來。

「你好，請問你找到隊友了嗎？」

隨著眼鏡男的方向看過去，他們小組已經有了2個女生，站在不遠處張望著。

溫言言跟著眼鏡男周遠走了過去。

眼鏡男問了問溫言言比賽到現在的元素。

「海選投稿選的是少年與少女。」

「103進30，選的是星河。」

「30進10，還沒有選，但可以選的元素大概有古鎮、青雲、玫瑰花、荒野，和——金字塔。」

……

隊里一個女生滿意點頭：「都是比較好搭配的元素。」跟著說出了自己的元素。

「我海選投稿選的是貝殼。」

「103進30，選的是沙漏。」

「30進10，可以選的有大海、古董鏡子、神秘六芒星。」

……

一圈下來，4個人都沒有什麼特別難以融合的，大家相視一笑，差不多定了。

另一個女生突然皺眉問：「但賽方不是要求3到4人嗎？這種合作還要固定元素的，每個人都至少有3個元素，4個人一起就12個元素，12個元素合作在一個畫上展示出來是不是有點太多了？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出去一個人。」

溫言言手突然一抖。

她想起來在初中的時候，因為班長許靜的關係，自己整個初中都被同學排斥。那個時候班裡也常常有老師要求分組一起做什麼作業。

有些人不想要和溫言言一組，甚至主動站起來表示：「溫言言性格有點內向，和我們幾個人不搭。老師你就不能給她換個組嗎？」

似乎在面對這種情況，自己總是率先被群體拋棄的那個人。

溫言言低著頭，她不敢多說一句話，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時間只剩下4分鐘了，她很害怕再次被拋棄。

她不希望最後，因為找不到隊友而失去比賽的資格。

眼鏡男周遠壓著聲音道：「你懂什麼，這是默認遊戲規則。」

「嗯？」溫言言茫然。

那個女生顯然也不太明白。

「在場有10個人，小組要求3到4人，大概會出現的情況就3種。」

「第一種，是3、3、4組合，三個組，沒有人會被淘汰落單。」

「第二種，是3、3、3組合，三個組，但有一個人會落單，因為找不到組員而被淘汰。」

「第三種，是4、4組合，兩個組，同時有2個人會落單被淘汰。」

眼鏡男周遠的聲音壓得很低。

溫言言思考了一下，確實如此，除非有人堅持不去別的組，非想要自己淘汰。

所以現在是3、3、4組合，而別的組可能已經都定好，自己的組只能是4個人，把誰現在拋棄掉，就相當於送那個人去淘汰。

她點了點頭。

然後下意識的想看看別的組的情況。

但——

溫言言放眼看過去，只有站在另一個角落裡有一組，同樣是4個人的。

全場還有2個人，依舊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顯然沒有任何小組去找他們！

而屏幕上的倒計時，只剩2分鐘了！

周遠再度開口：「坐那兒的西裝美女，是宋珏，一幅畫拍賣會56萬，是我們之中最有名氣，也最有希望奪冠的。而那個角落的素顏男，戴著連衣帽進場到現在都沒脫過，我也看不出來認識不認識。」

「但牧老師宣布完組隊後到現在，他動都沒動一下，看起來就傲氣得很，也不搭理人。沒有人想去和他打招呼。」

「所以……我們現在是在默默執行，4+4小組，要直接把宋珏淘汰掉？」那個女生突然皺眉。

周遠卻沒再說話，算是默認了。

能夠兵不血刃就把潛在第一名淘汰掉，成為了這八個人默默遵守的遊戲規則。

溫言言沒有想到一個畫畫比賽，還要拿出兵法來！

她心跳的很快。

看了看坐在那兒，看起來已經瞭然於心，知道自己不會有隊友了的宋珏；又看了看坐在角落裡，低著頭看不清神色，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素顏角落男。

只有1分鐘了！

似乎所有事情就這樣塵埃落定了。

這似乎是最好的選擇，這樣就只有2個小組對決，只剩下八個人，還走了一個最有機會拿第一的成員！

這樣，每個人拿到最終入場券的概率都會提高。

皆大歡喜，除了宋珏與角落男！

可是——這樣的比賽真的公平嗎？

溫言言看著屏幕上的倒數，還剩「35秒」。

【高二那年，我休學整整一年，就為了拿到青雲獎。那時候我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沒日沒夜的做研究，很長時間，整個世界都只有我一個人。

那個時候周圍所有人都看不好我，沒有人認為，一個17歲的高中生，能拿下這個獎項。那一年，日夜顛倒，我整整瘦了20斤。】

……

那天最後，裴野也沒有告訴溫言言那個「某些原因」是什麼。但溫言言知道了，每一個看起來輕輕鬆鬆站在頂端的人，背後也都付出過，不亞於任何人的辛苦與汗水啊！

「怎麼可以因為他強，所以就團結起來，去對付他呢？」溫言言默默開口，眼神無比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