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撼秋庭
雖然昨夜裡康平伯府被金鱗衛圍了,但今日的圍獵依舊繼續。
各府到了圍場一合計,方搞明白昨晚大張旗鼓圍了康平伯府的是左金鱗衛,乃是東宮之意。
連天子都聽聞了此事,將太子喚至御前:「諶兒,聽聞你昨夜派人去到康平伯府上拿人,可有此事?」
太子並不避諱,竟直言稟明了此事,又道:「左鎮撫使已審明正是那個去過侯府馬房的丫鬟下手,只是究竟何人指使,三人吵作一團。這幾人只管狡辯,是只想叫縣主驚馬出醜。但兒臣當日就在現場,若縣主騎術再差幾分,便有性命之憂……」
太子一頓,上前一步拜道:「昨夜兒臣一時破案心切,還望父親恕罪。今日兒臣便命人將此案移交指揮使大人。」
「本就是謀害東宮之案,你讓左金鱗衛徹查也無礙,」天子道,「柔安不愧是喬斂之女,朕記得當年鎮國公之女馬球也打得好。說起來,這康平伯一家,曾經也是宣寧侯麾下。沒想到如今結親不成,卻結成仇。他家兒女氣量也太小了些,有墮祖上門風,不堪大用。」
這句話當著圍場一眾隨行官員說出,已是極重了。康平伯府如今在御前徹底失了聖心,更別提儲君那裡。
雖在一些府上看來,沈昱、沈晗此舉不過是小孩家的泄憤,並不是真想要傷那柔安縣主的性命。但是康平伯家的一雙兒女卻忘了,他們要動的不再只是侯府的柔安縣主,而是未來的太子妃,只能說是糊塗至極。
因府上出事,今日宣寧侯與喬鍈都告假了。喬琬不久后也知道了左金鱗衛查出的證言。
「當真奇怪,」喬琬道,「為何空翠會有沈晗題詩的帕子?若真要害人,沈晗絕不會用此傳遞物品,只怕這帕子早已被人私藏了起來。」
「但這是那丫鬟唯一咬死的物證,還細說了自己全家如何被拿捏,又如何被沈家小姐指派跟著那個柳姨娘。」喬鍈道。
喬琰想了想:「我覺得鎮撫使大人說的有理,如今那三人互相指證,但最終也不過是沈公子與沈小姐中一人為主謀罷了。沈小姐如今吃虧在有一方帕子被當做了物證,我猜康平伯府定是會捨棄她。」
以喬琬對康平伯府的了解,自然也知是這樣的結局。
喬琬不禁想起空翠來,她記得當時沈晗身邊四個丫鬟,詠絮與空翠最是要好。沈晗一心習文,而詠絮因是犯官之女入的奴籍,原有幾分詩才,很得沈晗的看重。
不論多久,喬琬都很難忘懷自己知道所謂的「柳姨娘」就是詠絮時的心情。她憤恨的是友人與丈夫的隱瞞和背叛,但她對那位曾經嫻靜柔順的「柳姨娘」卻是有過幾分複雜的惋惜。
聽著如今的證言,前世沈晗想用柳姨娘攪亂伯府後院,如今又是利用空翠來挑撥沈昱與柳姨娘的關係?
喬琬心中暗笑,她前世查那柳姨娘時尚未抄家,倒順著空翠說過她與詠絮是同鄉的方向查過,想知道詠絮究竟是哪家後人。奈何後來因為變故,此事擱置了。但或許,空翠與詠絮尚未入府時就相識了。
喬琬心中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如若詠絮當真還有幾分驕傲,如若空翠當真願意在這豁出性命的當頭抓住機會。倒也並非不能解釋如今的現狀。
「婠婠?你可想到什麼?」
「沒什麼,」喬琬笑道,「我如今既無大礙,細想這些倒也無趣,一切只聽宮中發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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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過後,昨日被金鱗衛帶去問話的侯府眾人都被放回。喬琬還特地讓廚房熬了安神湯給他們收驚。
下午時分,太子依言登門拜訪。
「孤剛從圍場回來,尚且風塵僕僕,諸位見諒。」太子解了斗篷遞到白公公手上,溫聲笑道。
宣寧侯請太子到正堂上首坐下,侍女們端上香茶與果點,府中眾人一一行禮拜見。
榮諶見了喬琬,又起身道:「婠婠,今日可好?」
喬琬忙道:「多謝殿下關懷,柔安今日已經無礙。」
「那藥酒可得用?我今日又帶了一瓶與你,讓霜清這幾日都小心伺候,不可只用了一日就停下。」榮諶吩咐得仔細。
喬琬心中一暖,便也多絮叨了一句:「多謝殿下,那藥酒十分得用,就是氣味難聞了些。」
榮諶聞言笑了:「只怕醫官是不肯往裡頭加花露的,你且忍一忍,待回京了我再給你送些南邊進貢的香脂來。」
「不勞煩殿下,我也有許多香脂哩。」喬琬忙道。
「你既有的,與我送你的,豈是一樣?」
喬琰在堂下,忍不住悄悄對二哥擠眉弄眼,被宣寧侯瞪了一眼。
少坐了片刻,太子才提起案子。
「如今此案已經移交給了金鱗衛的指揮使大人,因婠婠並沒有受傷,他或許很快就會結案,」太子道,「上午我讓鎮撫使來了一趟,言明大致情況,後續怕是康平伯還要四處奔走。」
此案移交給右金鱗衛,正是在御前過了明路,剩下的便是康平伯豁出去老臉,用盡所有人脈來求情了。
宣寧侯幾乎已經想見了此事結局,只道:「有勞太子殿下與左金鱗衛諸位,此事宣寧侯府只靜候宮中發落。」
太子站起身,只是道:「侯爺,日子一天一天過,來日方長呢。」
喬琬有些驚詫地舉目望去,就見白公公已經為太子披上了輕便的羽緞斗篷,她似又從那張如玉的面孔上窺見了那日無意流露的冷峻。
太子注意到喬琬的視線,對她微微一笑。春意消融冰雪,但喬琬知道,她一直在窺得其下的堅冰。
「婠婠這幾日還是好好在府上休息,收收驚,」太子不忘叮囑,「過幾日大好了,我再陪你去溪谷打獵。」
喬琬只覺得太子在人前「愛重」的表現愈發熟練了,其實在她府中本不必如此。但此時眾目睽睽,她也不便多說什麼,只道:「多謝殿下,柔安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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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宮地牢,兩方人馬換班。
右鎮撫使帶著人轉了一圈,笑道:「凌大人謹慎,聽說刑房忙活了一夜,怎麼我看卻是連醫官都不必請?」
凌峻只拱手道:「左金鱗衛不掌刑獄,昨日只是殿下緝兇心切,如今正是要將案件交還給萬大人才是。」
右鎮撫使萬方聞言一笑:「你如今言行倒是愈發老練了。」
他也並不避諱,直接道:「方才看了卷宗,此案倒也明了,殿下可有交代?」
凌峻道:「殿下只道,尋常辦案便是。」
翠微宮的地牢逼仄,沈昱將雙方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他自然是認識萬方此人,頓時嚇得肝膽俱裂:「二位大人,小的冤枉啊,小人真的什麼都不知啊。」
萬方聽聞,笑著指了指凌峻道:「哦,你看他,倒還有力氣叫喚。凌老弟,你真是會做好人啊。」
「這些官宦子弟,一點疼都挨不住,下手輕也嚎得慘烈,再重點就怕把人給弄死了。一時拿捏不準,讓萬大人見笑了。」凌峻道。
萬方道:「確實如此,你們終是缺了些經驗。不過如今此案倒也沒什麼趣味,只看康平伯那老兒,能加些什麼籌碼了。」
萬方也知道,如今就是等著康平伯求遍滿城勛貴,撈他的寶貝兒子出去,少不得也要打點金鱗衛一二。如今東宮把這差事還回給右金鱗衛,萬方也念著他的好。
「那個丫頭和那方字帕如何處置?」萬方想著,便細問了一句。
凌峻看了一眼渾身血痕的空翠,依舊道:「尋常處置。」
已經半昏死過去的空翠依稀聽得見他們的對話,聞言喃喃道:「是小姐指使的,是小姐指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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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琬又在屋內悶了幾日,因著推拿過後要做些輕便的活動,倒是如願在小院子與霜清學了幾回舞劍。
期間方芙與祁紈來探望她:「唉,真教人懸心,那日沒等到你,卻等到了你驚馬的消息!究竟如何,你快細細與我們說來。」
喬琬只好又說了一遍當日情景,不過因為是對著閨中密友,她還細細講了當時所想,也算是盡情傾吐了一番心聲,教她鬆快不少。
祁紈當即拜道:「女俠,我不如你多矣!」
兩人都被祁紈逗笑,方芙道:「你當時怎麼做到的,竟能夾著馬腹脫了那馬鐙?」
喬琬搖搖頭:「我也不知,只是心中想著千萬不能連累了二哥,竟是真的突然生出了氣力。好在當時太子殿下來得及時,不然我多少也得受點傷。」
「阿彌陀佛,萬幸萬幸!」
「說起來,那康平伯這幾日四處求人,就是我們家府上他都來了幾回,」方芙道,「我父親還斥他管家不嚴哩,如今倒還沒有鬆口。」
祁紈則說:「如今大家看著東宮,誰也不敢輕易幫他們家求情啊。我看他求到了程閣老和幾位學士那裡,也真是病急亂投醫了。」
「說到閣老……」方芙悄悄拉了拉姊妹二人,「你們可聽說劉妧與二皇子的婚事怕是要黃了?」
「如何說的?」喬琬問。
「前幾日有人見著二皇子、德康公主與程皎一處呢,縱使有德康公主在場,但二皇子也該避避嫌吧?」
喬琬想起那日太子所言,只道:「劉閣老家世雖合適,但程閣老終究是帝師?」
「刮目相看呀婠婠!」二人笑道。
祁紈想了想道:「唉,我平素雖不喜劉妧,但如今她的婚事總是這樣一會兒傳得聽風是雨,一會兒又無疾而終。真是教人替她難受!」
喬琬卻想,此事又與前世有所不同,定是哪一處又出了差錯。不過如今她並不心慌,只覺得事在人為。
待秋獮結束后回京,喬琬才得知,那劉家竟是被彈劾了。
作者有話說:
太子:我好周到
婠婠:他好會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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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怎麼理解都可以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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