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當蕭靖出來時,雙頰緋紅,呼吸微微有些喘,眼波似水瀲灧,美得不可方物。
一轉身,又碰到了偷聽三人組。
他們被抓包,也屬輕車路熟,只可惜什麼也聽不到。
不過,看他羞澀忸怩的樣子,難不成沒吵架,還……
刁年偷偷拍了拍刁吉的手臂,暗示他醒目點。
刁吉撇撇嘴,雖不情願,可敵不過好奇心,連哄帶求,將蕭靖拖進房間里。
下一刻,門被反鎖。
三人將蕭靖圍住,激動問:「怎麼樣,什麼情況?」
「什麼什麼情況?」蕭靖想走,又被按下。
刁年清了清喉嚨,拿出大家長的姿態:「我的好兒子啊,你可千萬得想清楚,江總才是你的良人,傍上他,我們就全家不憂了!」
刁母一聽,也頻頻點頭:「是啊是啊,江總好啊,就要江總!」
「你說話真沒水平。」刁年瞪了她一眼,頗為嫌棄,自認為講理道:「江總是什麼人,我們可不能得罪了他。」
蕭靖滿頭黑線,他已經夠煩躁了,「你行,你上吧。」
刁年被噎了一句,沒好氣道:「若江總看得上,我立刻主動送上門!」
話音剛落,幾人紛紛看著他。
「我……我開個玩笑嘛。」刁年摸了摸鼻子,不小心將心裡話說出來,也有些尷尬。
刁吉頭都大了,嘆氣道:「我的好哥哥啊,你可千萬別翻車,如果你真的要衰,也別連累我們。」
「就是!」刁母連聲附和:「你別害了我們!」
「呵呵。」蕭靖笑了笑,離去前說:「明天一早,我就讓他們錯時段離開。」
清晨,微風和煦。
蕭靖還在睡覺,就被搖醒。
眼前,是一張肥胖的臉,笑得精明。
「我的好兒子啊,你快起床哈,乖乖的,別睡懶覺了。」
蕭靖打了個寒戰,一看時間,無語道:「這才四點。」
「四點好啊,一日之計在於晨嘛。」
刁年笑得見牙不見眼,將他從床上拖起來,溫柔哄著:「雨停了,你快讓那三個男人都離開吧。」
「乖兒子,你一向最聽話了?」
蕭靖抖了抖,咬牙道:「再噁心人,你就自己去!」
刁年笑嘻嘻的,脾氣好得不像話:「好好好,我不說了,你快起來,先起來哈……」
拖著疲倦的身軀,蕭靖敲響了江元化的房門。
昨夜,兩人起了爭執,再見時,臉色都有些難看。
蕭靖站在門外,眼神沒有看著他,「不早了,你先回去。」
江元化深深看他一眼,等了等,也沒有一句解釋,不禁冷笑連連,抬腳就走。
昏黃的路燈下,兩人一前一後。
「我走了。」陸長淵寒聲說。
可說完后,他的雙腳仍一動不動。
下一刻,他又說:「我走了。」
蕭靖心情複雜,淡淡說:「好。」
「呵,好,好……」江元化一聽,脖子都繃緊了,臉色冷如寒霜,失望透頂了。
小車漸漸遠去。
送走一個人,蕭靖鬆了口氣,一轉身,就見李睿站在不遠處,直勾勾看著他。
蕭靖:「!!」
「誰離開了?」李睿走過來,看向霧氣中,「你剛才跟誰在說話?」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蕭靖有口難言,穿書並非他的意願,可原主遭受的痛苦又不是假的。
李睿上前兩步,掐住他的手腕,森森問:「那人是誰?」
蕭靖張口結舌,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忽然,刁吉走了出來,揉著眼睛說:「那個落魄親戚走了?嘿嘿,住了兩天,他可算走了。」
打了個哈欠,他又迷迷糊糊問:「一大早的,你們在幹什麼呢?」
他來后,僵局瞬間被打破。
刁吉似乎還沒睡醒,看著李睿的著裝,提議說:「我帶你去買衣服吧,畢竟我的好哥哥從不帶人回家,我這個當弟弟的也總得表示一下。」
從不帶人回家?聽到這一句話,李睿的臉色稍緩。
實話說,他也不知何時才能回去,若一直留在這個世界,總得入鄉隨俗。
「你……去吧。」蕭靖擠出一抹笑,安撫道:「待你回來,我們就去海邊走走。」
很快,在刁吉的軟磨硬泡下,兩人乘車離去。
如今,就只剩下一個人了。
偏偏,師兄不是一般人,兩人的羈絆最深,也最難了斷。
忽然,身後響起一道聲音:「這就是你隱瞞的真相嗎?」
蕭靖渾身一僵,愣愣的轉過,整個人如墜冰窟,彷彿有一隻大手掐住咽喉,說話都費勁兒。
「師兄,你……你怎麼……」
他怎麼來了,看到了多少,又聽到了什麼呢?
陸長淵站在不遠處,一雙血眸陰森得可怕,「師弟,在別的世界里,你還招惹了別人嗎?」
蕭靖喉頭一梗,心中彷彿墜著一顆鉛石,啞聲說:「是。」
陸長淵一聽,臉色變了又變,可一雙血眸卻愈發陰邪。
空氣,令人窒息。
男人深深呼氣,無奈又失望,原以為自己才是他的唯一,沒想到,他不過是其中之一。
過往的點點滴滴,兩人的情感糾葛,到底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嘴角泛起苦澀的笑容,「我跟他們是一樣的。」
蕭靖雙唇發乾,明明可以欺騙他,仍點頭承認了。
這一刻,心中苦苦壓抑的心魔再度亮起了獠牙,一遍遍在耳邊說著他的絕情,他的欺騙。
魔音入耳,足以令人發狂。
臉色變得猙獰,魔紋越來越深,一雙血眸如寒冰冷漠,只一眼,足以冰封萬里。
忽然,天空烏雲大作,狂風席捲大地,砂石瀰漫,視野一片模糊。
「呵呵,呵,呵呵呵……」陸長淵自諷的笑。
隨即,他越笑越大聲,越笑越癲狂,如一隻狂怒的野獸,毫無理性可言。
剎那間,他仰天長嘯,竟在狂風中,強勢破開了世界壁壘。
半空中,露出一條詭異的裂縫。
陸長淵衣袖一卷,竟帶著蕭靖,突破世界壁壘,去往另一個時空。
天旋地轉。
當視野再度清晰時,眼前是一片綿延不絕的山脈。一個巍峨宗門矗立於大地之上。
是劍宗,陸長淵帶他回到了劍宗。
一路上,陸長淵御劍而行,身上魔氣滾滾,卻沒人敢攔他。
其實,不少人都見到了那一道陰邪的遁光,在威壓離去后,這才驚覺,他們已冷汗涔涔。
一時間,門下弟子們都轟動了。
「那是誰?」
「除了那一位,還能有誰?」
「怎麼,他不是去魔界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噤聲!敢議論真君的去向,你不要命了?」
「也是,那一位是何等人物,別說是劍宗,想去哪,都怕是如入無人之境吧。」
天道之下,陸長淵離飛升僅有為半步之遙。
明淵真君的威名太盛,哪怕是剛剛修鍊的弟子,也對他的名諱如雷貫耳。
每當聽到明淵真君時,往往還能聽到另外一個名號——青蓮真人。
難不成,另外那一位就是青蓮真人?
傳聞,明淵真君煞費苦心,只為尋得青蓮真人。如今看來,他竟是得償所願了?
多久了?那兩位天之驕子終於再回到靈光峰,怕是又要掀起一番風雲吧。
兩人回來后,驚動了劍宗上下,就連其他門派都收到風聲,紛紛派出弟子探查情況。
沒別的,他們曾多次派人圍剿明淵真君,都鎩羽而歸,若他決意報復,各大宗門怕是有一場血光之災。
靈光峰上,桃花盛開。
陸長淵寒著臉,將蕭靖放下后,竟一言不發就前往洞府。
蕭靖站了片刻,看著熟悉的景象,心裡百感交集。
微風拂過,桃花落了滿地。
蕭靖伸手,接下一朵花瓣,在心情稍稍平復后,也回到洞府修鍊。
多久了,他再度修鍊,卻毫不陌生,晦澀的法訣彷彿烙在靈魂深處,似從上輩子就開始修鍊了。
當晚,夜黑風高。
蕭靖仍在打坐修鍊,修為已穩穩停在了金丹巔峰。
群星閃爍,一道黑影遁過,再厲害的人物都難以尋到其蹤跡。
此刻,陸長淵神思恍惚,像入了魔,又像在夢遊,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偷偷潛入蕭靖的洞府中。
他的隱匿之術早已出神入化,若不是有意現身,無人能窺探他的蹤影。
眼中,倒影著一人的身影,很美,很傲氣,他的光芒如明月皎潔,足以令人神魂顛倒。
陸長淵眷戀的看著他,不時走近一步,又走近一步,見他沒有察覺,不進又走近兩步,直至停在三步之外。
只要他一伸手,就能觸碰到他的臉,就能將他擁入懷中,若再霸道些,還能奪盡他的呼吸,讓他癱軟在自己的懷裡,眼裡唯有自己,腦海里想的也只能是自己。
陸長淵心想,若他還敢逃,不管是哪一個時空,哪一方世界,他都要以手中之劍,強勢破開世界壁壘。
要找到他,抓到他,將他帶走,藏在誰也尋不到的洞府中,讓他由心到身,只屬於自己。
讓他的口中再說不出狠心的話,讓他的眼中再次充滿柔情愛意。
那時,自己還要將他擁在懷裡,一遍遍訴說著深情,一次次親吻他的小臉。
每當夜晚來臨之際,兩人還要相擁而眠,若有幸,或許還能在夢中相遇。
夢中,他們依然會深愛彼此,沒有人會插足,更不會有怨恨。
「師弟,我的師弟……」
陸長淵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輕輕觸碰到他的臉頰。
忽然,蕭靖驀然睜眼,微妙的預感如羽毛輕撫心頭,輕輕說:「陸長淵……」
陸長淵一愣,深深看著他的眼眸,緩緩現身。
這一刻,兩人挨得很近,呼吸糾纏,沉默中,都在等待對方先開口。
蕭靖問:「你來幹什麼?」
陸長淵欲言又止,在他的注視中,平靜的心湖泛起漣漪,口是心非說:「你許久不曾回來,我怕你不習慣,被師傅責罵。」
「好歹,我也是你的師兄,若你偷懶不肯修鍊,我也臉上無光。」
他想了想,又給出另外的理由:「我非要帶你回來,若你心存芥蒂。被心魔纏身,我真是有理也說不清了。」
「不過,靈光峰上唯有我們師兄弟二人,你不必有壓力,更別多想。」
「況且,我只是過來看一看你,並沒有別的意思……」
陸長淵越解釋,就越像掩飾,說著說著,聲音漸漸變小,這般拙劣的借口,連他都難以置信。
說來懊悔,他怎麼就說出這般拙略之言?明明只是想過來看他一眼,大可不必解釋的。
想著,他起身就走。
男人離去的背影,竟說不出的落寞,蕭靖鬼使神差,突然從後面抱住他。
這一抱,足以讓人發瘋。
狂風襲過,蕭靖站立不穩,被男人狠狠的壓在身下,肆意擁吻。
男人的腰背很雄壯,也很燙,被他奪盡吸時,指尖都麻了,思緒空空。
許久后,男人這才一臉饜足的舔了舔下唇,輕嘆說:「師弟,我要將你鎖在洞府里。」
言語間,男人神色疲倦,彷彿許久都不曾入睡了。
蕭靖輕撫他的眉頭,輕輕抱著他的後背,柔聲說:「你睡吧。」睡著了,就不會這麼累了。
陸長淵的眼皮越來越重,嘴角卻泛起甜蜜的笑容,躺在師弟的身旁,嗅著他清甜的幽香,已是極大的滿足。
「師弟……」
「我的師弟……」
一遍又一遍,口中呼喚著心愛之人。
蕭靖心亂如麻,「什麼?」
「師弟,我……我想和你結為道侶……」
此言一出,陸長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敢錯過他的一言一語。
然而,蕭靖卻並未正面回答,只說:「你累了,快睡吧。」
心裡隱隱有些失望,可陪伴在他身邊就很甜蜜。
漸漸的,男人陷入了沉睡中。
看著他疲倦的睡容,蕭靖垂下眼,將滿腹心事都藏在心底。
隨後,他走出洞府,一個人在山上走來走去,躁動的心這才緩緩平復。
五天,轉眼即逝。
兩人一起修鍊,日子過得平淡如水,又隱隱蕩漾著甜蜜的清波。
一天,含丹真人來了,師徒倆許久不曾見面,很是想念。
蕭靖大喜,問了許多他的近況。
含丹真人只說好,憂愁的事一概不說。
慢慢的,含丹真人嘆了嘆氣,緩聲問:「你和長淵,你們……是怎麼回事?」
蕭靖垂下眼,心裡五味雜陳,有許多話想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自從回來后,他彷彿想起了許多往事,各種情緒交織,令人無所適從。
見他不說話,含丹真人也不勉強,嘆了口氣,心有餘悸說:「那一天,長淵被一路追殺,九死一生,這才能活命。」
被正邪兩道修士追殺,可不是鬧著玩的。
況且,在以逆天陣法將蕭靖送出這方世界后,他體內的魔氣就幾近耗光。
幸好,他夠狠,對敵人也狠,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傷,是什麼樣的心境支撐著他殺出一條血路。
從那以後,明淵真君的名頭就成了一個禁忌,無人敢提,也無人敢惹。
那一場大戰,更是成了一個忌諱,彷彿是眾人心中的一根刺,是一個恥辱。
含丹真人說的簡單,可蕭靖心知,他能活著絕非易事。
想起男人疲倦的容顏,蕭靖的心裡越發不是滋味。
含丹真人對這兩個徒弟虧欠良多,倘若他們能一解恩怨,也是一樁幸事。
「靖兒,你們之間的恩恩怨怨,我不敢插手,但……」
「長淵一直愛著你,他不敢讓你失望,也不敢輸,他寧可一死,也不願讓你受到傷害。」
蕭靖喉頭一哽,低低說:「我都知道。」
含丹真人離開后,蕭靖一個人呆坐了許久。
鳥兒啼叫,在地上蹦來蹦去,好奇瞥了他幾眼。
蕭靖指尖微動,愣愣地往門外走去,走著走著,就來到了陸長淵的洞府外。
往裡走,竟然並未受到禁制的限制。顯然,陸長淵的洞府是能讓他隨意通行的。
一踏入,蕭靖就被陣陣哀嚎聲驚到。
神識一探,陸長淵魔氣滾滾,痛得不時哀嚎打滾,不時以頭搶地,甚至一遍遍擊打著自己的經脈。
蕭靖一驚,驚詫於他的自虐,心一慌,又退出了洞府外。
這時,涼老從戒指中飄出,嘆息說:「明淵小子的修為已壓不下去了,他必須要飛升,否則連天道都容不下他。」
偏偏,他心中尚存執念,心魔一日不除,就日夜飽受折磨,若強行飛升,必將淪落。
蕭靖心頭一痛,追問:「那該如何是好?」
涼老說:「要除心魔,就得放下執念,就得斷七情六慾,可他心愛著你,斷情絕不可能。」
「為今之計,可以斬出一,到紅塵中歷練,歷練所得,亦是本體所得。」
斬,到紅塵中歷練,是不少大能斬的法子。
言罷,涼老看著他,幽幽問:「若明淵小子真斬,歷練紅塵,你該如何是好?」
「我……」
蕭靖想了想,若他是原主,必不能坐以待斃的。
「如此一來,我也會斬出,他去到哪一方世界,我就跟到那一方世界。」
剎那間,腦海中猛地閃過一道白光,被塵封的記憶突然破開一道口子。
陽光落下,記憶一一浮現。
除了系統灌入的記憶,竟還有許多書中沒有的細節。
從被師父撿走到楠楓穿書,足足幾十年,蕭靖竟想起了……
全部記憶。
隨即,穿書前的記憶漸漸遠去,逐漸記不起來了。
這一刻,蕭靖瞳孔放大,臉色極其難看,渾身止不住地顫慄。
涼老連連嘆息,「看來,你想起來了?」
蕭靖臉色煞白,在心裡大喊:「系統——」
「系統,你出來!」
喊了幾遍,依舊無人應答。
「所以,你不出來,是默認了?」
直到此刻,腦海里才想起熟悉的聲音:「宿主,你最忠心的系統為你服務。」
蕭靖喉頭一緊,啞聲問:「怎麼回事?」
系統沉默一會兒,才說:「你無許可權知道。」
無許可權?好,好一個無許可權。
不知何故,蕭靖又哭又笑,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陸長淵一閃身,出現在他的面前,見他滿臉淚水,心痛問:「師弟,你怎麼了?」
「我想起了往事。」
陸長淵只當他仍心存芥蒂,欲言又止。
蕭靖淚流滿面,痛苦道:「我想起了……」
「我們全部的過往!」
不止系統提供的記憶,也不僅書中的劇情,而是全部。
所以,那些記憶是怎麼來的?
為何他會這麼痛苦,像親身經歷了那些事,明明他只是一個任務者。
心很慌,淚水直流。
「我是蕭靖,蕭靖就是我。」
陸長淵大為不解,「你本來就是蕭靖。」
蕭靖搖搖頭。
不,他是蕭靖,也是書中的蕭靖!
為了驗證,蕭靖一把推開他,轉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下一刻,命令系統帶他去往另一個世界。
夜很黑,風很冷,蕭靖出現在王宮中。
宮中無人敢攔他,不多時,就見到了李睿。
「靖兒,你怎麼來了?」
在見到李睿的那一刻,記憶又裂開一道口子,陽光穿透,陰謀無處遁形。
蕭靖臉色煞白,整個人已搖搖欲墜。
「李睿,你是李睿……」
「我當然是李睿,你,你究竟怎麼了?」
一聲凄厲的長嘯后,蕭靖轉身就跑。
他也想起來了,在這方世界,原來他並不是過客。
什麼書,哪來的劇情世界,不過是一個謊言,一場陰謀。
「系統,你出來,你出來啊!」
「宿主……」
「你是什麼鬼東西,你說!」
系統見他幾近崩潰,罕見沉默了。
若沒有時空動蕩,若陸長淵沒帶他回去,若涼老不提醒,他也不會突然覺醒塵封的記憶。
偏偏,種種巧合下,有了現在這一出。
這就是連主系統都摸不透的命運嗎?
埋藏真相,是為了保護。因為真相,可能是他承受不起的。
這一刻,蕭靖想到了許多許多。那一些本不該想起的,但偏偏又是屬於他的記憶,全都浮現在腦海。
前世,他與陸長淵一起長大,一起修鍊,度過了快樂的年少時光。
在柳元白出現后,他們就越走越遠,在一次次絕望中,連淚水都乾涸了。
後來,陸長淵已至元嬰巔峰,為了飛升,斬出兩個到紅塵中歷練。
蕭靖心很痛,又不甘心,也斬出兩名隨他而去。
可不管是上一輩子,還是這輩子,不管是哪一個時空,他都被厭棄,皆慘死收場。
說來,涼老還是他的機緣,後來才被陸長淵所得。
涼老也曾是赫赫有名的大能,見他心灰意冷,於心不忍,以逆天之法,令時光倒轉。
他想著,若青蓮小子能死心,能斬斷羈絆,也未嘗不是幸事。
系統,則是預料之外的一縷契機,連涼老都摸不透它的底細。
而這一世,已是第三世。
可惜啊,兩人的羈絆太深,已無法斬斷。如此,就讓他們再次選擇吧。
逆天,終將遭到天譴。
涼老的身影飄蕩在空中,漸漸消散,可面容依舊慈祥:「青蓮小子,你別哭,我苟活了成千上萬年,早該死啦。」
「我這條老命,也算值了……」
靈魂化成星光,消散於天地中,系統也隨之消失。
蕭靖途逢大變,整個人都像著了魔,哭著笑著,御劍而逃。
這一路,他不知該去哪兒,眼淚已流干。
飛劍遁過,他見到天地蒼茫,領略山河湖泊的雄壯,心情卻依舊不能平復。
天大地大,他隨大雁南飛。
忽然,一大遁光閃過,將他攔下。
定睛一瞧,正是陸長淵,他神色疲倦,眉眼中流露出慌張,「師弟,你為何出了劍宗?」
蕭靖冷冷看著他,不發一言。
陸長淵不明所以,小心問:「你怎麼了?是有人讓你不開心了嗎?」
蕭靖的眼中一片冰冷,竟比以前還要拒人於千里之外。
「我去哪,用得著跟你說嗎?」
陸長淵一愣,慌亂問:「我做錯什麼了嗎?」明明之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變了。
蕭靖但笑不語,可笑意不達眼底。
這一刻,陸長淵是徹底慌了,近乎討好的笑:「我們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
蕭靖反問:「有嗎?」
「呵呵……」他冷笑連連,毫不客氣道:「如果真有,那也是我是耍你的,你不會當真了吧?」
陸長淵心頭一痛,連假笑都做不到:「師弟,不管我做了什麼,如果我讓你不開心了,我向你道歉。」
其實,陸長淵並不知道他做錯了什麼,可這一次,能深深感覺到對方的決絕。
他的冷漠如千年寒冰,深深刺痛了心。
陸長淵緩緩上前,小心握住他的手腕,近乎祈求道:「師弟,我們回去吧。」
「放手!」蕭靖依舊冷漠,眼中的厭煩不加收斂,「你別碰我。」
然而,陸長淵哪裡敢放開他,越不安,就握得越緊。
「師弟,我們回去吧。」求求你了……
這一刻,陸長淵的眼眸都紅了。
蕭靖冷笑一聲,想扯出手,又抽不出,寒聲道:「我再說最後一遍,放開我。」
「我不放,這輩子我都不會再放開你。」
「哦?就算死,你也不放?」
「是。」
下一刻,胸膛一陣劇痛。
陸長淵愣愣低頭,一把劍穿透了肩膀,離心臟僅有一指。
然而,傷口再痛,也不及心痛。
怎麼了?這到底是怎麼了?
蕭靖一把抽出劍,冷笑說:「這是你自找的。」言罷,轉身就走。
陸長淵想追,卻見其回頭一望,那眼中的冷漠如一道道鋼針扎在腳上,令他無法再動彈半步。
傷了陸長淵后,他繼續南下。
南土,修士們並不爭強好鬥,論道的聲音比比皆是。
蕭靖難得放鬆,走到一處酒樓酒樓中。
這裡,很是熱鬧。
旁邊一桌,坐著兩名修士,見蕭靖獨自一人,竟邀請他一同飲酒。
蕭靖愣了愣,對他們的熱情感到驚訝。
無奈,對方太過熱情,好像他不喝一杯,就是不給面子。
這熱情好客的模樣,更像凡人,而不是一心修行的修士。
蕭靖笑了笑,也並未拒絕,與他們同坐一桌。
「這位道友,我敬你一杯。」
蕭靖也不露怯,大大方方說:「請。」
酒過三巡,眾人漸漸熟悉,說起話來,也熱切許多。
這時,一名留著大鬍子的男修道:「最近,修仙界平靜了許多,都有些不習慣了。」
另一名樣貌嬌俏的女修點點頭:「可不是,自從明淵真君沉寂,就少了許多趣聞。」
聽他們提起陸長淵,蕭靖眉頭一動,多留了一個心眼。
「這位道友,你對明淵真君也感興趣?」大鬍子男修一臉興奮,夸夸其談:「唉,他乃一代劍尊,奈何跨不過情關,若再不能突破大道,怕是要隕落了。」
隕落?這個詞太過陌生,蕭靖未曾想到,他也會隕落。
這時,嬌俏女修連連嘆息,「可惜啊,他墮魔了。」
隨後,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著陸長淵的慘狀。
蕭靖不願再聽,心裡說不出的感受,便與他們拱手道別。
看著山河,蕭靖不禁想,他如今在何處呢?
同一時間,陸長淵正去往天一門。
他心懷著執念,定要求一個答案。聽聞,天一門有溝通天地大道的秘術,能窺見一個人的命運。
然而,陸長淵已成魔頭,在修仙界是人人喊打的存在,天一門不待見他。
那一天,也不知陸長淵經歷了什麼,或者說付出了什麼代價,只知,當他走上天一門的天梯時,已傷得不成人形。
天一門中,三位長老看著這一幕。
懷慶長老掐指一算,驚訝道:「天機仍是一片模糊。」
另一名長老嘆息,「有情終被無情惱,明淵真君也曾橫掃一方邪魔,我們這些老骨頭也活不久了,何必不一心一善呢?」
兩人點點頭。
這時,懷慶長老拿出一枚古幣,「讓上天來決定吧。」
古幣一拋,天機立現。
剎那間,懷慶長老現身,「明淵真君,你當真要知道答案?」
「是。」
懷慶長老搖搖頭,將他帶到天一門的禁地,一塊巨大的影石前。
「此乃我天一門的鎮門之寶,三生影石,可能看到一個人的過去和未來。」
「可知道過去和未來,未必是一件好事,你可得想清楚。」
陸長淵眼睛堅定:「我要看。」
法決紛飛,三生影石被啟動。
陸長淵站在前面,身影投在三生影石上。
一時間,白光大作。天下蒼生的一道道影子快速從中閃過。
忽然,一到身影豁然出現,正是陸長淵。
白光一閃,畫面浮現。從他一出生,到劍宗修行,到遇到師弟,又收了柳元白為徒,種種經歷,都一一看在眼裡。
過往中,他對柳元白有多憐惜,就對師弟有多狠心。
忽然,又一道白光閃過,他已是元嬰巔峰。
為了大道有成,為了那一縷契機,他竟斬出兩個,去往大千世界中歷練。
這一幕,被蕭靖看到,他淚流滿面,不願與師兄分別,竟也斬出兩個,隨他去往大千世界。
而他的兩個,赫然是李睿和江元化!
不管是這一方世界,還是另外的兩個世界,他對師弟依舊狠心,一遍又一遍的傷害他,令他心如死灰,最後死得慘不忍睹。
或許,是蕭靖太絕望又不甘心,燃燒神魂,只為求得最後一個機會,涼老助他一臂之力,便有了兩人的這一世。
陸長淵這才驚覺,他與師弟還有上輩子的淵源。
怪不得師弟會如此決絕,想必也是想起了過往吧。
這一刻,陸長淵難以承受,又哭又笑,又喊又叫,像一個沒有神智的瘋子,一路跌跌撞撞,恨不得死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