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一點就只是一點,不會變成億點。
烏鴉妖為了留住它的寶貝,把自己畢生積蓄都拿出來了。
雖是如此,湊出來的靈石根本連一半都不夠付給凡人的。
牡丹坐上那張倒了好幾次的貴妃榻,還拍拍另一側,招呼符懸書:「仙長,過來一塊兒坐啊!」
符懸書搖頭,仍是淡淡的:「姑娘坐便好。」
他就站在一旁監督烏鴉妖,琴雖收起,可符懸書指上仍是纏著弦線。
白潤的琴弦繞在符懸書冷白的指上,雖同樣是白,卻有著不同深淺,惹得牡丹視線總往符懸書指上飄。
修長又有骨感,是足以當手模的手。
烏鴉妖哪怕千般不願,最後還是逼不得已,只能同牡丹低頭立借據。
此時的牡丹躺在貴妃榻上,跟烏鴉妖第一次見她的情景,倒是倒了個個兒。
烏鴉妖很是感慨。
它還想著,若當時自己願收下一萬上品靈石,讓花妖把人贖回去,是不是就不會有後續這些損失?
按上指印的那一刻,烏鴉妖都覺自己整隻妖被掏空了一大塊。
它渾渾噩噩走回去,繼續解開凡人禁制,解著解著,它眼淚就下來了。
烏鴉妖失神地對著青蛙妖說:「是靈魂……我出賣了靈魂嗚嗚嗚……」
牡丹小心收好契紙和烏鴉妖那些收藏品,她知道對於烏鴉妖這種妖來說,要讓它深切反省之前,就得讓它嘗嘗同樣的痛楚。
符懸書還問了她:「為何不幹脆一刀了結它性命便好?」
在他眼裡,侵擾無力反擊之人等,不論是修仙者、魔修還是妖怪,此等恃強凌弱者,留著必有後患,為了三界往後的安寧,都當除之。
可牡丹卻賊賊地笑了。
她眼神純粹,哪怕笑容詭譎,也不會讓人心生惡感。
牡丹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它已栽在我們手上,何時要了結它性命都易如反掌。」
起碼對符懸書來說是如此,但牡丹很自覺地把自己排除在外。
就算取回了自己的一點妖力,但,一點就只是一點,不會變成億點。
那芝麻綠豆的妖力,要同六百年道行的烏鴉妖決勝負,牡丹不用比就能知道結果。
她絕對又是被一路碾壓的那個!
於是牡丹繼續道:「輕易取走它性命的話,那也太便宜它了!它伏誅,受害者只得了心理上的痛快,可損失卻回不來。」
牡丹仰起頭,算盤打得很精:「但,把受害者的損失從它身上,十倍百倍取回,還能讓它痛上加痛,直搗它痛點,我認為,這樣的折磨,就要活著受,才能創造更大利益!」
就像她,來這一趟,不光尋回自己的一丁點兒妖力,也連帶賺了烏鴉妖的利息。
牡丹並不缺靈石。
但,能用此招,讓烏鴉妖吃癟,牡丹就開心了。
物盡其用嘛!
符懸書聽了牡丹所言,沉思許久。
確實,她給烏鴉妖造成的心靈層面上的傷害,都比直接傷在烏鴉妖身上,要來得更令烏鴉妖煎熬。
這時,幾個剛醒過來的凡人爬起身來,都是一臉的懵逼。
牡丹瞧了個正著,伸手對他們招招:「你你你,你們幾個,過來這兒排隊,來領錢啦!」
凡人的身體素質不比妖怪。
中了禁制后再解開,跟牡丹馬上就能清醒過來不同,他們全都在地上躺了好一會兒才轉醒。
剛醒來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但一聽有錢拿,凡人們還是老實往那邊湊。
只不過走著走著,他們心中還是有些納悶。
領錢?領什麼錢啊?哪有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
他們就近就與身邊人嘀咕起來:「敢問這位兄弟,可知道這是哪兒?」
被問的那個摸摸腦袋,也是一臉的懵:「我也不知道啊,剛醒來就喊著說要發錢呢!」
走在後頭的男子發表高見:「依我看,事出反常,必有妖!」
牡丹從頭聽到了尾,聽到最後還點點頭,只差沒拍上那位凡人肩膀,讚許道:「你說的真沒錯!這裡不光有妖,光這層樓,起碼就有三隻妖呢!」
身為其中一妖的牡丹,在榻前小几上放了好幾個錢袋子,伸手招呼他們:「來,一人拿一袋。」
牡丹生得妖媚,嗓音又細,倚在那兒盯著瞧,幾個凡人男子你推我我推你,就是沒人好意思第一個上前。
但,還是有人被推出人群。
被推出來的男人露出傻笑走到牡丹面前,緊張地問:「姑娘,這、這真能拿走啊?」
他說話時眼睛都不敢瞧牡丹,就這麼盯著自己腳尖,話還沒說完,耳朵先紅了。
牡丹那兒聚了一群凡人,幾乎把牡丹團團圍住,完全遮她身形。
符懸書望著那堵人牆,眉間輕皺了下。
如若牡丹瞧見符懸書此刻神情,就能猜出,仙長的心情此刻怕是不怎麼好。
不過牡丹忙著回凡人的話,倒是一時之間沒有注意到符懸書狀況。
她很大方地擺了擺手,對問問題的男人道:「是啊,這都是你們應得的!」
等到第一個男人取了錢袋,迷茫打開一看,整個人猶如人形石像,被定在原地,連頭都忘了抬,就這麼維持盯著錢袋的姿勢。
後面幾個男人張望著,就等他反饋,結果見他原地呆住,都傻眼了。
其中一個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拍大腿:「我也去瞧瞧,兄弟們等我!」
他利落取了個錢袋,心想這有什麼了不得的,他馬上就能告訴觀望的其他人裡面裝了什麼。
男人自信滿滿,等他拉開錢袋,漫不經心往裡一瞧,倒吸了口氣──
嚯,又傻了一個。
幾人被他們這番表現惹得抓耳撓腮,偏又得不出個答案,只得自己也跟著去瞧。
漸漸的,小几上的錢袋被拿走得越來越多,原地垂首的人像也多了一尊又一尊。
第一個先入定的人率先回過神來,他結結巴巴地問:「這、這些真能拿嗎?」
裡頭是靈石,滿滿的,沉甸甸的靈石!
他們從未看過這麼多的靈石!
也不怪男人們如此驚訝。
牡丹在錢袋子里裝的雖是碎靈石,但,光這一小袋,給凡人帶回去,就足夠一家一輩子的嚼用。
更甚者,有的人甚至一輩子都賺不了這麼多錢。
牡丹只好同他們說起給他們靈石的由來:「這是你們應得的賠償金,這些日子你們被捉來日夜幹活,不光工作所得的靈石,還有未經你們允許,擅自帶走你們的精神損失費,全在這兒了……雖然我還嫌少了點。」
烏鴉妖聽到這邊,很是惶恐地盯了牡丹一眼,緊緊攥著自己腰間的荷包。
開什麼玩笑?她是想榨乾它嗎?
男人們得知自己被捉來許久,又知曉今日是何月何日後,得了一筆橫財的喜悅登時被沖淡。
「我娘一定四處找我……」
「完了完了,我爹叫我收的莊稼,我啥都還沒收呢,他那老胳膊老腿的,可怎麼下田裡幹活啊?」
「壞了,我約了未婚妻去賞燈,這賞燈的日子都過了好幾個月……婚期也過了……」
說著說著,許是人多壯膽。
剛開始聽見是妖怪捉他們來的,凡人心裡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但,一想到自己失蹤的這幾個月,身邊親朋該有多擔心,未來既定的事會不會因失蹤受影響,毀了人生規劃或錯過重要的人,也不知是誰開始的,他們一個一個就瞪向烏鴉妖。
「沒心沒肺。」
「沒血沒淚。」
「混賬東西。」
他們一個又一個圍了烏鴉妖,用言語宣洩怒氣。
烏鴉妖雖不懼怕凡人,但,被他們一邊罵,它還要邊分出心神解其他人的禁制,那滋味簡直酸爽。
直了眼的烏鴉妖:我是誰?我在哪兒?
牡丹見烏鴉妖懷疑人生的模樣,心中暗自點頭,希望它記取經驗,別再總想打旁人主意。
看著看著,牡丹就見門口有另外幾妖鬼鬼祟祟,探頭張望。
一看,嗯,還算是熟妖。
曾與她掰過腕子的馬妖與牡丹對上眼,尷尬笑笑:「我們就是看人都上來了是怎麼回事……」
鳥妖指著凡人男子,期期艾艾地問:「那什麼……那些靈石……我們也能領嗎?」
瓢蟲妖重重點頭:「附議!」
牡丹見它們這副饞樣,哭笑不得:「你們是來消費的,不是來幹活的!」
怎麼還饞起被害者的賠償金來了?
談話談到一半,牡丹就發現對符懸書很是執著的松鼠妖。
只是,它的眼神已經不再有之前的熱切,反而頗有些嫌棄。
「怎麼就是修仙者了呢?沒意思!」
鳥妖偷偷對牡丹說:「它想跟凡人談人妖戀來著!」
修仙者的話就不符合了,所以松鼠妖才放棄得這般乾脆。
牡丹不敢相信,松鼠妖放棄的理由竟然是這個。
至於話題中心的符懸書,則看都沒看過去一眼,對於松鼠妖的喜歡與否,他並沒放在心上,說不定,還壓根沒發現這小插曲。
牡丹走到他身邊,很是八卦地問他:「仙長,有沒有覺得很可惜呀?」
符懸書沒聽明白牡丹想問的意思,側首看她,不用說話,牡丹都能看出他腦殼上蹦出大大的問號。
可等符懸書轉過頭來,牡丹登時收起笑意。
她注意到符懸書另一側面頰上,有一道紅痕。
牡丹驚得朝他伸出手:「仙長,你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