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張嘴。」
……太近了。
近到牡丹幾乎都能細數符懸書的長睫有幾根。
符懸書眉眼清俊,一雙劍眉斜飛入鬢,面貌猶如被精雕細琢,每個細節都精緻得有若瓷偶。
這樣一個長相趨近於完美的男人近在咫尺,牡丹僵得別說動了,腦子都是一片空白。
發覺牡丹變成人身的當下,符懸書不光不再往前湊,就連向來平靜無波的面上,那雙眉也幅度很小地,輕皺了下。
嘖。
──這是牡丹給符懸書配的效果音。
不知為何,瞧見符懸書那輕微的表情變化,牡丹覺得就該配上這聲。
但牡丹也只是想想而已。
「要不……還是等下回再試吧?」牡丹提議。
說著說著,她自己往後仰了仰,拉開兩人過近的距離。
牡丹可是最清楚,符懸書有多不待見她人形模樣的。
誰料,符懸書卻回了她兩個字:「……無礙。」
頓了下,復又湊上前。
牡丹望著他越來越近的俊臉,美目越睜越大,連呼吸都屏住,就怕呼出的氣息吹到符懸書臉上。
她緊張地咽了咽唾沫,手指蜷起,攥住自己裙擺,腦子裡已在演練等下將會發生的事。
不會吧不會吧?
他真要這麼做嗎?
牡丹腦子亂成一團。
她表面鎮定,時則心裡都不知閃過多少句碎念、多少聲尖叫,突然,符懸書又停下。
到這當頭,他們兩人的鼻尖,已經近到連一片指甲蓋大小的間隔都不到。
牡丹很想捂住自己鼻子。
嗚嗚嗚,美顏暴擊啊!
牡丹瞳孔地震。
然,她這委婉讚歎符懸書外貌的隱晦表現,在符懸書眼中,就是牡丹呆愣愣地瞪著他,沒其他反應。
符懸書眸子一抬,瞟向牡丹,似在打量她。
那雙清澈若琉璃的眼看過來,牡丹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她尷尬問:「仙長,可是有何處不妥?」
符懸書聞言,只淡淡說了兩個字:「張嘴。」
牡丹壓根沒聽明白符懸書所言,反射性問:「啊?」
恰好,牡丹這微啟的唇,對應符懸書提出的要求。
符懸書偏頭,趁機將靈氣送出。
氣流涌動,冰藍色的靈氣慢慢凝聚,由符懸書之口,如水流一般,卷進牡丹嘴裡。
他們雙唇並未相觸,但這姿勢,怎麼看怎麼引人遐想。
明明彼此唇間離了起碼有一個指節,但牡丹濃密卷翹的睫毛微顫,還是略顯窘迫。
只是他們靠得再近,並非實際用吻封住,溢出的靈氣還是不少。
牡丹瞥見幾縷靈氣散出,都要心疼壞了。
那可是好東西!
她收起自己心緒,決心在書中世界也要響應光碟行動,努力吸收!
最後,牡丹連氣也不憋了,免得影響她發揮。
只不憋歸不憋,牡丹呼吸時仍不忘控制下,呼出的氣息盡量放緩。
期間,牡丹聞見符懸書身上的氣味,帶了淡淡的檀香和一些花草香氣,並不濃烈。
分明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味道,混在一起卻不顯衝突,聞之令人舒心。
不知不覺,牡丹攥著自己裙子的手鬆開,漸漸習慣和符懸書離得這般近。
符懸書知道牡丹狀況,跟那些柔弱的尋常花草不同,牡丹是妖,且又失妖力,渡給她靈氣時,符懸書半點也沒克制,給得相當豪放。
他們一個使勁給,一個使勁吸收,兩人都不知「節制」二字怎麼寫。
牡丹覺得自己就像一顆氣球,被灌滿了冰冷的氣體,直接飽到天靈蓋。
在氣球即將被灌破之前,牡丹先撐不住了。
她身子晃了晃,整個人眼前一黑,宛若被拖入黑暗當中。
在即將失去意識前,牡丹仍有微弱的感覺。
她知道自己暈了過去,牡丹還以為自己的臉會砸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可預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
牡丹摔在一個不算柔軟,也不算冷硬的奇怪地方。
奇怪的是頭不疼,卻覺得自己的胸口微緊了一下。
——就好像被什麼給忽然撞了。
牡丹不知道自己倒下的地方是何處,產生異樣的地方還這般匪夷所思,但這連疼痛都算不上,而且聞見的味兒還挺好聞的。
牡丹渾渾噩噩,處在一個半夢半醒的狀態下,腦子都沒有平日靈活。
她記得自己聞過這種味道,偏偏想不起來這氣味出自何方,只覺得……有這淡香所在之處,自己的安全能夠完全獲得保障。
牡丹放心睡去。
她又做了一個夢。
這個夢與夜裡夢到的煩心事不同,是她從出生到現在,就一直想嘗試的事。
牡丹坐在自助餐餐廳,桌上擺了各式海鮮、火鍋、菜品、面點、甜點、飲料……等等,牡丹一口接一口,吃得不亦樂乎。
小盤子上盛裝著的菜肴新鮮,牡丹每種都嘗了口,吃到眼睛都眯起:「真好吃!」
牡丹吃到一半,旁邊伸來只叉子,上頭插了塊小蛋糕,直接湊到她嘴邊。
她轉頭看去,就見符懸書依然一身白衣。
符懸書用一副古裝扮相,好端端地坐在餐廳,經過他們座位的客人和服務人員,愣是沒有多為他投來一眼。
「咳。」
牡丹差點嗆到,她艱難咽下嘴裡的食物,已經開始覺得古怪:「仙長怎麼在這兒?」
符懸書不回答她的問題,只將蛋糕更往前遞,軟綿的蛋糕蹭過牡丹唇瓣,符懸書再戳。
她的唇被蛋糕壓得撅起。
牡丹:「……」
符懸書眉頭微微擰起:「張嘴。」
蛋糕上的奶油戳的牡丹嘴角都是,她無奈說道:「我吃就是了。」
牡丹張嘴,咬走蛋糕后才嚼一下,符懸書又戳了塊蛋糕給她。
還是老樣子那兩個字:「張嘴。」
緊接著第三塊、第四塊,符懸書不停歇,繼續再喂。
牡丹雙頰鼓起,活像一隻頰囊塞滿食物的倉鼠。
她含糊委屈控訴:「仙長,我真的吃不下了……」
不知為何,牡丹說出這段話的時候,總覺得好像特別費力。
這種情況,牡丹以前也經歷過。
果然,意識到不對之後,牡丹眼前食物消失,自己也不是坐在餐廳里,而是躺著的姿態。
剛吃下的食物全無香氣,半點味道也沒在嘴裡殘留。
如今,牡丹聞見的味道,是淡淡的檀香。
牡丹睜眼,猶覺恍惚。
都是夢啊……
牡丹仰躺著發愣,才意會到自己所在的地方有些陌生,熟悉的清冽的聲音自旁傳來。
「醒了?」
牡丹順著聲音方向望去,就見符懸書在一旁打坐。
他原先閉目修鍊,在自己看過去以後,睜開眼回望牡丹。
「仙長?」
牡丹側著身子,鼻端擦過枕頭,剛剛聞見的那股若有似無的檀香在此刻越發明顯。
而這樣的香氣,牡丹只在符懸書身上聞過!
終於意識到自己躺在誰的榻上,牡丹一個激靈爬起身,卻因為起得太猛,扯到腰肢,登時一陣酸軟。
「哎喲。」牡丹哀嚎一聲,急忙打住。
原因無他,她才喊完,眼角餘光就瞧見符懸書來到榻邊,符懸書本站得筆直的身子,因牡丹一扯,略僵直了瞬。
牡丹:「……」
對哦……她現在的身體不能完全算是屬於自己的,痛覺基本與符懸書共享。
她莽莽撞撞的,自己疼也就罷了,偏偏只要疼了,就算她不想,符懸書也能感受到同等力度的痛楚。
牡丹揉著腰的動作一頓,尷尬對符懸書道:「對不住啊仙長,我起得太急了……」
符懸書耐痛程度沒有牡丹那樣低,只不過被身體突如其來的異狀分了心神,很快又恢復端立的站姿。
他說:「無礙。」
也不知是不是牡丹的錯覺,她疑似從符懸書那張面無表情的面上,品出一絲已經被迫習慣的無奈感。
但除了腰疼以外,牡丹坐起身後才發現,自己渾身充滿靈力,因蓄得太滿,不光出不去,就連在體內也沒法好好流動。
牡丹抱著肚子,想到夢裡最後說出的那句話,怕是真說了出口,只好仰頭對符懸書哭喪著臉,換個說法又說一遍:「仙長,我好像吃撐了。」
符懸書聞聲,一點也不意外。
本就是藉由牡丹要散出的靈氣,偏牡丹中途暈過去了,給她的靈氣沒能好好收尾就被中途截斷,不難受才怪。
符懸書話聲很淡,雖是一樣的淡漠,不過也提供牡丹可解之法。
「散出來便好。」
說是這麼說,但靈氣現在在牡丹體內塞得滿滿當當的,出口處都被堵著,靈氣宣洩不掉,可怎麼散?
大抵是瞧出牡丹的窘境,符懸書微偏了下頭,話聲中帶著納悶:「虛的不行,可化實體暫卸。」
他的語氣太過理所當然,牡丹甚至懷疑符懸書是真的很認真在疑惑,為何她連這樣簡單的做法都想不到?
學霸就是學霸,牡丹腦子動得可沒他快,但至少她也有不輸符懸書的地方──起碼她就比他會養花!
牡丹自我鼓勵,也不自己走彎路嘗試了,既然符懸書都提出解法,牡丹也就跟著照做。
她將積蓄在體內的靈氣往外逼,幽藍色的涼氣從指尖散出,氣流在空氣里勾勒出形狀,細潤的花香首先溢出,一片片嬌艷的粉色花瓣自牡丹指尖落下,起身後,牡丹每走一步,更是腳下就生出一朵迷你的牡丹花。
「成功了!「牡丹轉身看著自己傑作,喜孜孜地把自己落下的花朵花瓣都收了起。
這些可以當成暫時積攢靈氣的容器,需要時拔個一片,也能當作零嘴兒解解饞。
牡丹收完,想了想,繞到符懸書面前:「仙長,伸手。」
符懸書沒有應聲,深深看了牡丹一眼,還是依言將手伸出,無聲看著牡丹究竟想搗鼓些什麼。
牡丹在符懸書掌上,放了一朵只有掌心大小的迷你牡丹。
花朵盛放得正好,小小一朵粉色,小巧可愛。
粉花襯著牡丹笑靨,她脆聲說了句:「這是我開出來的花,送給仙長!」
還以為符懸書不會理會自己,牡丹送完花就準備要去將靈氣分與新鄰居,走著走著,卻忽地聽身後的符懸書說了句:「……多謝。」
興許離得有些遠,牡丹竟然覺符懸書這語調,沒有平日對著人形的她說話時,那樣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