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果然,二長老袖袍一揮,目光凌厲地掃了眼葉初秋。
「金蓮招魔符少宮主只需報備便能領走確然不假,此物雖說寶貴,卻遠不到價值連城的地步。滄鑾宮弟子每每外出,老夫的葯堂也會對賬支出,此次饒芮鎮一役,共計支出聚靈散千帖、破魔丹百餘、甘霖露十打、惘心草三株、駐魂丹一枚……」二長老語氣越來越冷,已然說不下去,索性讓底下的人道。
葯堂堂主接過話,摸摸鬍子道:「宮主凱旋,我等對餘下藥物對賬,也發現數目不對,少了一樣。」
葯堂堂主袖袍一揮,便將賬目呈現。賬目密密麻麻,一時之間很難辨別究竟少了何物。
眾小輩又開始竊竊私語著,縱然大家刻意壓低聲音,但在場的均有點靈力傍身,私語聲入耳其實清晰可聞:
「少了何物?」
「聚靈散和破魔丹一包值不了多少,少了就少了吧。我出門遊歷時沒少私藏呢,師父知道了都不管不問的。」
「不會是甘霖露吧,那寶貝確實好喝就是太貴了,平日里我們都捨不得嘗……」
「少宮主的私湯是不是全部用甘霖露泡的?」
「你聽誰瞎說的?」
「總不能是十年一株的惘心草吧……」
葯堂堂主皺著眉頭,音量蓋過小輩,一字一句頓道:「駐魂丹」。
不知道是因為他年邁的聲音還是這件藥品的珍貴,此話一出,四下俱寂,空氣凝滯。
而後不知道是誰先倒吸一口涼氣,議事廳內眾人皆瞠目結舌。
葉初秋心下一驚,她原以為那駐魂丹應該在藥品里排個中等偏上的位置最多了,現下看大家的反應,這駐魂丹竟是排到頂尖的位置!
完蛋!她從系統里兌換出來的那顆餵給了劉傲!
果真,那堂主道:「駐魂丹可使修士魂魄暫駐,舒緩惡疾,暫延性命,相當於有起死回生之效。此等仙品一丹難求,滄鑾宮上上下下也不過三枚,饒芮鎮此役宮主身負重傷也未曾動用,完璧歸趙,現下卻遺失一顆。」
三長老座下另一堂主道:「葯堂和戰備堂規矩森嚴、機關重重,能夠在諸位長老眼皮子底下盜走物品的,必定是久居滄鑾宮之輩,對滄鑾宮各宮各堂結構、換班值守了如指掌。」
一時之間眾人的猜忌聲又喧鬧地響起,卻又聽葯堂堂主道:「那日劉傲師弟從無暇冰淵中被救上來,百錦樓駐我宮長老沈嵐楓親自診治,確然劉傲師弟體內有駐魂丹的藥效。」
堂主道完,目光掃向角落,似在等那人確認。
葉初秋看向角落那頭一直悠然喝茶的沈嵐楓。
為傳承創派始祖沈鴻石《錦繡藥王經》的衣缽,江南百錦樓弟子姓氏統一,以輩分命名,傳承至今已有十餘代,新入門的弟子均是「清」字輩,沈嵐楓是上一輩「嵐」字輩最晚入門的弟子。
「嵐」字輩歷經十六年前的仙魔大戰,死傷無數,獨留五位在世。沈嵐楓雖入門較晚,但心法造詣頗高,年紀輕輕便能駐滄鑾宮葯堂行葯。又因其性子古怪,行蹤縹緲,門下弟子也特立獨行,寥寥無幾。
沈清淼是沈嵐楓座下為數不多的女弟子之一,以「用藥稀奇古怪,後遺症更古怪」著稱。托沈清淼的福,葉初秋和沈嵐楓有過幾分照面。
那男人約莫二十又四,和她親哥葉笙寒差不多年歲,氣質也很相像。頭髮披散而下,發色稍稍偏栗,樣貌俊美,尤其那雙桃花眸狹長。從始至終,面對議事廳的種種喧囂,他始終淡定自若地品茶,只是葯堂堂主提及他時,他才輕抬眼褶,清冷的目光懸落在葉初秋這頭。
只是無波無瀾的一眼,卻叫葉初秋心頭微動。
男人身著百錦樓長老的統一衣著,和沈清淼那件是一個配色。淡青配白,只不過長老等級的衣物要比普通弟子的做工複雜得多,起碼肩背胸膛還有束腕上零碎的小配件就多了不止三種樣式。衣袍布料輕薄,配色自帶一種仙氣飄然的氣質,遠遠秒殺在場滄鑾宮弟子的校服。
倒不是說滄鑾宮的校服不好看,滄鑾宮修劍,寬袍長袖的衣服不適合修鍊,所以滄鑾宮的校服均是勁裝,藍白配色,幹練帥氣,就連女修也是如此,只不過肩上多些飄帶。這身打扮像闖江湖的,不像修仙的,給人一種莽勁,感覺辦事特別靠譜的味道。
葉初秋和沈嵐楓對視片刻,她便朝下挪了些目光。男人優哉游哉地又抿一口茶水,葉初秋的視野里,他的薄唇被茶水浸濕。
葉初秋覺得耳根子有些熱乎,許是那虐男積分一直在叫,她分外著急所致。
沈嵐楓擱置茶杯,素手一揚,一道青綠色的光影將劉傲籠罩,和喂狗血那日沈清淼施展的術法類似。
劉傲不知道是什麼,嚇得在輪椅上一顫,目色驚恐地望向二長老,得到後者寬慰的眼神示意后,他才安分下來。
自從經歷過無暇閣斷臂一事,劉傲的銳氣似乎被磨平了,再無往日的囂揚跋扈。劉傲因此修為一落千丈,需得從頭開始修行左手劍。
葉初秋望著少年那截空蕩蕩的袖口,心底為他惋惜片刻。劉傲這等二世祖,從小和她一樣泡在別人的褒獎下長大,如今不得不面對血淋淋的現實,還挺挫傷人志氣的。
那道淡青色光影潛入劉傲的身體,將一層金色波紋鱗狀的光影逼出。
葯堂堂主站起道:「諸位且看,這便是駐魂丹遺留的藥效,若非這駐魂丹,劉傲怕是早該命喪黃泉了!」
你媽的!那現在還來誣陷她偷了葯堂的駐魂丹!葉初秋差點氣得跳起。那顆駐魂丹可是拿虐男積分換來的!本來就沒多少!兌換完之後她簡直窮得要吃土了!沒想到這幫人非但不領情現在還要倒打一耙!
沈嵐楓將葉初秋面上的神情收進眼底,袖手一揮,便將那金光撤走。
「駐魂丹何其珍貴,敢問少宮主此顆從何而來?」二長老逮著機會逼問,一道威壓施加到葉初秋身上。
大長老的威壓才撤離沒多久,葉初秋又一次步入氣都喘不上來的處境,並且不止一道,還有另外一道威壓!
葉初秋被逼得背脊一彎,驟然轉頭瞪向三長老。
這個渾水摸魚的老傢伙!可惡得緊!
三長老冷哼一聲,擺出看戲的模樣。
兩道威壓壓得她頭暈眼花,密密麻麻的汗珠從額間滲出,她根本沒心思靜下來思考對策!
額間忽然火辣一瞬,葉初秋察覺到「葉初秋」隱隱又有要舒緩過來的跡象,暗叫不好。
她調度靈力運氣,卻被那兩根捆仙繩阻撓!
「諸位長老是想屈打成招嗎!」葉初秋惡狠地道。
有弟子素來是二長老的狗腿,當下為自己的師門辯護道:「當日無暇閣下不過二人,劉傲師弟和少宮主……」
乖乖的,這是根本沒把裴燼和阿冬當人看啊!
這人就差說「不是你還能是誰」。
二長老掃了眼那人,故作不滿地念他的名字,示意他不要亂說話:「桑驥——」
葉初秋頂住威壓,驟然瞪向桑驥,後者被她瞪得肩膀縮了縮,未說完的話卡在喉嚨間。畢竟少宮主平日里是出了名的囂張放縱,若非近日劉傲師弟要招募劍侍,他想在二長老面前表現一番,也不會鋌而走險去惹葉初秋。
「你又不在現場,你怎麼就知道沒有第四個人呢!」葉初秋道,「若我說冰淵秘境里有歸隱的仙人,那葯是仙人賜的呢?」
「既是滄鑾宮秘境,怎會有歸隱的仙人!」桑驥怕丟二長老的面,回道,「那葯定是被盜走的!」
「為何要盜!」
「保命防身!」
「保誰的命防誰的身!」
「這……」
畢竟那顆駐魂丹最後到的是劉傲的肚子里。
桑驥急死了,臉漲得通紅,忽的靈光一動,氣焰更甚:「定是那人見劉傲師弟命懸一線,心中有愧,才將那丹藥餵給劉傲師弟!」
簡直搞笑!誰他媽偷人家的葯回頭給人家孫子用上的!
在場的諸位小輩總算不獃頭獃腦的了,交頭接耳起來。
幾番口舌之爭下來,大長老聽得頭都大了。他揚手一揮,將二長老和三長老的威壓同時撤走,並向二者通識警告,莫要放肆。
壓力消失,葉初秋神清氣爽。
她雙手抱拳,目色堅毅道:「我滄鑾宮少宮主葉初秋敢做敢當!是我做的我定會認!不是我做的即便嚴刑逼供,也斷然不會承認半字!」
葉初秋還特地調度些許靈力讓這句話顯得氣勢雄雄,大長老眼前一亮,目光深處閃過一絲刮目相待。
他本和其他兩位長老一樣,都不看好葉初秋擔任少宮主的位子,他私心更偏向於穩重的葉笙寒。但是葉笙寒常年在滄鑾山巔隱居,心在桃園,足不出戶,請他下山何其困難。
而葉芸依那妮子一看就是個小家子氣的,擔不了大任,偏他外翁一葉障目,暗中還在給她收買人心。
葉淮傑唯一的嫡出女兒葉初秋又臭名遠揚、流連風月、懶惰成性……尤其是十六年前那黑羽……想到這,大長老望了眼葉初秋的額間。
就算葉淮傑能為葉初秋鋪好所有的路,讓她穩坐少宮主之位,他也不想未來輔佐這麼個混球,到時候不篡位都是好的了……
眼下葉初秋有點長進,修為貌似突破了不少,剛剛那豪言還頗有葉淮傑年輕時的樣子,大長老內心老淚縱橫,感覺葉初秋這個阿斗還能扶一扶。
葉淮傑就是大器晚成型,葉初秋這棵苗子好好培養、從現在開始栽培,沒準也是個大器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