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瀾瀾。」沈應眠隱約聽到裡頭的動靜,「瀾瀾,我要進來啦!」
「師尊別——」景瀾的聲音傳來,隔著門,悶悶的。
過了一會兒,聲音方清晰了些:「師尊,我……我在換衣裳,師尊先別進來。」
「哦,那我先去做點吃的,你一會兒過來。」
沈應眠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然而景瀾緊繃的脊背卻一直沒能放鬆下來。
他羞愧難當,迅速將那他對師尊不敬的物證褪下來燒毀。
他將自己清理乾淨,迅速沖了個冷水澡。
夢裡師尊冰肌玉骨,和他身上的一身黑形成了強烈鮮明的對比。雪白的手臂擁抱他時是那麼有衝擊力……
景瀾反應過來時已經從儲物囊取出了一身黑色的衣裳。
再去見沈應眠時,他已經緩過勁兒來了。
「師尊。」
沈應眠只煮了簡單的雞絲粥,盛了一碗熱騰騰的遞給他,順嘴誇道:「你穿黑色很好看。」
景瀾「嗯」了一聲,低頭摸摸鼻尖。
他們沒耽擱太久,跟狄楚璋兄弟倆告別後便前往青州。
御劍過程途經豐州,往下看還偶爾能看到穿著四大門派弟子服的弟子當街巡視。
今日也並未下雪。
然而降落之地處處已被積雪覆蓋,沈應眠微微側目,景瀾便伸手在虛空之上拂過,將覆雪掃去,露出「青州」二字。
景瀾推開門,一股涼颼颼的冷意撲面而來。
「師尊小心。」他擋在沈應眠身前。
雪患發生後人心惶惶,青州百姓大多往南方逃,短短數日,青州已近乎一座空城。
四周突然湧起迷霧,白茫茫一片模糊了他們的視線。景瀾摸索著牽起沈應眠的手,「師尊,這霧有點奇怪,我們別走散了。」
他們攜手朝著雪山的方向去,一路上小心謹慎,然而並沒有任何意外發生,這場迷霧更像是某種迷惑人的煙霧彈。
穿過青州的大街小巷便來到了山林雪原。
景瀾將踏雪箭取下來,順著它的指引往前,終於找到弓箭上次指示的雪怪源頭所在的雪山。
他們一路往上,在接近山頂時氣溫驟降。
沈應眠掩唇咳了幾聲,景瀾已經從儲物囊里取出一個湯婆子來塞進沈應眠懷裡,將他護在身後。
影影綽綽的枯枝籠罩在地面,如同無數細長的手指張牙舞爪,遮住了黑暗中的景象。再往裡走方顯出一座兀自獨立的廟,踏雪箭在廟前停止了指引,縮小躺回景瀾掌心。
「看來就是這裡了。」沈應眠的呼吸頃刻凝成白汽,氣溫越來越低了。
沈應眠嘗試與系統對話:「這座廟有問題對不對?」
【是。】
雪山之上如此突兀地出現一座廟,任誰都能看出問題來,他們沒有貿然進去。
然而此時腳下踏著的地面卻開始晃動起來,好似巨石滾落山崖的聲音,但他們已經在山巔,又哪裡會遇到山崩?
然而這樣的場景對沈應眠來說卻並不陌生。沒讓他們等多久,從三面湧來一大波雪怪,數量之多,場面之壯觀,幾乎要將他們層層包圍。
而如今只有破廟的門朝他們大開。
沈應眠沒讓景瀾浪費力氣,直接扯著他進了廟。
不出沈應眠所料,這座廟果然就像是一個庇護所,裡面就像是有讓雪怪們忌憚的東西一樣。
他們看著雪怪在門外無能狂怒了一番,又是一陣轟隆隆的巨響,怪物很快消失不見。
他賭對了。
然而卻無法真正鬆一口氣,「瀾瀾,你剛剛看清楚它們來的方位了嗎?」
「嗯。」景瀾應了一聲,「不僅是來時,還有散去的時候,我留意過了,每隻雪怪像是被設定了既定的路線,從哪條線來就從哪條線回去,位置沒有半點偏差。」
沈應眠接著道:「都是以這座廟為中心。」
「瀾瀾,上次在浮雲教看到的傀儡,你現在能做出來嗎?」
沈應眠從系統那兒兌換了一塊木頭,經景瀾著手雕琢,變成了一個小小的人形。沈應眠吹了一口氣,一隻成人高的木偶掉到地上,機械地往外走。
踏出廟口的那一刻,震天撼地的聲響如潮湧至。
沈應眠收回木偶那聲響又如退潮般散去,「果然如此。」
他們不能貿然出去。
這座廟存在的意義或許就是如此,要麼在這裡躲一輩子,要麼出去跟雪怪一戰。
他們不是不可以與這些雪怪一戰,只是這些被既定程序設定的怪物或許已經不是有血有肉的怪物,即便擊敗它們也未必有意義,只是徒然耗費心神。
景瀾已經先行一步自顧自查看起廟裡的情況。
奇怪的是廟裡很空,除了一張神台和地上兩個蒲團以外,再無其他,就連神台上的神像也不翼而飛了。
「師尊,這裡原先應該是天帝神像。桌上還有輪廓,我記得兒時家中天帝神像的底座就是這個形狀。」景瀾指腹抹了下桌面,「落灰都集中在輪廓外圍,應該剛撤走不久。」
天帝神像出現在廟中並不稀奇,但天帝神像為何消失、何時消失卻值得深思。
還沒來得及細想,景瀾又塞了個湯婆子過來,將沈應眠手上已經冷掉的那個換走。
沈應眠驚覺廟內的溫度越來越低,湯婆子也冷得很快。
景瀾也察覺到不對勁,明明廟內沒有窗戶,可冷風卻像自四面八方而來,不斷從他們的袖口、領口和腳下鑽進去。
沈應眠這才知道系統讓他多兌換保暖衣和凍傷膏是什麼意思。
「這裡面什麼都沒有,也許這也是個幌子?」景瀾說著蹙了下眉,雖然他也有預感這裡覺得不簡單,但也實在見不得師尊這般難捱,當即用握住他的手搓了搓,用靈力替師尊暖身子。
沈應眠卻突然掙脫他的手,湯婆子掉在地上,他越過景瀾徑直往裡走。
「師尊……你去哪裡?」景瀾來不及探查情況,急急跟著他往裡走,「師尊……」
沈應眠就像聽不到他說話似的,直直伸出手推擠牆面,竟真的將牆面推開,現出一間屋子來。
景瀾驚駭:「師尊?!你怎麼知道這裡竟有一扇門。」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沈應眠一腳踏了進去,這才回頭看景瀾,笑得柔軟無害:「瀾瀾,進來呀。」
景瀾愣愣站在原地,而後手被很輕地牽住,沈應眠領著他進門。
「師尊?」景瀾看不清房間裡頭是什麼樣的,只知道最裡面放著一張床,供二人休息綽綽有餘。
沈應眠合上門轉身看他。
雙瞳剪水,秋波盈盈。
「師尊,你怎麼了?」景瀾稍稍蹙眉,握住沈應眠的手。
沈應眠後背抵在門上,抬手觸碰他的臉,很輕很柔地撫摸,「瀾瀾,你願意跟師尊一直在一起嗎?」
「我當然願意永遠跟師尊在一起,」景瀾絲毫沒有猶豫,回答得很快,「但是現在我們的當務之急不是查清雪怪一事嗎?」
「噓。」沈應眠搖了搖頭,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揚,「就跟師尊留在這裡,不好嗎?瀾瀾?」
「可是豐州和珉州的百姓們怎麼辦?」
「不管他們。他們又與我何干?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啊。」
沈應眠突然拉近距離,幾乎就要觸碰到他。
景瀾幾乎就要沉溺其中,卻又驀地往後退幾步拔出劍,面色凜若冰霜,「你不是師尊!你到底是誰?!」
眼前的人眨了眨眼睛,眼角霎時泛紅,楚楚可憐,「瀾瀾,你怎麼了?怎麼連師尊都認不出了呢?我不是你最喜歡的師尊了嗎?」
「不,你不是。」景瀾雙目越來越清明,「滾開。」
他揮劍破開而出,見到了另一個抱著湯婆子的沈應眠,他下意識往後一退。
「瀾瀾,怎麼回事?」
景瀾凝神看他片刻,終於卸下防備將劍收回鞘,握住了沈應眠的手腕,「師尊,你剛剛遇到什麼奇怪的事了嗎?」
「沒有啊。我們剛剛不是分開查看屋內可有異常情況嗎?突然感應到孤鴻劍的劍氣,回頭便看到你揮劍指著牆壁,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景瀾說得很含糊:「我看到了另一個師尊。」
他走到剛剛面對的牆壁前方伸手觸碰,確認這裡並沒有一個多出來的門。
沈應眠靜默片刻,「這裡有點怪異,可能會將人內心的渴望放大,使人產生幻覺。你看到我做什麼了?又是怎麼發現異常的?」
景瀾呼吸微促,閃爍其詞:「就是……師尊說要給我做好吃的,做一輩子。但是他做的好難吃,不及師尊的萬分之一,我就知道他是假的了。」
沈應眠啞然失笑,沒想到徒兒內心的渴望竟是如此簡單的事情,「好。等回去我就給你做好吃的。」
「那師尊呢?師尊看到了什麼?有看到另一個我嗎?」
沈應眠搖了搖頭,「我什麼都沒看見。」
他也覺得有些奇怪,但現在到底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沒出事就好。心志不堅的人也許會永遠被困於幻境之中。我們還是別分開了,一起找找吧,若其中一人出現幻覺,也可立即喚醒對方。」
「好。」景瀾拉起沈應眠的手。
話音剛落,門口傳來動靜,沈應眠偏頭望去,只見來人是一個身著黑衣,戴了斗笠,只露出下半邊臉的青年。
下頜清瘦,薄唇緊抿。
沈應眠還未將人認出來,心卻先莫名一慟。
青年將斗笠摘下,徹底露出和景瀾有五六分相似的眉眼。
其實景瀾跟方星竹只是眉眼之間神韻相似,細看之下大有不同,可是如今他們同樣穿著黑色的衣裳,若是站在一起,只怕說是孿生兄弟也不為過。
方星竹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沈應眠來不及多想,反應半晌才想起不能讓景瀾和方星竹見面。
他下意識去遮景瀾的眼睛。
可是這樣的動作宛如掩耳盜鈴,景瀾分明完完全全看到他了。
徹底來不及了。
作者有話說:
明天(周日)要上夾子了!所以當天會在晚十一點之後更新哦-感謝大家的支持!紅包奉上`(∩_∩)′
謝謝寶寶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