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深埋的記憶在這一瞬間蘇醒,沈應眠看到了記憶深處的人,和景瀾的臉慢慢重疊。
沈應眠幽幽轉醒,眼前還是漆黑一片,下意識往旁邊靠,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順利窩進溫暖的懷抱里。
他伸手摸了摸身邊的位置,發現景瀾不在。
沈應眠猛地坐了起來。
自從上次出現意外,他就再也沒有跟景瀾分開過,這還是第一次,他醒來時不在景瀾的懷抱里。
不安在疊加,他幾乎是跌跌撞撞地下摸索著下床想要去尋人。
外頭傳來輕微動靜,緊接著是晦的聲音:「勾玉仙尊,你醒了?」
看到沈應眠已經下床來,晦趕忙上前扶他,卻見沈應眠受驚一般往回縮手。晦的手僵在空中,有些受傷地看向沈應眠。
可這一切沈應眠都看不到,他滿心只想要知道景瀾去哪兒了。
晦看著沈應眠的臉,低眉道:「他要接見一位重要的人,見你還睡著就沒叫醒你,只吩咐我在外頭守著你。今日應當不出去了。」
「要到外面坐著等他嗎?我扶你過去。」
沈應眠微微喘了幾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坐著慢慢調整呼吸,讓自己放鬆一點。
回想起昨夜夢中情景,沈應眠幾乎可以確定兒時哄他入睡的那個人就是景瀾。
那個曾經陪伴他的人,多年後又再次出現在他的生命里。
他簡直迫不及待想見到景瀾,想和他說,這些年他一直記得那個曾經為他驅散孤獨的大哥哥。
一個人在無邊的黑暗中坐得久了,沈應眠又開始胡思亂想。
想那些他曾經不敢想的事情,如果景瀾能夠去到現代,那是不是代表或許他們可以不用分開……
門外有輕快的腳步聲傳來,沈應眠立馬站了起來,卻又猝然有些失望。
來人似乎蹦蹦跳跳,應當不是景瀾。
「瀾哥哥!」
果不其然,他聽到了一道悅耳的聲音,應當來自一位年輕的小姑娘。
只是……瀾哥哥?
沈應眠揪著頭髮,沒由來地有些鬱悶。
「百靈,你怎麼來了?」沈應眠聽到晦的聲音。
「晦。你怎麼在門外站著?」百靈蹦著跳著靠近晦,揪了一下他的頭髮,「瀾哥哥在裡面嗎?」
「不在。」晦面無表情將自己的頭髮抽回來,冷冰冰回答她。
百靈是一隻百靈鳥,她的父親是景瀾父親的得力部下,也是魔族如今德高望重的老臣,景瀾也會給他幾分面子,因而晦此時此刻也不敢得意百靈,只想趕緊把她打發了。
百靈卻不是那麼好打發的,「那我進去裡面等瀾哥哥回來吧!」
百靈說著就要往裡邊闖,卻被晦攔住。
他低聲警告:「主人說了誰都不能擅自進入魔宮。」
「他現在又不在,我現在進去了他還能把我吃了不成?」百靈耍賴一般就要往裡闖,卻看到了裡頭安安靜靜坐著的沈應眠。
她當即指著沈應眠質問:「他是誰?他為什麼可以進去?」
晦盡職盡責地攔人,皺眉道:「他是勾玉仙尊,自然可以進去。」
「勾玉仙尊?就是那個曾經拋棄了瀾哥哥的人?」
沈應眠手心微涼。
無論是百靈還是那個害他瞎了眼的人都在提醒著他,他曾經狠狠地傷害了景瀾。
這是個不爭的事實,他無可申辯。
那景瀾呢?景瀾會怪他嗎?
怪他似乎也是人之常情,可若是真怪,為何這段時日依然對他這般好?
景瀾雖說要懲罰他、折磨他,可在沈應眠身上卻好像並沒有兌現,最終做到的都是百般疼惜和愛護。
沈應眠心裡酸軟澀澀的。
晦看了他幾眼,也沉默了。
百靈進不去,「哼」了一聲,又道:「那我便在這兒等瀾哥哥回來。」
她說著便在台階上坐下了,晦也拿她沒辦法,索性沒管。
不多時,景瀾終於回來了。
一見到人,百靈蹭的一下蹦了起來,像只小鳥一樣就要往景瀾肩上蹦,「瀾哥哥你回來啦?」
聽到動靜,沈應眠猛地站了起來,可卻沒有勇氣往外走,只手足無措地等待著什麼。
景瀾蹙起眉頭伸出一根手指抵著百靈的額頭,冷酷道:「男女授受不親。」
「哼!」百靈捂著額頭跟在景瀾身後,卻在跟著進門時被一道無形的結界擋在外頭,頓時氣得飆出一串鳥語。
晦:「……」
「師尊,在這兒等了很久嗎?我以為你還要再睡一會兒。」
沈應眠的手被握住,再次被熟悉的氣息籠罩。
景瀾抬手將被他扯得有些微凌亂的髮絲整理好,取來梳子為他梳頭,細緻地為他戴正發冠。
一切整理妥當,景瀾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
如果可以,他真想日日這般為師尊束髮正衣冠。
百靈還不死心地叫喚著,景瀾將隔音結界撤掉,聽到百靈又喊了一聲瀾哥哥。
沈應眠:「……」
景瀾一直肆無忌憚地看著沈應眠的臉,對他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表現出來的情緒也十分敏感,當即挑了下眉。
「瀾哥哥,我想進去!你讓我進去,不讓我就告訴我爹了!瀾哥哥,求你了!我爹讓我來找你的!」
景瀾試探著往外走了一步,手霎時被握住。
手指緊了又松,就像它的主人此時此刻臉上的神情一般透露著詭異的糾結,卻讓景瀾心情舒暢至極。
他手圈成拳抵唇輕咳,壓下笑意,自然地回握沈應眠的手,像什麼都沒察覺似的。
景瀾撤去結界讓百靈進來。
「師尊,讓她一起用早膳,你應該不介意吧?」
沈應眠:「……」
晦古怪地看了景瀾一眼,卻沒有得到任何回答,只能讓人將早膳呈上來,還多準備了一份餐具。
沈應眠看不見的時候都由景瀾喂他,可這一次當他摸索著拿起勺子喝粥的時候,景瀾卻似乎並沒有要來喂他的打算。
他聽到景瀾的聲音:「試試這個。」
是要來喂他了嗎?
沈應眠矜持地微微張口,卻遲遲沒有等到喂到嘴邊的東西,只等來百靈的一句「謝謝瀾哥哥」。
沈應眠:「……」
他立馬閉上嘴。
「嗯!瀾哥哥,這個面好好吃啊!是你自己做的嗎?」
景瀾的視線一直有意無意地落在沈應眠身上,將他所有的小東西和表情盡收眼底,見狀忍不住輕笑一聲。隨後才回答百靈:「你覺得呢?」
這一聲具有蠱惑力的笑鑽進沈應眠的耳朵里,讓他的左半邊耳朵酥酥麻麻的,心裡卻是酸酸脹脹的。
百靈嬌嗔道:「瀾哥哥做的飯果然好吃!我以後也能繼續吃到嗎?」
景瀾不置可否:「也許吧。」
沈應眠低頭喝了一口熱粥。
確實好吃,卻又好像沒有往日那般好吃了,他喝了幾口便沒了胃口,只是像個機器一樣機械地重複著吞咽的動作。
果然還是同齡人比較容易玩到一起吧。
他從前那麼想讓瀾瀾多看看其他人,多和其他人交朋友,如今他這般遂了他的願,沈應眠不該不高興。
可他就是笑不出來,全程也插不進一句話,只聽著百靈婉轉活潑的聲音,還有景瀾時不時應和的一聲回應。
景瀾眼下性情大變,不愛說話又有些陰鬱,有這樣一個開朗可愛的姑娘在身邊是再好不過的。這樣的性格是互補,是最佳狀態,沈應眠自己都覺得他們很是合適,最重要的是景瀾似乎對她也很是有耐心,這在其他人身上是罕見的,沈應眠該為他高興才對。
「瀾哥哥,我爹說了,以後讓我嫁給你呢!這樣我就能天天吃到你做的飯了吧?!」
「哐當」一聲,沈應眠手中的碗掉落,碎片在他腳邊砸了一地。
沈應眠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手足無措地站了起來,反應過來又想蹲下身子去撿。
「師尊,你沒事吧?!」
景瀾顧不上繼續試探了,只想去看師尊的手有沒有受傷,卻沒想到只是剛剛碰到他的手,沈應眠卻像條件反射一般縮了回去,還往後退了兩步。
「師尊,你手是不是受傷了?讓我看看。」
沈應眠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當即搖搖頭,幾乎是踉蹌著往裡頭走。
身後沒有腳步聲,景瀾果然沒有跟上來。
也對,還有人在外頭,景瀾怎麼說也不可能丟下她。
沈應眠捧著手,前幾日被燙傷的地方有些發麻。
可此時此刻他卻喜歡這樣的隱隱作痛,至少能讓心裡的其他情緒變得麻木。
景瀾看著百靈:「吃完了嗎?」
「啊?」百靈咽下最後一口面,獃滯地點點頭。
景瀾:「嗯。那就回去吧。跟你父親說,我有喜歡的人,叫他不必費心。」
「啊?你有喜歡的人啊?那你怎麼不早說?那我以後就不能天天吃你做的飯了?」
景瀾看了晦一眼。
晦:「……」
「百靈小姐,我們先出去吧。」
將人打發走,景瀾追著進入裡間,看到沈應眠已經躺在床上了。
他輕輕在床邊坐下,床上的人卻像是有所感應一般往裡挪了挪。
景瀾躺下,再靠近他一點點,沈應眠便跟著往裡挪,勢必要跟他保持距離一般。
景瀾再次靠近,將人逼至牆角。
沈應眠躲無可躲,有些泄氣地拉起被褥將自己的頭蒙住。
景瀾失笑,乾脆徹底縮短距離將他抱住。
沈應眠怔了一下,繼而開始掙扎。
渣男!海王!不要臉的登徒子!
沈應眠在心裡將能罵的辭彙罵了個遍,猝然聽到耳邊傳來一聲嘆息:「給她吃的面是晦做的。我做的飯只給師尊一個人吃。師尊不開心嗎?」
沈應眠身子僵住,回想起剛剛——
景瀾似乎確實沒有承認那是他做的。
「師尊為什麼不開心?」
作者有話說:
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