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可是我們才是未婚夫夫!
「新鮮出爐的生煎包,一文錢兩個,料大皮包……」
白玉站到攤鋪面前,比了兩根手指。
他喝了幾口弱水,喉嚨損傷,治療術已經無法醫治,非得修為高強的醫修或許還有辦法。
白玉已決定遠離修真界,啞巴也沒啥問題,反正他可以用念想與阿姐對話。
接過生煎包,咬一口,濃郁的湯汁肉味十足,肉質嫩滑,味道極好。
白玉舒服地眯了眯眼,邊吃邊走。
現在所處的位置位於東南地界,名為諸州,是有名的美食之城。小吃眾多,口味豐富,簡直是白玉夢想已久的天堂。
生煎包只墊墊肚子,走了兩步,發現一家酒釀小圓子的店鋪。
白玉找位置坐下,點了一碗桂花酒釀小圓子,桂花香與酒香在口齒內交融,甜香四溢。
吃完酒釀小圓子,沒走幾步,見糯米糍粑,二話沒說點上一盒,要多放紅糖汁……
白玉一路走一路吃,豬蹄、滷味、乾果、冰沙……美食街都被他逛了個遍,飽得打嗝。
再吃不下,便尋了間客棧,定了天字房。
新床褥軟綿,曬得暖烘烘的陽光味道。白玉化為原身來回打滾,癱成一張餅,兩隻前爪拍拍圓滾的肚皮,困頓地腦袋一點點,陷入夢想。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這廂小狐狸過上夢寐已久的神仙日子,魔宮內卻一片愁雲慘淡,眾人大氣不敢出,唯恐魔尊大人又發瘋。
幽篁睡了十幾日,清醒過來。他的身體已恢復,身體部件一個不少,可總覺得缺失了一部分。
幽篁如同缺少靈魂的木偶,看不出半分人氣,不停念叨:
「你說他為何沒有置我於死地?」
「為何要巫勻救我?」
「他難道不知道即便他真要我的命,我也不會殺他嗎?」
……
晴風跪地垂頭,也不回話。反正尊主也不是真的要他回答。
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尊主始終不肯承認小白已死,拒絕給小白辦葬禮,遺物也被他用法術封存起來,放入夕照劍。
寢殿還是原來白玉住過的樣子,什麼也不準動。還好魔宮四季嚴寒,不然寢殿都該發臭了。
人都死了,尊主再怎麼傷心,又有何用?
「晴風!」
尊主突然嚴厲地點他的名字,晴風嚇得一激靈,淚花差點飆出眼眶。
救命啊!他就是跟在他哥身後混吃等死的廢物,真沒有能力伺候大尊主。
「屬下下下,在。」
幽篁道:「小白說你和巫勻是道侶?」
這……這要他如何回答?
事實雖是如此,但尊主剛逼死了媳婦,他承認會不會刺激到他?晴風腦筋發疼。
見他惴惴不安,幽篁神色平靜:「你放心,我不會為難你。」
晴風磕頭道:「是的。」
「小白說得果然沒錯。」幽篁輕笑道,「起初我還不信。」
幽篁又安靜下來,低頭淺笑。
這就完了?
晴風長舒一口氣,正舒到一半,忽然又被點名,顯些被一口氣噎死。
「你說,為何我和小白不能像你們一樣?巫勻說什麼,你便做什麼……」
「咳咳咳……」
晴風拚命咽下差點噎死他的那口氣,脾氣蹭地湧上來。
他本就是心直口快之人,這十幾日膽戰心驚、小心翼翼的作為,已經到了極限。
晴風脫口而出:「我一直相信巫勻,所以巫勻說什麼,我便信什麼,也做什麼。不像尊主大人,死活不相信白玉……」
他也是夠夠的了,活著的時候百般蹉跎,人都死了,還表什麼情。
幽篁一怔,面色不善道:「你什麼意思?」
跪了兩三個時辰,晴風索性坐在地上,甭問他為何不站起來,他腿軟。
「尊主,晴風不明白你們二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依晴風看,白玉滿心滿眼的都是尊主,若說他心思狡詐、另有所圖,我是不信的。
我不明白,尊主是白玉最親近的人,理應是最了解他的人。白玉真的像尊主以為的那樣不堪嗎?如果不曾付出真心,尊主真的會為虛假的情誼動心嗎?」
幽篁恍若雷擊。
是啊,為何就不曾相信白玉呢?明明他告訴過自己,他是異世之人。明明他承認陰謀時的眼睛,是如此的悲傷。
為什麼他就是不相信呢?
幽篁宛若雕像坐了許久,直到晴風都快以為尊主會突然拔劍自刎殉情。幽篁終於動了,淡淡道:「放巫勻出來。」
白玉不會死,他不可能死。他一遍遍撫摸過斷骨,非常乾脆利落地截斷,明顯是人為。
小白那麼樂觀積極,怎麼可能會尋死呢?他只是恨自己,再不願見他,才以如此殘忍的手段離開他。
幽篁想,要找到白玉,祈求他的原諒。他可以做任何事情,哪怕是放棄滅世。
——
白玉打了個噴嚏,摸摸鼻子。
高大粗壯男人推他一把,嗤笑道:「小兄弟,看你瘦得和雞仔似的,真要和我比?」
白玉挺了挺胸膛,狠狠點頭。
如意酒樓的大老闆笑吟吟道:「這位小兄弟勇氣可嘉,只需要交十兩銀子,贏了本店大胃王,即可免費吃住一個月!」
台下有人起鬨。
「小兄弟,你一定要贏!好好給大老闆個眼色瞧瞧。」
「一年了,沒有人能贏王大胃。小兄弟,你別被老闆誆了,咱不花這個冤枉錢!」
「人不可貌相小兄弟,我相信你!你一定要堅持到十道菜,我可賭了三百文!」
……
下面熱熱鬧鬧,大家都興緻勃勃地期待著這場比賽。
樓上廂房,一男一女正用餐,被樓下吵鬧聲吸引,忍不住探頭往下看。
兩人瞧見白玉,面面相覷,頓時變了臉色。
「元九,你看那人眉眼是不是很像殿下?」
「確實很像,我們再看看。」
白玉不知已被人盯上,正食指大動地啃烤羊腿。老闆也是狠,上來就整硬菜。
吃到第五道燒大鵝的時候,白玉已經吃不動了。
不過……白玉嘿嘿一笑,利用幻術迷惑普通人,可太容易了。
後續上菜,白玉根本沒吃,但在眾人眼裡,他吃得乾乾淨淨,十分強悍。
群眾呼聲越發高漲,大聲為他喝彩。
吃到第十八道菜時,大胃王終於舉手認輸。
白玉施施然起身,向眾人揮手致意。
酒樓老闆頗為豪爽地直接免他一月吃住,並給他最好的天字一號房。
樓上廂房內的男女瞧見白玉使用幻術,越發確定,緊隨白玉進了房間。
「殿下。」
兩人直接半跪行禮,「可算讓我們找到您。」
白玉面色微變,連忙搖頭,比比劃划。
你們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們。
那兩人急忙問道:「殿下,我們是您的侍衛元九、茜雨啊。您失蹤后,我們四處尋找。蒼天有眼,可找到你了。」
不不不,蒼天一點眼都沒長,盡給他找麻煩。
白玉堅決「我不認識你」、「你們快走」的排斥模樣。
「殿下受傷了?讓茜雨給您看看。」
茜雨將要上前,被白玉一道狐火攔下。
瞧見熟悉的藍火,他們更確定。
殿下,難道失憶了?
他們對視一眼,忽而元九快如閃電,瞬間來到白玉面前,一掌把白玉劈暈。
茜雨熟練地抱住暈倒的白玉。
顯然,他們沒少做這等事情。
殿下頑劣,時常不聽二人勸阻行事。長老給予二人特權,若有必要,可以強制帶回。
每次雖然免不了遭受殿下一頓不大不小的責罰,總歸沒出什麼大的紕漏。
這次他們沒發現殿下悄溜出宮,分外自責。幸而知曉殿下愛玩愛吃,必然前往人間玩樂地方。不枉他們找了那麼久,終於找到殿下。
如今殿下失憶又受傷,兩人商量后決定立刻返回妖宮。
等白玉再次睜開眼,自己已身處繁花似錦的宮殿,床邊圍了五六人。
白玉直挺挺仰倒。
【系統安慰道:既來之則安之,你放心,有我。】
「魔石,你咋不幫我?」白玉問道,「我們人間之行泡湯了。」
魔石委屈:「你們大賽太無聊了,我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行吧,天要亡我!
「妖王殿下,您可算醒了。」
說話的人兩撇羊角胡,看起來七八十歲,應當是年紀最大的長老。
白玉搖搖頭,比比劃划。
長老道:「殿下,白鶴神醫已經幫您治療過了,您可以說話了。」
白玉有瞬間的恍惚,並沒有多少喜色,淡淡道:「我不認識你們,我不是妖王。」
他們已看到白玉的原身及容貌,更何況氣息是不可改變的,即便白玉再否認,也被他們認為「失憶」。
而白玉也無法說出在這世界上的生平往事,只能保持沉默。
「妖王殿下身負重傷,還需好好休養。」
說話的男人異常美麗,眉目精緻而張揚,瞳仁翡翠碧綠,烏黑長發用金冠挽住,以油亮的綠色羽毛做飾,卻並不顯女氣,反而給人一種鋒利耀眼的錯覺。
他一說話,長老們也點頭應下,道:「青鸞留在此處照顧殿下,讓殿下趕快好起來。」
說完后,幾人離開,獨留青鸞。
白玉想,青鸞與原身大概關係匪淺,這才獨留下他。
青鸞頗為溫柔細緻,見他好奇張望,扶他坐起來,他的聲音也清澈好聽,說話給人以娓娓道來的感覺。
「此處便是你的寢殿,你喜愛花草,這裡擺著妖界最稀有的花。你看那株琉璃虞美人,便是千辛萬苦從花妖族借來的,還有那株鴛鴦蝶尾,長老養了三百年……」
這一屋的花草,如果幽篁看見,可不喜瘋了嘛。
他搖搖頭,甩掉腦海里討厭的某人。
青鸞一頓,問道:「不喜歡嗎?」
白玉道:「很好看,但我不記得了。」
青鸞安慰道:「殿下稍安勿躁,有白鶴醫師在,殿下定能恢復記憶。」
白玉微微一笑:「謝謝。」
兩人忽然沒話可說,聊完滿屋的花草,他們便沒什麼可聊的。
白玉安靜坐著,像乖巧的瓷娃娃。實則在腦海里與系統魔石商量對策。
【系統:你回妖族,想必暗害鳳白羽的人定不會放過你。我們要時刻小心,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魔石:「哇塞,如果白玉掛了,我能用他的身體嗎?當妖王感覺真不錯,一定有很多人陪我玩。」
白玉直接無視魔石的話,道:「我佔了鳳白羽的身體,理應找到兇手,為他報仇。」
【系統:既然來了,白玉你盡情地玩鬧。幽篁那裡我兜不住,在妖界我定護你周全。】
白玉嘆氣:「只希望這裡的消息傳不到幽篁那裡。」
【系統:你是妖王,妖王之命,妖族莫敢不從。】
白玉眨眨眼,差點忘了。
「青鸞,我回到妖族的消息請眾長老為我保密。」
青鸞微微一愣,笑道:「你以前都叫我「青哥哥」……」
青哥哥聽起來很像「情哥哥」。
白玉面頰染粉,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青鸞眼露詫異,暗忖鳳白羽囂張跋扈,沒想到失憶后像變了個人,說話做事沉穩有度不少。
「殿下放心,我已第一時間告知知情人莫要外傳。你受傷嚴重,背後必然有威脅之人。」青鸞道。
白玉道:「謝謝。」
兩人再次陷入尷尬的氛圍,無話可說。
青鸞非常有眼力勁:「青鸞退下,請殿下好好休息。」
白玉矜持頷首。
人走後,白玉亦無所事事,便起身觀察起寢殿。
妖宮寢殿比之魔宮更為奢華精緻,而且生機盎然,愈發雅緻。
除了滿屋花草、滿室清香,寢殿最為惹眼的還是一排超大的衣櫃,檀木雕花,花草縈繞,宛若大型的藝術品。
白玉打開衣櫃,琳琅滿目的衣物以顏色鮮艷者為主,粉紅、嫩黃、寶藍、碧綠……比孔雀還要花花,少有幾件黑灰白的暗色調。再看衣飾尺碼,與自己意外契合。
他合上衣櫃,將目光投向書桌,擺的全都是人間話本。白玉無聊,隨意翻看一本名為《俊俏郎君入我懷》的話本。
讀了幾句,便覺不對。郎君敞衣,眼含風情,擁入帳內……後面的描述愈加詳實,白玉看了幾眼,便合上本。
【系統:別介啊,崽,本姑奶奶剛看了個開頭……】
「有孩子在,別教壞孩子。」白玉道。
魔石懵懂:「這歪七扭八、密密麻麻的是什麼?」
想來魔石當是剛幻化成人便被困在迷宮內,連字也不識的。
白玉:「我教你認字。」
這本書不適合,白玉找遍書桌,也沒找到一本正經書。
他望向書架,終於在書架最頂格發現一本《百家姓》。手指一挑,書落於手中。
正在此時,響起叩門聲。
「殿下,該喝葯了。」
白玉「嗯」應一聲,翻開書本,同時青鸞推門而入。
書本內頁一張畫紙飄飄然落於腳邊。
畫中竹林幽深靜謐,清泉流水,一人不著寸縷,正沐浴梳發。
髮絲如海藻,面貌艷麗,身材白皙,腹肌下沒入水中,若有若現,好一張美人沐浴圖。
如果畫中人不是眼前人,那就更好了。
白玉僵愣住,社死啊社死。
倒是青鸞見怪不怪,彎腰撿起畫作,深深嘆了口氣:「殿下於畫藝頗有天賦,但老偷畫在下的裸體,確實令我不勝惶恐。」
白玉臉紅通通,喃聲道:「抱歉。」
看來原主幹這樣的事不是一次兩次了,真叫人惆悵。
青鸞撿畫,自小而上看白玉,睫毛微卷,銀髮不像之前梳得一絲不苟,只高高挽起,幾縷擦過緋紅的面頰,慵懶而誘人。
他知道白羽的面容是極美的,今日方覺驚艷。
本極厭惡鳳白羽這種近乎騷擾行徑的青鸞,往日必收起畫作,將其銷毀。
今日青鸞出乎意料地撿拾起,裝作漫不經心地放到書桌上,不打算收回。
他端葯碗,遞到白玉面前。
白玉瞥一眼美人出浴圖,耳尖更紅,急忙看向葯碗,道:「放這吧。」
青鸞微微挑眉,鳳白羽竟也有拒絕他的時刻。
他拿起勺子,舀一口放入口中,道:「無毒,殿下可以放心喝葯。」
隱秘的小心思被拆穿,白玉尷尬地笑笑,端起葯碗,閉眼灌下去。
好苦,白玉圓臉皺成包子,瞧著有幾分可憐又可愛。
青鸞啞然失笑,溫柔道:「白鶴生氣你砸他的葯田,故意加了黃連。」
「我為什麼砸他葯田?」白玉脫口問道。
青鸞:「殿下想要白鶴製作養顏丸,被拒后惱羞成怒,毀了他的葯田。」
「呃……」白玉摸摸鼻子,嘟囔道,「我不記得了。」
他這副不好意思的神態,青鸞亦覺得有趣。
相較於失憶前任性跋扈的鳳白羽,失憶的鳳白羽不僅會道歉,而且明顯帶了腦子,知道懷疑會有人下毒。
青鸞適時拿出一顆蜜餞,笑著遞到白玉的手裡。
「殿下請用。」
看到蜜餞,白玉愣了一瞬,接過道:「謝謝。」
白玉手指捏了捏蜜餞,拂去上面顆粒狀的白色糖霜,放入口中。甜蜜的滋味沖淡藥味的苦澀,舒展了他一直緊皺的眉頭。
怪不得幽篁喜歡吃甜食,白玉有些理解他了。因為太苦,所以想要些甜。
「殿下嗜甜如命,之前可從未有過撇去糖霜的行為。」青鸞道。
白玉咀嚼的動作一頓。
人的習慣不可能因為失憶而大變。他必須找到足以信服的理由……
白玉睫毛微垂,神色哀傷:「許是被一位愛吃甜食的男人騙了感情,便再也承受不住過於濃烈的甜,潮湧的愛意如同甜食,太甜反而傷人。」
他的話真假摻半,配合真實的難過傷心,絕對影帝級表演。
青鸞明顯被唬住,如精靈般美麗的綠眼睛露出震驚不已的神情。
「殿下出妖界,竟然與人相愛了嗎?」
白玉半垂著頭,低聲道:「一個失去記憶的人,什麼都不記得。此時,有一個男人願意照顧他、包容他,很難不淪陷……」
青鸞試想遇到這種情況,確實情有可原。
但是他仍有些不可思議的荒謬感,甚至內心深處湧起一絲憤怒。
「可是我們才是未婚夫夫!」
白玉震驚地抬頭,青鸞眼神堅定,不似作假。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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