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希望大家都能快快樂樂、健健康康。

白玉從昏迷中醒來,鬆軟無力，肌膚滾燙。

「暗無聲，你放開。」他有氣無力地說道。

石洞內有一處高石,法術一掃，沾滿泥濘的石頭變得澄澈乾淨。暗無聲輕柔地把他放上去，以法陣困住。

「金氣傷人。」清冷的聲音堪稱溫柔。

安頓好白玉，暗無聲手持嗡嗡鳴響的神劍,面對妖神冷聲道：「賜教。」

鳳棲梧笑顏如花：「可憐的金氣被壓制在神劍之中,只能悲憤長鳴。小輩，你最好解開神劍的束縛，不然遲早反噬己身。」

「多謝妖神提點,但吾亦無退路。」

暗無聲話音未落，揮動神劍,劍氣伴隨雷鳴，摧枯拉朽之勢直劈鳳棲梧。

鳳棲梧以數十丈高的火牆抵擋住劍氣，一瞬出現在白玉身側，還未動手，便被同時出現的暗無聲抽劍襲擊,速度極快,鳳棲梧堪堪閃過，衣袖被劃破。

她神色一凜,眼前之人的進階竟在她之上。鳳棲梧面容凝重，雙手一揮,數支金紅翎羽化作數不勝數的火焰,席天滿地充斥山洞,火花點燃洞中枯草,洞內濃煙滾滾,看不清人影。

兩人於暗色里相鬥，只看得見紅金的靈氣閃光。

【系統：白玉，我給你力量，趁現在逃出去。】

噴涌的熱意自丹田處湧起，白玉霎時靈力充沛，恢復了行動力。他運起全身靈力，擊碎禁錮，飛也似的欺身加入戰局，被妖神一掌揮出洞外。

「去搬救兵。」

白玉自知修為有限，立刻密信傳語幽篁，連接數次才通。

幽篁正與巫勻密語商量契約內容，收到白玉的傳音「速來，救人」，結印出現在白玉面前。

他神色慌張，急忙問道：「白玉，你沒事吧？」

「妖神有事。」白玉並不廢話，握住他的手，立即返回洞內。

此時山洞便做火的海洋，妖神唇角溢血，暗無聲不見蹤影。

「他察覺到幽篁的氣息，跑了。」

暗無聲現在的境界不足以和幽篁抗衡。

幾人回到妖殿，隨即四位風格各異的美男子姍姍來遲，皆是鳳棲梧的侍夫。鳳棲梧感應到翎羽的信號，先行一步，他們修為遠不及，所以來得慢了些。

白玉是喝了元九給的茶才陷入昏迷，元九的嫌疑最大。元九見事情敗露，毫不猶豫地承認了。

他將元九交給青鸞處理，而後正式向妖神提出退位的辭呈。很顯然，青鸞比他更適合做妖王。

鳳棲梧爽快地同意了。

青鸞低聲道：「你不必如此。」

「我必須如此。」白玉異常堅定，猶豫著又說了一句：「青鸞，不管你明不明白，我要告訴你，你愛的鳳白羽已經死了。」

青鸞定定地注視著白玉，沒有說話。他在心底暗自嘆息：白玉，是你不明白。

「好，我知道了。」青鸞的聲音輕若飛絮。

處理完元九的事情，鳳棲梧輕聲道：「白羽，你的氣息有點熟悉的味道。反倒不像之前的你。」

當初選擇鳳白羽作為妖王，全憑那身純白柔軟的毛髮。對於鳳白羽的能力、性格，鳳棲梧並不關心，也不熟悉。

白玉沉默，他確實不是之前的鳳白羽。

「妖神大人，據我所知，五行靈力皆被迫囚於各地。冒昧問一句，您也受到什麼禁錮嗎？」白玉好奇問道。

鳳棲梧點點頭，亦不隱瞞。

「我誕生時，不過是個無所知的小女孩。那時的妖王收養了我，我在妖族長大，非常喜歡這片土地及居住的族人。後來，妖王去世前告訴了我的身份真相。

彼時四靈已被囚困，我去到哪裡，只會被捕捉。因此為了自保，也為了養育我的妖族，我和妖王立下誓約：世不出妖界，妖界內我享有至高的權利，誓約的有效期直到有五行本源得到了自由。」

她瞥了眼魔石：「看來我已經自由了。」

鳳棲梧受了重傷，沒有與白玉閑談更多，急需閉關恢復修為。

白玉回到寢宮，靜坐許久，直到日落斜陽，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問道：「阿姐，你是不是上任妖王鳳酌花？」

【系統：你為何這樣想？】

「我第一次使用鳳凰翎羽，是在惜福鎮救幽篁。第二次使用翎羽，是在對付妴胡，那時你說我「應該」有翎羽，是根據「妖王該有妖神贈予的翎羽」推測的結果。但第一次使用后，你卻沒有意識到我的妖王身份。因為那支鳳凰翎羽，不是鳳白羽的，而是屬於上任妖王鳳酌花的。而且，你對妖界的熟悉程度遠遠高於其他各族……」

【你猜得沒錯，我確實是鳳酌花。】

白玉更加迷惑：「為何你那麼熟悉我？為何你懂現代的辭彙？」

【鳳酌花微微嘆息：說來話長，你找幽篁一起聽吧。】

白玉傳信幽篁，兩人對面而坐。

「阿姐，你講吧。」白玉道。

【其實我一直不知該如何說起……我怕失去摯愛之人。】

知曉系統是鳳酌花的靈魂，幽篁的心中便有了定論，他直接問道：「你的所愛之人正是暗中推我往滅世之路越行越遠的人……柷蓮，對嗎？」

【鳳酌花微微一愣：你猜出來了。】

「是。」

幽篁拿出折斷的生命樹簪，解釋道，「魔石說冒充我的人是木靈氣，我便懷疑是柷蓮。聯想到生命樹的突然暴動，柷蓮及時出現，我更確信了幾分。之前白玉一直很喜歡帝姬贈予他的生命樹簪，後來跳弱水留下半截斷簪。我只注意到……斷尾。」

幽篁說到最後兩字里，眼裡閃過痛惜。

他頓了頓，繼續道：「我沒關注斷簪。直到昨夜與你對話后，取出斷簪，細心檢查后發現截面有極細弱的木靈本源氣息……」

幽篁用靈氣剖開樹簪，一縷木靈本源緩緩散逸。

「這縷本源里被施以「怨恨自毀」的咒語，生命樹長期在這種力量的影響下才爆發。柷蓮利用生命樹引誘帝姬，重新化作帝台漿……他一直在圖謀五行本源的力量！」

「怪不得當時被你誤會，我第一反應是心灰意冷地承認，甚至跳弱水自殺，而不是奮力起身打腫你的臉，罵你個棒槌。」

白玉恍然大悟。當時腦袋被生命樹簪劃破，時不時嗡嗡鳴響，讓他做出自毀傾向的決定。

幽篁心臟驟然一疼，認錯道：「對不起。」

【鳳酌花長長嘆氣：我沒想到柷蓮會差點害死白玉……柷蓮做這一切，並不是為了圖謀本靈力量，而是想要幽篁毀掉整個修真界……】

【百年前，我與柷蓮在人間相戀，後來他回佛台，向佛門掌門自請還俗，被關禁閉。我便偷偷跑到禁閉去看他，被發現。他以放柷蓮還俗為由騙我入法陣，說此法陣得證真心，若我和柷蓮當真恩愛，他便放柷蓮還俗。我不知道柷蓮是木靈本源，佛門根本不可能放開他。入陣后，被害得魂飛魄散……】

白玉疑惑：「那你現在是？」

【我是兩百年後、被柷蓮重新復活的靈魂。我不知道兩百年間具體發生了什麼，醒來時，柷蓮渾身浴血，奄奄一息。我被縛在蓮花燈，魂體虛弱，無法現身，也無法言語，只能聽他訴說兩百年間的籌劃。

他告訴我，他以九蓮燈收集了我的一縷殘魂，再把九蓮燈置於佛像前的案台，偽裝成普通蓮花燈，受佛門子弟日日叩拜誦經，讓他們恕罪。水靈本源有溫養靈魂的作用，他便設計帝姬化為帝台漿，以水靈本源滋養我的靈魂。

柷蓮厭惡千年所受的桎梏與剝削，甚至厭惡到討厭身為木靈本源的自己。

他認為若不是自己的存在，我便不會死。如果沒有五行靈力存在，修士們也不會為爭奪靈源互相傾軋，也不會自覺高人一等，任意踐踏普通人的性命。所以他想毀了五行靈源，毀了修真界。】

幽篁突然出聲：「他成功了。」

【是的，他告訴我，他成功了。他說，他僅改動了一個字，便讓這荒謬的修真界徹底自毀，讓這群自私卑鄙的修士們自食惡果。】

【鳳酌花頓了頓，繼續道：柷蓮與天機老人為好友，預言是他們一同推衍出來的。在預言出現后，柷蓮殺了天機老人，改了預言的一個字，真正的預言是「重瞳現，解五行之運，乃為救世者。」】

萬籟俱靜。

白玉腦子一片空白，說不出什麼感覺，只能想到兩個字「可怕」。

他看向幽篁。

幽篁面容沉靜如霜，他的身體卻在顫抖。

白玉握住了他的手，無聲安慰。

【鳳酌花亦覺得荒謬，聲音放低許多：重瞳者可以解開五行被囚困的命運，讓五行靈氣重新流通運轉，世界便會從末法時代復甦……

而柷蓮根本不信任修士們的善心。

他認為即便五行靈源重新運轉、靈氣復甦，人心不足蛇吞象，這個世界只會變得更加傾軋，甚至因為大家修為提升了，牽連更多無辜的普通生靈。所以他打算與老天賭一次，想看天道憐憫能否戰勝人性的虛偽卑鄙。

事實結果，人性的險惡遠勝於天道的安排……僅僅改了預言里的一個字，本該是救世者的人受盡磨難，父母被殺、親族背叛，終於被逼迫成了滅世者。

柷蓮是罪魁禍首，但其中又有多少自詡正義的幫凶。】

「所以我活該成為一場賭注的砝碼？我的父母又何其無辜……」幽篁憤怒無比。

【鳳酌花啞聲道：對不起。】

從一開始，便註定柷蓮的罪孽無法洗清。

【兩百年後，我的靈魂藉助帝台漿最後的靈力得以蘇醒。幽篁以己為身引爆五行，我看到人世間最後的一幕。天崩地坼，修士們盡數化為塵埃，再無修真界。五行崩潰產生的巨大力量，撕開時空裂縫，我的靈魂被吸到了白玉的世界，困在玻璃珠內。】

「那顆蓮花琉璃珠？」白玉問道。

【鳳酌花：是的，我陪你長大，雖然你感受不到我，但你並不孤單。你為救落水兒童，靈魂即將離體。這一刻，我掙脫了束縛，不知為何再次出現時空縫隙，我能感覺到縫隙內的世界是我原本的世界，所以攜著你的靈魂一起穿過了時空縫隙……】

【醒來時發現，你我都依附在無主的狐狸身上，三里開外便是年輕樣貌的幽篁。你醒了，我不知道該向你如何解釋，也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接受拯救世界的負擔。

正猶豫著，你問我是否為「系統」時，我承認了。我想，你把此當做一個攻略遊戲，無論能否挽回滅世的幽篁，不知真相的你便不會有負擔。】

白玉急切問道：「那所謂的「狐狸精系統」，蹭陽氣的靈力又從何而來？」

【鳳酌花緩緩開口：那是我的靈魂靈力。我以為原身是沒有靈力的玄陰狐狸，要想恢復人身，必須要修鍊。所以想了這樣的辦法，你可以修鍊，也可以多接觸幽篁。你體內金丹包裹的那朵火焰，便是我靈魂本體的存在。】

「如果是這樣……如果是這樣……你說我修成元嬰之日，你會離開，是不是意味著你再次魂飛魄散？」白玉哽咽地問道。

【鳳酌花沒說話。】

白玉：「這本來是你重生機會，為何要讓給我？！不該是我活的……」

【因為我愛你啊，玉崽。我看著小小的你一步步努力地成長，像棵被遺忘的小樹苗，無人澆水，無人過問，便在風雨中，在陽光里，一點點變得高大，成為善良而溫暖的存在。我不希望你消失，我像媽媽一樣愛著你。】

【崽，你不要難過，是我要感謝你。柷蓮這一路走得太錯、太遠，謝謝你替我阻止了幽篁，終結了這場浩劫，沒有讓滅世的悲劇發生。】

幽篁把泣不成聲的白玉攬入懷裡。

冥冥之中，他重生回到二百年前，遇到白玉。

他們是陰差陽錯的命中注定。

「你想做什麼？」幽篁問鳳酌花。

【我想去見柷蓮。】

「好。」

——

九蓮佛台，還是懸崖的那角禁地，柷蓮仍舊如一輪朗月，清雅聖潔。

「幽篁，你該知道，現在你並不是我的對手。」

柷蓮眼神略過白玉，由衷說道，「我很慶幸，有這麼一個人讓你放棄了滅世。」

「但你與天道的賭注卻輸了。」幽篁道。

柷蓮遠眺，望著無盡的暗夜星辰：「我早已無所謂輸贏。你不該來，我會殺了你。我還不能死，我欠一個人的命，我要救她。」

「你要救的人是我嗎？」銀鈴般的輕笑聲，帶著幾分久別重逢的喜悅與哀傷。

柷蓮聖潔無波的眼眸終於浮動出屬於人的情緒，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白玉，喃喃出聲：「酌花……」

鳳酌花一旦搶佔身體，白玉異世的靈魂極有可能被天道抹殺。她與柷蓮無法見面，但能再次說上話，已然滿足。

突然，白玉想到粉紅珊瑚海。鳳酌花的靈魂曾出現在幻境里救出白玉，或許鳳酌花可以在幻境中與柷蓮相見。

三人一魂很快抵達珊瑚海，如夢如幻的粉色珊瑚安靜而美麗。

白玉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繼續之前的幻境：參加學校百年校慶，作為優秀校友剛發表過演講，正牽著老公「幽篁」的手走在校園路上。

不知道阿姐和柷蓮見面了沒有……

「寶貝，不要難過。」幽篁問道。

他很悲傷嗎？白玉摸了摸臉頰，摸到一片冰涼的水漬。

幽篁輕柔地為他揩去眼角的淚珠，低聲道：「不要哭，我會心痛。」

白玉細細瞧夢裡完美的幽篁：溫柔體貼的性格，加上俊美冷酷的面容，簡直完美！

「不哭，不哭，我們回家吧。」白玉笑著，與幽篁十指相扣。

他們一起回到家，看了一集搞笑的綜藝，哈哈大笑。

幽篁要去廚房做飯，白玉阻止道：「不做飯了，我們點外賣。」

難得在夢境里回到現代，他不得把最愛的食物點一遍？對，還有飲料！各種各樣的飲料。

白玉拿起手機，瘋狂戳戳戳，這邊剛點完，門口便想起門鈴。各色的美食、飲料堆滿大大的圓桌。

「快吃！」白玉眼睛放光，埋頭苦吃。

百忙之中抬頭，見幽篁慢條斯理地挑著魚刺。

他定的酸菜鯉魚，鯉魚刺多，幽篁不緊不慢，連最細小的魚刺都剃除乾淨。肉刺分離，嫩白的魚肉整齊地碼在盤子里。

「你這樣吃，酸菜的汁水都控幹了，沒味道。」白玉嘟囔道。

「扎到魚刺會很疼。」幽篁細緻地挑出魚刺，舀了勺湯汁淋在嫩白的魚肉上。

白玉眨眨眼：「幽篁？」

幽篁抬頭，眼神溫柔，眼底壓抑著幾分愧疚。

白玉張開雙臂，抱住他。

「真好，是真的幽篁。」

白玉樂呵呵地吃完幽篁為他精心挑過刺的魚肉，介紹起喜愛的食物。

「烤鴨，外酥里嫩，配上醬汁和蔥白，香得簡直不得了。你嘗一口……」

「黃燜雞，這家最正宗。」

「番茄牛腩，嫩滑的牛腩、酸酸的番茄汁，配米飯我能狂炫兩碗……」

……

幽篁順著他的介紹，一一夾菜品嘗。

其實大多數他都吃不出味道，就像在嚼紙。幽篁沒有吃過這些菜，自然不知道這些菜的味道，只能憑想象，然而他的想象力也是貧乏的，所以吃不出味道。

正如剛才的什麼電視綜藝，白玉世界的笑點，幽篁根本無法聽懂。看著白玉哈哈大笑，幽篁不自覺也隨著他微笑。

「好吃嗎？」白玉眼睛亮晶晶地詢問。白玉總毫不保留地分享快樂。

幽篁笑道：「好吃。」

飯近尾聲，門鈴聲響了。

白玉開門，鳳酌花一襲古裝紅衣，手提蛋糕，笑吟吟道：「玉崽，我來給你過生日，雖然距離你二十一歲的生日還有八個月零三天……我們提前過！」

他的生日……白玉自己都快忘了。

「快進來。」白玉瞥向鳳酌花身後，空無一人。

鳳酌花小聲嘀咕道：「我沒讓他來，他是幽篁的仇人。你放心，我們在幻境里重溫了以前的時光，我踏著火焰，像蓋世英雄一樣，從九蓮佛台的禁地里解救出了柷蓮。柷蓮在漫天盛開的粉蓮花里說「愛我」，我們結婚，還生了一對龍鳳胎，老好玩啦……」

一切的遺憾在短暫的幻境里得到圓滿。

擺滿殘羹冷炙的桌子上空出中間的位置，將裝點著可愛紅花的樸素蛋糕擺了上去。

白玉記得這個蛋糕。

十一歲那年，他到同學家參加生日聚會，看到的這款蛋糕。恰巧，那天也是他的生日。

白玉回來后，躲在被窩裡偷偷哭泣，世界上沒有人會記得他的生日。

原來一直有人記得。

鳳酌花點上蠟燭，給白玉戴上寫著「生日快樂」的紙金冠。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白玉生日快樂……」

鳳酌花唱起生日快樂歌，完全不懂的幽篁局促地、磕磕絆絆地跟唱著。

白玉閉上眼，在心中許下人生第一個生日願望：「希望大家都能快快樂樂、健健康康。」

他睜開眼，看著最愛的兩個人。

「吹蠟燭吧。」鳳酌花明艷的臉寫滿柔情。

白玉鼓足一口氣，吹滅了搖晃的燭光。

作者有話說：

快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