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知道啦,知道啦。
這是人間的一處村莊,已經半年沒下雨。
土地乾裂,地里的麥子枯萎,盛夏的樹葉因缺水而發黃,紛紛掉落。就連井裡也打不起水來,人們往往要徒步幾十里,到更深的老井裡提水。
村民們正在進行活人祭祀,把幼童幼女捆綁在竹排之上,村民們圍繞竹排,跳著進行古老而怪異的舞蹈,口中悼著奇怪的咒語,混合祭祀童子的嚎啕大哭,越發可怖。
祭舞結束,有人手拿火把,準備在乾涸的河床上燒死幼童幼女。
就在此時,一陣風吹滅火把,幼童幼女的繩索鬆了,孩子哭著奔向父母,相擁而泣。
兩名男子從天而降,一威嚴一穠艷,皆好看得不似凡人。
村民們紛紛跪地,高呼:「神仙顯靈。」
白玉面容冷肅:「活人祭祀殘忍無比,以後嚴禁如此!」
村民們面面相覷,有人低聲道:「這是祖宗傳下來的辦法……」
「荒謬!」白玉怒罵道。
登時四周燃起幽幽藍火,嚇得種村民紛紛磕頭認錯。
村長顫巍巍道:「天上已經半年沒下雨了,請火神大人莫要再懲罰我們……」
幽篁施展靈力,天上頓時濃雲密布,電閃雷鳴,下起瓢潑大雨。
「神仙顯靈……神仙顯靈……」
他們再一抬眼,哪裡還見二人的影子。
白玉與幽篁坐在樹榦上,望著光罩外紛紛揚揚的雨,微微犯愁。
「從妖族魔族找個水系來吧……這點子雨解不了旱情。」
他和幽篁都不是水靈根,施法降落的雨量有限。
幽篁安撫地摸摸他的腦袋,道:「恐怕得找幾十個水系。」
白玉狠狠白他一眼:「找還是不找?」
「找。」幽篁啞然失笑,湊到他耳邊輕聲呢喃,「夫人發話,別說幾十,幾百為夫也定是要給夫人找來的……」
一月前,兩人在魔族舉行了婚禮。
白玉現在是他名正言順的道侶,每每想到此,幽篁的眉眼儘是溫柔的笑意。
「小白,我愛你。」
幽篁側頭捧住白玉的臉頰,黏黏糊糊地親上去。
他太笨了。
直到小白拉著他看了齣戲摺子,才明白說愛的重要性。
戲劇也不複雜,講的是一對夫妻先婚後愛,明明相愛卻總不說,有誤會也不解釋,最後分道揚鑣、錯過彼此的故事。
看過戲后,幽篁嚇得冷汗涔涔,恍然意識到他還沒對白玉表達過愛意。
正值元宵燈節,幽篁也不知怎麼的,腦袋突然靈光起來。在兩人暫居的院子里掛起九百九十九盞親手製作的燈籠,取意長長久久,每盞燈籠都寫著一句「我愛你」,向白玉表達了愛意。
小白接受了遲來的表白,兩人得以順利成婚。
他的小白怎麼可以這麼好?
想到此,幽篁抱緊白玉,加深了吻。
白玉眼尾泛紅,嗚嗚抗議。嘴巴親得好疼……要腫了……
眼看幽篁的手越來越往下,揉搓越發曖昧,白玉不免想到成親一月來的混沌生活…他快要被幹死了。
修真什麼的,也有不好的地方,法術一施,疲乏全消。特別是兩人的體質如此契合,白玉一個月幾乎沒出過寢殿門。
即便身體受得了,精神上著實吃不消。
白玉軟磨硬泡,好不容易把人拽出來,可不是換個地方玩更刺激的。
在他持續地抗議下,幽篁戀戀不捨地鬆了口,赤金眸子清潤帶水,委屈道:「小白,再親一刻鐘,我保證只是親親而已。」
「滾!」被騙了一次又一次,白玉可不會再上當。
幽篁只好執起白玉的手指捏玩,從指根一點點捏到指尖,放到嘴邊親了親。
忽然間,傾盆大雨衝破結界,反應不及的兩人人被沖成了落湯雞。
「哈哈哈……」
少女的聲音清脆悅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二人知不知羞人?」
宮裝少女一襲明黃錦衣,光華四照,身後跟著俊美的男子,正是帝明珠和瞻雲。
幽篁揮了揮衣袖,兩人衣裳霎時恢復乾淨透爽。
甜蜜的二人時光被打斷,幽篁臉色陰鬱,倒也沒出言訓斥。
「好久不見。」
白玉有些高興,拋出一壺貼著「囍」字的酒,「邀請你來參加我們的婚禮,怎麼沒來啊?」
帝明珠接過酒,不好意思道:「我打仗去了。」
「打仗?」白玉有了興緻,「你且說說。」
四人便全都坐在樹杈之上,帝明珠和白玉緊挨著,旁邊各坐著一笑面臉一黑炭臉。
帝明珠:「我把水晶宮打了下來,從此後我便是海族至高無上的女王大人……」
白玉覷瞻雲一眼,對方沖他無奈地笑笑。海族倚仗於帝明珠良多,理應以她為尊。只可惜他爹不同意,雙方打了一場,而瞻雲身為海族太子卻做了內奸。如今他爹退位,每天閑來無事養養魚,也挺好。
帝明珠眯眼道:「你看瞻雲啊,他現在是我的小奴隸。」
白玉眨眨眼,怎麼這兩位比他和幽篁還慢,到如今還別彆扭扭的。
白玉讚歎道:「你真厲害。」
帝明珠高興地搖晃著雙腿:「棲梧姐姐做妖神,我們倆一個火一個水,我也不能差啊。對了,棲梧姐姐現在忙什麼呢?」
「棲梧姐來魔界參加婚禮,看上魔界的一位小魔將,正哄著人家做她的侍夫呢。」白玉笑道。
「侍夫?」
帝明珠雙眼瞪大,驚嘆道,「我怎麼沒想到呢……我應該也有幾個侍夫……」
「咳咳咳……」瞻雲狂咳嗽起來。
帝明珠嘟了嘟嘴,橫他一眼。
瞻雲眸色一暗,低頭不語,像極受氣的小媳婦。
白玉趕緊轉移話題:「金靈和魔石才好玩呢。金靈之前稱魔石為「哥哥」,你知道吧?結果現在反過來,魔石稱金靈為「哥哥」。」
「那小魔童能答應?」
「金靈考取了某國的狀元,裝作普通人,為官為民感受生活。魔石太懶,沒認全字。金靈忍無可忍,封了魔石的靈力,帶在身邊,讓他去學堂學習,天天被老師打板子,哭著喊著向我告狀……」
帝明珠捧腹大笑:「那你可別管他。」
兩人聊天,不知時辰。
漫天大雨停了下來,出現一道彩虹,半圓形的弧度剛好掛滿半個天空。
白玉道:「這雨怕是不夠緩解旱情。」
「這不有我嘛。走,我帶你去施雨。」
帝明珠拽住白玉,向彩虹的方向飛去。她要和白玉坐在虹橋上,繼續聊天。
半黃搖晃的樹葉下,幽篁與瞻雲大眼瞪小眼,看對方不甚順眼。
幽篁還記得瞻雲要娶白玉的話,想起來就慪氣。更何況要不是帝明珠送給白玉的那棵破簪子,白玉何至於被其中的怨念影響,同他決裂、又跳弱水。
幽篁仍舊記得白玉說的那句「我不愛你」,自那以後,白玉也再沒對他說過「愛」。
嗯,他就是牽怨,就是記仇。
雨水又開始嘩啦啦地下,兩人抬頭看向坐在虹橋上的人,都不覺溫柔了眉眼。
幽篁冷聲道:「你向帝明珠表明心意了嗎?」
瞻雲微愣。
幽篁輕蔑地冷哼一聲,生出些許驕傲。
「愛是要表達的,你不說,她又如何得知。」
瞻雲眼眸驟然緊縮,忽而豁然開朗,誠意道:「謝謝。」
幽篁突然起身,瞬移出現在虹橋上,將白玉往自己身側拉了拉。
說話就說話,咬什麼耳朵,遠處看就像在接吻,差點把他嚇死。
幽篁彎腰,蜻蜓點水地親了親白玉。
「這還有旁人呢!幽篁你到底知不知羞?」帝明珠憤怒地叉腰。
「我們,拜過天地的正經道侶。想怎麼親就怎麼親,外人管不著。」幽篁不咸不淡地說道。
白玉麵皮緋紅,拽了拽幽篁的衣袖。
「走瞻雲有話給你說。」
幽篁揮了揮衣袖,帝明珠眼前架起一道彩虹,瞻雲站在虹橋另一端,注視著她,緩步向她走來。
帝明珠猶豫片刻,也向瞻雲走去。
幽篁攬住白玉的腰身,將他貼進懷裡,低聲道:「不想你和旁人站在虹橋上,只希望你和我站在一起。」
「醋精。」白玉耳熱道。
白玉看向帝明珠和瞻雲,兩人站在虹橋中間不知道說了什麼,接著擁抱親吻。
「你對瞻雲說了什麼?」白玉好奇地問道。
「說了愛。」
白玉頓時黑了臉。
「逗你的……」幽篁勾唇笑道,「我告訴瞻雲要把愛意要說出來。」
白玉緩和了臉色,瞪他一眼。
幽篁低頭,在他耳邊不停重複著「我愛你」,溫柔又繾綣。
白玉手持樹簪,揚手輕打了下幽篁的額頭:「知道啦,知道啦。」
再這麼說下去,耳朵都要起繭了。
幽篁看到突兀冒出來的樹簪,笑意瞬間凝固在臉上。
「你又哪裡來的生命樹簪?」
白玉晃了晃手上的簪子,笑道:「明珠送我的新婚禮物,她知道我喜歡……」
幽篁:「不行!」
「怎麼啦?生命樹已經褪去怨念,成為一棵自由自在的海樹了。這麼好看的簪……啊——我的簪子。」
幽篁手指一挑,生命樹簪從白玉手中飛出,不偏不倚地重回帝明珠手裡。
他把一直找不到合適送出的狐狸含珠粉玉簪,插到白玉的銀髮間,咬牙道:「戴這個。」
白玉摸了摸發簪,珠子散發著瑩潤的金光,是幽篁之前的金丹。
「你何時準備的?」白玉問道。
這些時日他們晝夜不離,幽篁該沒機會準備驚喜才是。
幽篁不願多提從前,含糊道:「很久之前。久到你還願意對我說「愛」……」
白玉挑挑眉:「你在向我抱怨嗎?」
「不。」
幽篁抵住白玉的額頭,肌膚相觸,溫熱的吐息交纏,眼裡只有對方。
「我在討賞啊,我親愛的小狐狸。」
白玉彎了彎眉眼,踮腳親吻幽篁,唇邊溢出三個字。
「我愛你。」
從來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