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141章
五月中旬,一封緊急軍情由八百里加急送進上京城。
兵部尚書賀嚴明在看過奏報之後,面色驟變,當即進宮。
這封軍情里說,南疆六十萬大軍壓上大夏南境。
與此同時,南疆攝政王女新月公主向大夏遞出國書,國書中有言:
「大夏背信棄義,不睦友鄰,任由太子妃秦煙攻佔西戎。大夏的舉動傷了鄰國的心,也讓南疆對自身安危無比擔憂。」
「南疆對大夏侵略西戎的舉動表示強烈地譴責,若要南疆退兵,大夏太子妃需即刻帶兵離開西戎國境,還西戎國體健全。」
而同樣向大夏遞交類似內容國書,譴責大夏入侵西戎舉動的,還有另外幾個鄰國,包括突厥、高麗和東夷。
益州蕭太后也遞出文書,同樣是譴責太子妃秦煙在西戎的動作。
蕭太后稱:「太子妃秦煙恣意妄為,置大夏於險地,實屬妖妃,當廢出皇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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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數封彈劾太子妃秦煙的奏摺被呈上御案。
奉天殿大朝會,惠帝坐在御座之上,皺眉聽著下方朝臣的爭論。
「太子妃此舉的確莽撞,西戎併入大夏,各國局勢的平衡將被打破,這是惹了眾怒。」
「西戎並不富庶,那地方拿下來又有何用?不過平白惹他國口舌罷了。」
「當年大夏只對抗西戎和突厥都如此吃力,如今南境若真的開戰,且不說還有東面的高麗和東夷虎視眈眈,形勢對大夏來說,很是嚴峻啊。」
「大夏去歲才遭受了糧荒和水災,又有十幾年征戰導致的國庫空虛,今年的秋收還未入庫,此時大夏若被動開戰,情況不容樂觀。」
「太子妃未得上令,擅自帶兵入西戎,至大夏陷入如此境地,平西軍主帥責無旁貸,鎮國公和太子妃當一併懲戒,對此事給出交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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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在奉天殿內文官一側末端的王靜宜只是靜立不語,她並未打算同御史台其他多位官員那般在殿上出言發表看法。
王靜宜清楚,彈劾太子妃的奏章多數是由御史台上疏,且今日大殿上出言指責太子妃的官員里,許多都屬父親左相一派。
如果她沒有猜錯,這些人的舉動背後,是梁王封逸。
王靜宜對有關於那位太子妃的所有事情都很是謹慎。
太子妃秦煙在之前所表現出的勢力就不容小覷,不論是牧蘭馬場,餘慶豐錢莊,還是固城城主的身份,隨便撿一個出來其分量都夠驚人。
此次能兵不血刃讓西戎主動併入大夏,更能說明太子妃背後的實力深不可測,這絕對不是一個由得他們這幫朝臣拉踩的主兒。
更何況,還有太子殿下。
今日出言站在太子妃對立面的官員,有的是因為南疆突然發兵,以及別國對大夏的譴責而慌了神,妄圖追責太子妃以擋災。
但王靜宜毫不懷疑,若待太子封湛回京,這些人今日的舉動,定會被太子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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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的武將多數都被派了出去,今日大殿上的武官本就不多,他們又沒有舌燦蓮花的本事,只能扯著嗓門兒同彈劾太子妃的官員們爭地面紅耳赤。
文官里也有認同太子妃做法的,也參與了論戰,一時間整個大殿人聲嘈雜,爭論不休。
而當兵部尚書賀嚴明開口時,眾位官員都瞬間止了聲,畢竟這事,兵部最有發言權。
賀嚴明向御座上作了一揖,而後道:
「十幾年前,突厥來勢洶洶,突犯我大夏北境,打了朔北軍一個措手不及。」
「而原本準備馳援朔北的平西大軍卻被西戎邊軍拖住,大夏北地連失十幾個軍鎮,朔北軍被迫退回同關。」
「有同僚說西戎於大夏無用,但你們何不想想,若西戎併入大夏,平西軍自可不困於蕭關,也不必如現在這般只能假借固城才能將防線外擴百里。」
「若平西軍沒有了西戎的牽制,那麼,朔北大軍和平西軍可兩方馳援,突厥鐵騎又有何懼。」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太子殿下在離京前,給了平西軍主帥自行調動兵力的許可權,這個事情兵部上下皆可以為證。若要因駐軍西戎一事對鎮國公追責,大可不必。」
「而據兵部得到的消息,此次西戎政變,前西戎王幼子登基上位,這位新晉西戎王主動宣稱併入大夏,又如何能算作太子妃攻佔西戎?」
「在此多事之秋,身為大夏人本應共對外敵,又怎能窩裡斗,長他人志氣?」
賀嚴明這番義正辭嚴,有理有據的鬼話,連他自己都不信。
什麼主動放棄國體,併入大夏?
那個新晉西戎王是傻子才會未戰先降吧。
太子妃秦煙定是武力脅迫了西戎王室,不然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不過這麼短的時間,在西戎發動一場宮變,強迫西戎併入大夏,內中兇險,賀嚴明卻是想想都心驚肉跳。
太子妃秦煙,當真奇女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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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嚴明話畢,殿內靜默了片刻,而後陸續有人壓著聲討論,倒是沒了之前那般劍拔弩張。
兵部有個官員開口道:
「如今最麻煩的是南境局勢,平南伯的兵力分了一部分去益州塘關鎮守,恐怕應對南疆的六十萬大軍甚是吃緊。」
此言一出,殿內又是瞬間沉默。
片刻后,文官中有了聲音:
「臣提議,晉王或梁王可前去南地就藩,徵調兵力,同平南伯一同鎮守南境。」
「臣附議。」
「臣附議。」
……
若有細心的人如王靜宜之流,則會發現,提議親王就藩南地,以及贊同此提議的朝臣,同方才彈劾太子妃那批,相差無幾。
王靜宜心中冷意突升,父親和梁王,這是要做什麼!
此時又有人提到:
「但南地,除了揚州以外,土地都較為貧瘠,作為蕃地……」
此時梁王封逸跨步站了出來,向御座行禮道:
「父皇,兒臣自請前去荊州就藩,以協助平南伯防守南境。」
梁王話落,殿內都是一片贊聲。
梁王真是大義啊!
而晉王封羨只是立在原處沒有做聲,朝臣們也都習慣了晉王近期的表現,似乎除了京兆府的事之外,晉王對旁的政事毫無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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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從宮中頒出三道聖旨。
其中兩道聖旨上言:
「晉王定封地於豫州,梁王定封地於荊州,兩位親王由欽天監擇日完婚,而後即刻就藩。」
而另一道聖旨則頒往了寧王府,讓寧王前往先帝為其定下的封地青州。
此次寧王終於能離京,還得有賴於晉王和梁王就藩一事。
都是親王,沒道理侄子都去蕃地了,王叔還被久困在上京。
值得一提的是,前段時日揚州刺史林輝的女兒林妙至上京,原本是已同晉王封羨談妥,為成為晉王側妃做準備。
但林妙「偶然間」遇見了梁王封逸,二人情投意合,竟死活不再嫁給晉王。
最終,林妙被梁王封逸請旨賜為梁王府側妃。
晉王封羨對梁王的橫刀奪愛沒甚反應,林妙,本也不是他所「愛」。
而封逸也應該知道自己同林妙的事,只要封逸自己不在意,又同他封羨何干?
左相對此也沒有表態。
親王除了正妃,遲早都要定側妃。
更何況,揚州刺史么……
只梁王正妃王靜妍聽到這個消息后很是不豫,她幾次三番要見林妙,都被梁王的人阻攔。
王靜妍心中暗恨:
這林妙,在揚州時,先是勾搭太子殿下不成,之後爬上晉王的床,如今又嫁梁王,真是好大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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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太子封湛離京前往朔北后,惠帝重新執政,但在處理政務之餘,惠帝卻一心撲在煉製能強身固體,重返青春的丹藥上。
惠帝不會承認,他是受到了北梁帝蕭潛和沈時英的狠狠刺激。
惠帝白日里除了在御書房就是在丹房,這才復寵的寧嬪閑暇就多了,她只夜晚才會被惠帝召去。
這日,寧嬪無聊閑逛到御花園時,卻不小心聽了一耳朵牆角。
「那寧嬪幾經聖上冷落,又幾經復寵,當是有大造化之徵兆啊。」
「誒,你說徐婕妤的死,會不會同寧嬪有關?」
「這話可別亂講。」
「這宮裡,也就寧嬪同徐婕妤最不對付,寧嬪一復寵,徐婕妤就死得不明不白,不難讓人多想吧。」
「你這話到此為止,言多必失。給你說個小道消息,不過不知是真是假。」
「什麼消息,快說快說。」
「我聽說啊,太醫院的人在往寧嬪那裡送安胎藥。」
「安胎藥!你是說?」
「萬一那位真懷了龍嗣,死一個徐婕妤又算得了什麼。」
「這宮裡的女人可是好多年都沒有懷過龍胎了,寧嬪若真的懷上了,那真是走了大運。」
「咱要是遇上那位,可得躲遠點,要是冒犯衝撞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是是是……」
兩個聲音逐漸走遠,不多時,停在一叢翠竹后的寧嬪由宮女扶著緩步走出。
寧嬪步子極慢,她面上不辨喜怒,但心中卻是涼意一片。
她的確是再復聖寵,是在華陽長公主沈時英離京和親北梁之後。
聖上讓她每日穿紅裙,若不是她懷了身孕,聖上甚至還要讓她學武。
寧嬪心裡清楚,聖上對她的要求是為了什麼。
呵,自己就是沈時英的替代品。
至於徐婕妤之死,聖上未必不知道是自己動的手,卻放任不管。
寧嬪能掂量她的身份,聖上哪是在容自己放肆,聖上能容的,只是作為沈時英替身的自己。
寧嬪停步,她低頭輕輕撫摸依然平坦的腹部。
聖上告訴她,想要她生下一個女兒。
而寧嬪自己知道,聖上未說完的後半句則是,讓她生下一個像沈時英的女兒。
思及此處,寧嬪唇邊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會不會像沈時英,她不知道,但這孩子的父親,究竟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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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戎王宮,議政殿。
沈辭皺眉向秦煙開口:
「煙煙,太子來了消息,他極力反對你的計劃。」
「太子不會允許你以身犯險,兄長我也不是很放心,煙煙,計劃是否要做調整?」
秦煙將手中的輿圖放到一邊,看向沈辭:
「突厥人實力強大,且生性兇殘,就算是大夏同北梁合力對抗,也很是吃力。」
「擒賊先擒王,只有用最快的速度幹掉突厥可汗阿史那契骨,讓突厥成為一盤散沙,才能將代價減到最小。」
「我意已決,不必多言。」
「西戎政局不穩,沈辭你就帶兵留守西戎,照計劃行事。」
沈辭沒再開口勸說,煙煙從不魯莽行事,既然煙煙決定了,自己就該信任她,支持她。
「突厥的行動,我也要參與。」江沐突然開口。
殿內幾人都看向江沐。
秦煙挑眉道:
「如果我沒記錯,給你的任務是留在西戎,穩住你那一眾臣僚。」
江沐面色微沉,似有些不滿地開口:
「我能穩住他們什麼?他們畏懼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大夏太子妃,是平西軍沈將軍的大軍。」
「訓練了我這麼些年,將我帶去突厥,遠比留在西戎更有價值。」
「你此行兇險,我自認如今的自己會是你得力的幫手,讓我去。」
秦煙沒有立即同意,但也沒有反對,這讓江沐心中踏實了幾分,至少還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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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靜默了片刻后,沈辭開口:
「上京城中來了消息,大半個朝堂都在彈劾太子妃在西戎的行動。」
「那些朝臣將南疆犯境一事,全賴在了你頭上,他們也不想想,南疆是否是蓄謀已久,只是藉機行事而已。」
秦煙聞言輕笑。
南疆啊……
秦煙現在幾乎可以斷定,蘇青背後就是南疆那位攝政王女新月公主。
對我下殺手,對封湛使用幻術,如今又將大軍壓上大夏南境。
新月公主,有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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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煙飲了一口茶,而後緩緩開口:
「彈劾?」
「我並非朝中官員,用得著彈劾?」
「彈劾我是假,想要對付太子和鎮國公府才是真吧。」
秦煙放下茶盞,問向沈辭:
「得利的是誰?」
沈辭面上有疑,
「什麼?」
秦煙有些無奈,沈辭這個兵痴對政事總是會慢半拍。
「關於皇室,還有什麼消息?」
沈辭後知後覺道:
「寧王、晉王、梁王將會離京就蕃。」
「寧王去的是先皇為其定下的青州,晉王的蕃地是豫州,而梁王……荊州!」
「煙煙,你是說,梁王?」
沈辭面上有些凝重,若真是這樣,那麼大夏內政不穩,對突厥的行動……
秦煙屈指輕扣扶手,涼涼開口:
「南疆犯境,朝中官員彈劾太子妃,之後親王就蕃。」
「這背後應該有梁王的推動,說不定,還有梁王那位岳丈,左相王顯。」
「梁王的蕃地在荊州,而荊州緊鄰嶺南,處在大夏南部邊境。」
「若梁王同南疆有勾連,那麼,他們是要將荊州割據?還是要做別的?」
「益州宣布獨立時,南疆並沒有動作,沒想到,是等在了這裡。」
「這個新月公主,確實有點意思。」
「不過那些都不是我們現在該操心的事,朝中那波人,不該都是酒囊飯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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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沐。」秦煙看向江沐,突然話鋒一轉:
「我若將西戎還給你,你敢要?」
江沐暗暗在心中白了一眼坐在上首的秦煙。
這女人,又在威脅他。
他能說敢?
「不要。」江沐語調平淡地回了秦煙一句。
不過對於將西戎併入大夏一事,江沐也的確贊同。
正如秦煙所說,大夏同西戎邊境毗鄰,屢有爭端,更有突厥不斷挑唆,兩國矛盾是越積越累,不容樂觀。
西戎併入大夏,可消弭兩國的衝突,於百姓無害,只可能威脅到西戎貴族的利益。
而貴族哪會管百姓的死活,就算沒有戰亂,以西戎的情況,很難抵禦天災。
而大夏較西戎更為富足,就算去歲大夏南方同時遇上水災和糧荒,但也沒傷其根本,在這點上,西戎根本沒法同大夏相提並論。
如果西戎人能入大夏定居,或是大夏物資能暢通無阻運入西戎,並且免於戰火,對西戎百姓來說,不止是利好,而更可能是救命。
且以秦煙的態度,也容不得江沐說不,這事,便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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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煙對江沐的識相很是滿意,她笑了笑,而後對立在一旁的紀南風道:
「紀先生,我之前讓你做的準備,可還順利?」
紀南風當即領會了自家主子的意思,微微躬身後回稟:
「主子,一切順利。」
之前秦煙為防同大夏皇室鬧翻,讓紀南風將她手裡的人和產業都逐步轉向關外,以備不時。
秦煙頷首,而後冷聲開口:
「若大夏不要西戎,那麼,西戎就歸我了。」
沈辭!煙煙什麼意思,這是要另起爐灶?
沈瑩、紀南風和江沐眼中都冒著暗光。
主子費心費力拿下西戎,還遭朝臣彈劾!
他們都巴不得同主子離開大夏,不受那些個窩囊氣。
有錢有糧又有兵,咱就自立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