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102章
馬蹄聲響,顧錦繡騎著馬帶著一群黑壓壓的兵士過來,穿的竟然是御林軍的衣服和京城守衛的衣服。
沒想到竟然有人是真心實意投靠了她的,顧錦恪讚歎一聲,但是沒想到這樣勝負明顯的頹勢情況下,這群人還不跑,反而在別莊這裡圍堵顧錦恪,真不知道腦子裡是怎麼想的。
顧錦恪不由得打量一下顧錦繡,好長時間不見,顧錦繡在皇陵過的屬實不算好,加上之前的重傷,雖然在女皇和賢貴君的暗中接濟之下好了,到底還是有影響的。
現在她整個人早已經脫離了溫潤如意的範疇,十分削瘦蒼白,像根細細的竹竿,很誇張的裹著厚厚的棉衣又罩了狐裘。
原本的一雙杏仁眼,因為臉頰瘦削蒼白的問題,在臉上顯得格外大,看著顧錦恪時,讓人覺得陰森森的。
顧錦恪笑了笑:「竟然還有空在這兒多管閑事吶,宮中定了你謀逆,現在謀逆失敗了,不趕緊跑還來這當好人?」
她輕聲嗤笑,臉上都是嘲諷。
顧錦繡神色一陰,她當然不是來多管閑事,只是眼睜睜看著又要失敗,她突然記起之前這個公仲星給她傳過話,說薛欒在這邊。顧錦繡還是有些了解顧錦恪這個人的,如果她成功拿下了薛欒,靠著劫持薛欒,說不定事情又會有了轉機。
只是沒想到竟然來晚了一步,到這裡一看,不僅薛欒脫離了掌控,公仲星這個蠢貨也要被捆走了,那到時候抓了她,豈不是此事直接塵埃落定,再無反抗的餘地?
她隨身就帶著這些兵士,如果跑出去了如何抗衡朝廷追擊的軍隊,亡命天涯嗎?
顧錦繡上次被顧錦恪追殺回京城的時候,已經享受過一次這樣的待遇了,她稍稍回想起來那段時日身體和精神上雙重的折磨,神色都會不由自主的扭曲。
可是讓她認罪直接回皇陵,她也在那個方寸之地待夠了,而且能不能回得了皇陵也不好說了,看見顧錦恪只帶了幾個人出現在這裡,身邊又有兩個弱男子牽絆,顧錦繡便想著乾脆在這裡將顧錦恪圍殺至死好了。
這次這麼多人,她不信顧錦恪還能逃得掉。
因此她哼笑一聲,也不搭理顧錦恪的嘲諷了:「殺無赦!」
兵士的箭矢和□□圍殺下來,一下就將顧錦恪一行人包了個囫圇。
公仲星看見這個陣仗,終於後知後覺的查覺到了不對。
他臉色大變:「這是怎麼回事?」
不是顧錦恪造反嗎?怎麼又變成了三皇女謀逆?
顧錦恪才沒有空搭理他,目光謹慎的巡視了一圈,恨不得將身後薛欒隱形,只是這是暫時做不到的,她只能將人往後又藏了又藏。
薛欒能夠感受到她的動作,只覺得內心都是熱意,面對著虎視眈眈將他們包圍的軍士,還有剛才的一波箭矢,他的內心不是不害怕的,但顧錦恪不斷保護他的動作,卻又讓他生出無限的勇氣和決心。
他反握住顧錦恪的手:「殿下,你不必顧忌我,你更重要。況且我也不是毫無反擊之力,我也有些三腳貓的功夫。」
他的手軟綿綿的,手心還有些微熱的潮濕,應當是剛剛驚嚇出的汗,只是他似乎渾然不覺,握著顧錦恪的手腕神色很堅決,看著顧錦恪的眼神裡面滿是擔憂。
這樣的反差讓顧錦恪內心一軟,她捏了捏薛欒快要消退的嬰兒肥:「別怕,不會有事的,也別逞強。」
薛欒被她捏住臉,微微一怔,然後在這樣危險又緊張的時候,他竟然覺得心頭被染了一點甜意。
「嗯。」他乖巧應道。
這邊一派溫馨,公仲星就沒有人解答疑問了,他惶恐的看著這些兵士將他們包圍的團團轉,之前在他面前溫和又信誓旦旦的像個正義人士的顧錦繡陰測測的看著顧錦恪,森亮的箭矢直直對著他。
生死威脅之下,結合兩個人之間的對話,還有薛欒之前的意思,他忽然後知后覺的反應過來,質問顧錦繡:「你騙我?你才是謀逆那個人?」
顧錦繡被現在還在氣定神閑的顧錦恪氣得不輕,現在看壞了事兒的公仲星就沒有多少耐心了,甚至變成了厭惡,畢竟如果不是他壞了事,以現在顧錦恪緊張薛欒的模樣,她說不定能夠反敗為勝。
當即她對著公仲星就是嘲諷一笑:「蠢貨!」
公仲星臉色蒼白下來,那他和顧錦繡合作,顧錦繡謀逆,他會被怎樣定義?祖母又會被怎樣定義?
他好像闖下了滔天大禍。
他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心慌的時候,本能尋求幫助的人,竟然是顧錦恪,他轉頭倉皇的去看她,卻只能看見顧錦恪溫和的對薛欒笑,對他這邊彷彿沒有多加一絲一毫的注意力。
他顫抖著出聲:「顧錦恪……殿下……」
顧錦恪彷彿才聽到似的,微微偏頭過來,只是她臉上溫和的笑意已經不見了,變得一片漠然,她似乎對周圍圍困的士兵視若不見,看見公仲星一個人傻傻的站在那裡,便皺了皺眉:「之前不是說將他捆了嗎?」
她這樣一說,之前掌摑公仲星的黑衣人竟然大剌剌的拿著麻繩將公仲星捆了。這樣旁若無人的姿態,激怒的不只是一個人。
公仲星握拳,準備反抗:「顧……」
黑衣人眼疾手快的用布條將他的嘴捆了。
顧錦繡作為被忽略的那個人,更是生氣:「顧錦恪!」
顧錦恪永遠都是這樣,她似乎永遠高高在上,眼裡從來沒有存在過她,即使這樣危險的境地,顧錦恪也吝嗇於給她一個眼神,彷彿她只是不值得一看的跳樑小丑。她這樣的對待方式,讓顧錦繡惱羞成怒:「放箭!」
只是顧錦恪怎麼可能一點都不在意敵人呢,只是戰略上要藐視敵人,戰術上要重視敵人嘛!
她把公仲星捆起來也是這個意思,公仲星無論如何也是老宰相的獨苗苗,顧錦恪雖然也很討厭他,但是如果在這裡被亂箭身寸死,顧錦恪也不認可。
這太便宜公仲星了,她相信這一次公仲宰相一定能給她一個滿意的答案,也不至於讓公仲宰相更悲痛。
而且,這次布局以後,明知道這群人是在造反謀逆,自己又是首當其衝要被解決的頭號敵人,顧錦恪怎麼會讓自己落在這樣危險的境地下呢?
狗急跳牆,她早有防備。
她揮手,身後隨身的侍衛拉響信號彈,「咻!……嘭!」隨著天空中炸開一朵亮色的煙花,原本安安靜靜的京郊,忽然就熱鬧起來。
「嘶嘶……」
「沖啊!」
「清君側!」
「踏踏踏……」
馬兒的叫聲,士兵的衝殺聲,口號聲,還有馬蹄濺起煙塵的聲音,全部混雜而來,原本黑漆漆的四周都若隱若現的亮起了火光,煙塵四起,不知道具體有多少人馬,往這邊包圍而來。
顧錦繡目眥欲裂:「顧!錦!恪!」
她以為自己在瓮中捉鱉顧錦恪,現實卻告訴她,她是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
「給我殺了顧錦恪!」她吩咐。
只是剛剛身寸出一輪箭矢去,現在看到圍困過來的不知人數的大軍,這邊的不少叛軍都覺得腿軟和惶恐不安,有些怯戰了。
畢竟如果沒有這些大軍,若是真的能殺了顧錦恪,她們也不是一點機會也沒有,但現在大軍圍困過來,那就是單方面的屠殺,沒有任何希望的情況下,很多人並不想選擇搏命,因為並不值得。
顧錦恪護著薛欒左右騰挪,閃躲著四周的箭矢,快就發現了顧錦繡手底下叛軍的狀態,她微微一笑,看向顧錦繡。
顧錦繡自然也發現了自己手底下人的狀態,看見顧錦恪投來的這一個微笑,只覺得受到了莫大的嘲諷,她身後騎著馬,一起來隨她來的,正是京城府尹,看見被顧錦恪一個微笑激的暴怒的顧錦繡,她後知後覺的感到後悔。
只是現在難走回頭路,她只能摁住顧錦繡的肩膀:「冷靜,她就是故意激怒你的。」
她看了一眼手底下兵士的狀態,神情也有些沉重,她提醒顧錦繡道:「三皇女殿下,重賞之下必有勇婦!」
顧錦繡遭了幾次事兒,也不是一點成長也沒有的,聽到府尹的勸誡,即使心底再不甘再惱怒,到底冷靜下來,沒有衝動行事:「殺顧錦恪……」
顧錦恪看到被勸誡以後冷靜下來的顧錦繡,挑了挑眉,竟然成長了,失敗果然成功之母,多失敗幾次,顧錦繡竟然也有了進步,她有些戲謔的想著,到底也沒耽擱正事,很快打斷了顧錦繡的話:「所有叛軍聽著!」
她看向顧錦繡,臉上笑意不減:「負隅頑抗者,殺無赦!」
「原地繳械投降者,徒兩年。」
「活捉庶民顧錦繡者,念為戴罪立功,賞萬金!」
「活捉叛軍其他主謀者,賞千金!」
說完最後一句,她甚至笑眯眯的看向剛才給顧錦繡出主意的京城府尹。
京城府尹很快感受到剛才顧錦繡憋屈惱怒的心情了。
顧錦恪簡直是殺人誅心吶!
但是現在已經不是糾結這個惱怒心情的時候了,聽見顧錦恪的重賞,手底下的軍士眼神都變了變,不由的回頭看向騎在馬上顧錦繡一行人。
這是表現明顯的,另一些人卻是眼神閃爍,手中的兵器一下子疲軟下來,甚至不敵的後退幾步。
這樣的變化和猶疑,顧錦繡一行人的臉色都陰沉下來。
京城府尹低聲道:「三皇女殿下!準備突圍吧!」
顧錦繡神色一變。
京城府尹雖然說著突圍,對士兵卻是另一番論調:「叛主者,殺無赦!護主者,賞萬金!」
她雖然這樣說,但是勝負懸殊差距太大,大家都知道這只是垂死掙扎罷了,並沒有多少人心動,四周圍殺過來的大軍已經近在咫尺。
有膽小的叛軍率先落下手中的兵器,惶恐抱頭蹲下道:「我投降!別殺我!」
她是被上官帶著,稀里糊塗的成了叛軍的,現在勝負這樣懸殊,她並不想死。
有一就有二,有一個帶頭的,叛軍當中當即嘩變,不少人都放下了兵器,原地蹲了下來。
有些野心的,甚至掉轉槍頭,朝著顧錦繡衝殺而去。
「殺!」
這個關頭,自然也有忠心的,護持者顧錦繡離開。
顧錦恪看著這個場景,卻是勝券在握的,兩方兵力懸殊至此,她還能讓顧錦繡跑了,叛軍就夠顧錦繡喝一壺了,更何況在外面守株待兔的大軍。
但是沒想到事情依然出乎顧錦恪的預料。
「殿下,京城府尹卧底成功,成功活捉叛軍顧錦繡!」
這下,叛軍,大軍,還有剛才被背叛的顧錦繡都蒙了。
顧錦恪一怔,隨即失笑,這個京城府尹,是個人才,不過這樣就想要拿捏她,怕是將她顧錦恪想得太簡單了一些。
還不等顧錦恪做些什麼,顧錦繡就已經破口大罵了:「背主,忘恩負義的小人!」
「噗嗤!」顧錦繡正在罵人,一個士兵的長木倉就刺入了顧錦繡的腰腹。
京城府尹失聲:「你在做什麼!」
她斥責兵士,可是當著顧錦恪的面玩這些小花招。顧錦恪眯了眯眼睛,看向身邊的黑影侍衛。
黑影侍衛點頭,閃身就向那邊去了,卻有人更快。
「嗤,這種把戲!」是籠罩在兵甲里的一個身影,並不能太看清楚他的臉,但他身後的人,卻是大名鼎鼎荀己,荀己也是一臉嘲諷,手中的劍挽了一個劍花,直接刺破衣衫挑了京城府尹過來,而重傷的顧錦繡,卻被兵甲身影用長木倉嫌惡的挑向後方給其他兵士,他則是一往無前的衝殺去了。
顧錦恪遠遠看著,忍不住笑了笑。
頭領都被挑下馬了,孤軍作戰,負隅頑抗可沒有意思,這邊很快收尾匯合。
兵甲身影很快衝過來,著急的打量了一下顧錦恪,然後看向薛欒:「你們沒事吧?」
薛欒探出頭來,有些不可置通道:「阿辛。」
來人摘了頭盔,露出一張嫵媚妖嬈的臉,正是黎玉辛。
顧錦恪一笑:「辛苦了!」
黎玉辛克制的看她一眼:「能幫上殿下的忙,我很開心。」
顧錦恪抿抿唇:「你和阿欒也許久沒見了,你們先敘敘舊吧,我去收尾。」
黎玉辛黯然,但黯然只是一刻,他很快收斂情緒回應道:「是。」
顧錦恪這才帶著荀己去收尾了,黎玉辛和薛欒對視一眼,然後張開雙臂,兩人相擁。
剛才的一切薛欒都看在眼裡,兩個人相擁片刻,然後分開。在自己最好的朋友面前,他向來是藏不住情緒的,他遲疑道:「阿辛?」
黎玉辛彷彿知道他想問什麼,他闔了闔眼,掩飾住心底的酸澀和失落。然後目光追隨著顧錦恪,便又輕輕笑起來:「阿欒,你知道嗎?相比他不能接受我,我更不能忍受的,是沒辦法陪伴在她身邊。我說過我要追隨她的,這是我內心深處最真誠的聲音。」
薛欒啞然,卻也笑了,看看像自己空落落的手腕:「阿辛,你說的對!」
他也是這樣的選擇。
黎玉辛看見他空落落的手腕,彷彿也明白了什麼。他捏捏薛欒的臉,一時之間也是啞然,作為朋友,他是想勸薛欒的,可他自己偏偏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完全沒有立場,他難得困擾的打量了薛欒,然後啞然失笑。
薛欒知道他的意思,看他這個模樣也覺得新奇,只能抿了抿唇和他一起笑了。
他遲疑一下問道:「你了解喬希嗎?」
黎玉辛神色微動,看向薛欒身後。